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雖有預料柳明會放人,但森的到來的確更讓我的心情好了幾分。
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人需要親情、愛情也需要友情。
這些年顛沛流離,真還沒什麼朋友。
不過森因爲臉需要敷藥,所以一般都在房中沒有出來,而我只要得空就進去陪她聊天。
“森,其實你很漂亮的。”我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和秀氣的鼻子,還有因爲長年戴面具而顯得更加白嫩的皮膚,由衷的道,“只要除掉了胎記,森也會是個大美人的。”
她羞澀的笑,卻也有欣喜,“早早,我沒想過要漂亮,只要不嚇人就行了。”
我莞爾,戲弄的看着她,“難道森不想讓你的心上人看到你最美的一面麼?”
聞言,她眸光黯淡下來。
汗!怎麼忘了,森喜歡的是——
我搖搖頭,森這眼光啊,可真不咋滴!
不過這孩子就是個死心眼。得想個辦法開導開導她纔是!
“陛下把宮裡沒生子嗣的嬪妃都放出去了。”森突然道。
啊?不是吧。
我眨眨眼,這柳明轉性了?
“早早,陛下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她看着我,若有深意。
我頓了頓,笑道,“照你這樣說,那他是變好了。那是好事啊。”
“他把你住的地方封起來了。”森低聲道,“這幾個月,他一次也沒召過伺寢。以往雖不多,三五七日總會有一回的。”她說着,擡頭朝我望來。
看着她的目光,我突覺哭笑不得,“森,你該不是想說,這是因爲我吧。”
走過去,拉起她的手,“森,我不喜歡柳明。說實話,我也不希望你喜歡上他。這樣的男人他不懂得愛。你愛上他會很辛苦的。森,你是我在這裡的第一個朋友,我希望你能幸福。”
她眼眶有些溼潤,咬了咬脣,“對不起,早早。我只是,只是有些嫉妒你。也有些害怕。以往他召幸那些嬪妃,我沒有嫉妒過,因爲我知道他不喜歡她們。可若是你——你在木都的消息傳回來,他喝了一夜酒,他的樣子看起來好奇怪,像是高興又像是難過……早早,我怕他喜歡上你之後便不會再喜歡上別人了。我知道這樣不對,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麼可以嫉妒你,你待我這樣好——對不起,早早,對不起。”
嘆口氣,握住她的肩膀,“我不會生你的氣!你告訴我是因爲你把我當成朋友。你的感受我明白。可是,森,人總會在一段時間因爲某一件事對某一個人有特殊的感覺。我救了他的命,他對我至少是有感激的。而森,你如果真的肯定自己是真的瞭解他,也願意愛他的話。我是不會反對的。不管怎麼樣,你知道我和他是沒有關係的,你若是真喜歡他,就盡力去爭取吧。我希望你幸福。這個世界上,我的朋友不多。森,我不願意失去你。無論如何,若是有一天你需要我幫忙,只要我做的到,我都會幫你的。森在早早心裡,永遠都是那個最善良的森。”
在我說話間,她的眼淚已經流下來了,最後點頭,重重的擁抱了我。
回抱着她,我鬆了一口氣。
我的朋友又回來了!
這個神經病柳明!我暗罵着,遇上果真沒好事!
他會愛上一個女人?除非天下紅雨!
回到房間,非月還是那般的沉睡,但雖還是消瘦許多,但皮膚卻好了很多。
五鶴說這是他“碧水訣”功力自發運轉的緣故。
我練了一個時辰的“奼女功”後,又到涼臺開始撫琴。
依舊還是那首《流光飛舞》。
非月,你能聽見麼?
我們在樊城已經十五日了。
這天夜裡白仞又來了。
灰衣灰眼,銀髮拖地。
我默默的放了半茶杯血給他。
喝完,照例舔淨。
喝完血,他的臉色看起來好了很多,皮膚也有了些光澤。
的確多了些人氣。我心裡暗想。
“你看什麼?”他問。
我垂了垂眸,“你的頭髮太長了。這樣拖在地上不髒麼?”
他偏頭看了一下,“那你幫我吧。”看着我,好似理所應當。
翻個白眼,你倒自在。
姑奶奶義務獻血後還得義務勞動!
可是這尊大神確實惹不起,就當日行一善吧!
把他的頭髮剪到背心下,想了一下,決定好人做到底。
找了一隻非月的銀製發扣,又幫他把上部頭髮束了起來,只兩側餘了一縷。
退後一步,滿意的笑笑。
這白仞打扮起來,也不差嘛。
“你笑什麼?”他表情平靜。
走到一邊,拿了個帶把了銀鏡給他。
他楞了楞,接過朝鏡內看去——
脣角微翹,細長的眸中一絲淡淡的喜悅。
我這纔想起,他不過是個十八歲多的少年,比我還小呢。
“你母親沒有給你梳過發麼?”看着他的樣子,我心情也不錯。
哪知我這一句話一出,他眸光一凝,垂了垂眸,笑容頓消。
“沒有。”他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
我直覺覺得自己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只好補救般笑道,“沒事,那你以後來,我幫你梳就好了。”
只見過兩次面,雖然我直覺覺得他對我暫時無害。
可他畢竟是暗族,喜怒無常,萬一惹火了,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還是討好爲上策!
他把銀鏡收在他自己的懷裡,問也沒問過我一聲。
我看着他的動作,嘴張了張,最後還是明智的閉上了。
“你吃過我們的人麼?”終究還是嘴賤,忍不住問出。
他面色平淡,對我的問題好像並不生氣,瞟我一眼,“若是有,你就不替我梳頭了麼?”
我老實道,“會覺得噁心,手會抖。”
他走到我面前,“沒吃過人,沒吃過同類,也沒交配過!”
咳咳,我被嗆到!我啥時候問他這個了。
他交配沒交配管我毛事啊!
他認真的俯視我,“我吃過同類你也會手抖,我若交配過你也會噁心。我告訴你,你便不用噁心發抖了。”
看着他神情,我突然有些笑不出,“你和其他的暗族不一樣……”
他定定