有了魔界衆狠角的加入戰鬥, 不一會兒婚禮禮堂就被毀的差不多,烏煙瘴氣、灰土暴塵的,前一刻的喜氣全都被這些該天殺的天兵們打的煙消雲散。
魔界衆人也憋了一肚子氣, 本來是參加婚宴的, 結果卻被天兵攻陷了魔界, 一下子被激怒的魔界衆人將這個戰鬥的場面搞得更加大。
我在迷茫的灰塵中, 眼睛很難睜開, 也看不清四周都是什麼情況,只能聽見一道道天雷轟隆隆而下。這些雷畢竟只是天族用的法術,威力並不算大, 除了能把屋房瓦礫摧毀,倒也傷不到我們這些人半分毫毛。想來, 定是天界天族低估了魔族的戰鬥力。
幾聲雷過後, 各種仙術橫飛, 紫色魔光蔓延開來。亂花迷眼中,我只能感嘆:天族和魔族還是打起來了!兩族開戰, 必定死傷無數。
身側站着的魔骨姑娘,她也並沒有同那些熱血魔族一樣因爲戰爭亢奮,而加入戰線,只是那樣站着,仰望上空, 似乎能看清我們頭頂的激血奮戰的畫面。我學着她仰着脖子, 奈何我眼神不濟, 什麼都看不見。
再環顧四周, 黑烏烏一片, 什麼也看不見,阿鬆和姜帝女也沒了去向。
雙方激烈交戰了許久, 突然天空中傳來一位老者深沉的聲音:“時辰到,天兵速速散開,天雷劫至此,連帶殺傷,無一倖免。”
那一瞬間,一道極強的光射向我,刺得我睜不開眼睛。耳邊傳來聲音:“妖佛在此,天雷而至,當午時刻,應劫而亡。”
我瞪大雙眼,怒目而視,我阿佛究竟做了什麼,竟然讓天雷劫尋我而來。
天雷劫,天譴之劫,只劈世間萬惡,不受萬界控制。
可是,我不過是隻活了三萬年的小松鼠,我一生雖然法術不濟,卻從未做過大惡之事,可是這天雷劫爲什麼偏偏來劈我?爲什麼!爲什麼!
黑烏烏的周遭,天雷劫來臨前的一道極強的光準確的將我的位置描繪出,不多一寸,不少一分。刺眼的光,轟隆隆而至的聲音,我並沒有想過,我阿佛一生,最後是死於天譴雷劫。
滿腔的憤怒將我燃燒,刺眼的光帶着巨大的衝擊力向我襲來,我手中聚氣妖術,準備拼死一搏。任誰都知道,小小的妖術,怎麼逃過天譴之劫,我這無疑是以卵擊石。
齊林少,我知道自己是個妖精,死於天譴之劫,便再無輪迴機會,如果你還有輪迴的機會,請你一定不要愛上別人!
兩道光的相撞,天譴雷劫的威力,我的妖術團被直接驅散,眼前雷劫之光已經閃過,我閉上眼睛,知道自己離死不遠了。
只是光亮突然炸開,周遭氣息混亂,本該襲向我的天雷劫並沒有如期到來。我睜開眼睛,眼前擋住了一個人,一身火紅,在天譴雷劫的波光中,裙襬飛揚。天譴之劫,擊中應劫之人,便會立即散去。我只看見片片星光,慢慢散去,一絲一絲,最後沒有了。
而擋住我身前,替我擋下天譴雷劫的人,身體緩緩向後倒去。我已經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這世間上,天譴雷劫不是擊中人就會善罷甘休的,它會傷及無辜,直到擊中目標之人。而之前,天譴雷劫的光早就透過重重雲霧,將目標定向了我,可是它現在卻錯誤判斷,擊中了別人後消失了。
不遠處,一個人悲慟的喚了一聲:“姜帝女!”然後一襲紅袍匆匆而來,抱着了仰躺的姜帝女。
我怎麼也沒想過,有一天替我擋住天譴雷劫,替我而死的人,會是一直看不慣我的姜帝女。
阿鬆將她扶起,除了心痛,卻並沒有顯示出意外,緊了緊抱着她的胳膊,無聲的說了句:“謝謝。”
他懷中的姜帝女只是動了動,生命在流逝,她的聲音很輕:“你不用謝我,這本就是我出生的宿命。我本就是替她擋天譴雷劫的人偶,反而是你……在我臨死前還要娶我,讓我……當了一次新娘子……阿鬆,每一世見到你時,我都覺得自己好幸福……”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身體就開始變的透明,眨眼間便像被吹散的蒲公英,四處飄蕩,最後消失不見。
溫暖的氣息劃過,我似乎走進了姜帝女最後的夢境裡。
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她活潑可愛,尋到了住安山的山口,衝着山門大叫:“讓你的山主大人出來見我!”小脖子揚的高高的,驕傲不凡。
她第一次見到阿鬆,是在住安山裡的一個石桌旁邊,當時阿鬆穿了件綠色長袍,樸素至極。姜帝女穿着紅袍短襖,俏皮可愛。她說:“我是個木偶,是替妖佛擋天譴雷劫的木偶。”
“妖佛?”阿鬆端着茶杯,輕抿了一口,似乎很不上心。
她擺弄了一下系在腰間的腰帶,歪着頭,語氣輕快:“就是那隻松鼠精。”
“哦?我憑什麼信你?”阿鬆不動,只是放下茶杯,擡頭看向眼前的姑娘。
姜帝女嘴角微彎:“她現在就在溪邊躺着。”
“哦?”阿鬆語調上挑。
她把歪着的頭正了回來:“信不信由你。妖佛乃天地之不容,山主大人若是決心護她,必須要犧牲的覺悟。”
轉眼間,似乎是他們第二次見面。
姜帝女還是一身活潑裝扮,彎着腰對靠在大松樹邊休憩的阿鬆說:“山主大人,我只是個人偶,不像凡人可以自己滋生靈氣養活自己。所以,我只有不停的投胎轉世,才能把自己留在這個世間上,直到替妖佛擋了天譴雷劫。所以,每一世,我都會來找你,給你講講妖佛的事情,直到……算了,留個謎底吧!”
一直閉目養神的阿鬆睜開眼,對上姜帝女靈光閃動的眼神,半是打趣:“每一個人偶都像你這麼活潑靈動嗎?”
姜帝女似乎認真的想了想,道:“我本是個木偶,渾身上下綁着傀儡線,沒有生命,沒有思想,沒有自由。好不容易我現在可以亂動了,如果不活的俏皮可愛一些,豈不是太虧了!山主大人,你原本也是個木頭啊,你應該瞭解我的想法吧!”
阿鬆不理她的話,只是說:“說說妖佛吧!”
“我是替妖佛擋天譴雷劫的人偶,可是並不是有了我這個人偶就真的可以瞞天過海,騙過萬物自生的天劫的,還需要一個地方,能壓住天譴雷劫的地方。”
阿鬆眼神微微一動,似乎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幾近確認的問:“難道是魔界?”
姜帝女站直身子,眼神望向遠方,瞭然道:“就是魔界!天譴雷劫到達時,妖佛若是能在魔界的紫氣保護中,加上我這個替身,定能騙過天劫,護住妖佛!”
……
然後,沒有了然後。
我走到阿鬆身邊,伸手去拉他,卻見他垂着的臉,滑下來一滴眼淚。片刻後,他扶着我的手站了起來,回過身,跟我道:“阿佛,姜帝女是爲你而生,爲你而死的人偶,她一生追求自由,如今終於不用揹負着替你死的宿命。”
天譴雷劫過後,一片廢墟。阿鬆的靴子踏進廢墟中,自言自語道:“姜帝女,你曾經留下的那個秘密,是不是你輪迴轉世後,如果忘記來找我,就是你最後一世?”
他又停住腳步,仰頭望向黑壓壓的雲層,語重心長道:“阿佛,天譴雷劫是萬物自生的,與你無關,與任何人無關,不要去恨,那木偶用命換回你的命,是希望你未來漫長的生命裡,活的更好,也替她活的更好!”
我的心裡翻湯蹈海,滿腔的恨意將我吞沒,可是就如阿鬆說的,這天譴雷劫,我除了怨恨老天之外,並沒有人可以恨,姜帝女的死,也不是爲了讓我活着恨的。我該恨誰,我該怎麼辦?沒有人給我答案,我自己亦不知道。
我一步一顛的踏進廢墟,跟阿鬆確認一件事:“阿鬆,你不顧我的阻攔,甚至不惜傷害我得到魔骨,墮魔稱霸一界,是不是就是爲了替我在天譴雷劫的時候瞞天過海?”
阿鬆微微點頭,我的心恨恨一顫。我怨過,我恨過,卻不知道,他隱忍都是爲了救我,甚至不惜犧牲了他的新婚妻子。
眼淚流了滿面,我不知道我存在的價值。阿鬆,他爲我付出這麼多,可是……
我一直以爲,我珍惜齊林少對我的感覺,我以爲我只是愛上齊林少爲了無限付出的行爲,可是阿鬆的付出不比齊林少少,也不比寧許少,爲什麼爲什麼我就是沒有辦法用那種心情待他呢。
阿鬆的一句話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他說:“阿佛,不用糾結你爲什麼不愛我,我不在乎。我爲你做的一切只是想讓你享受,不需要回報。而我,真正對不起的人是姜帝女,我阿鬆即使再活千百萬年,她都是我唯一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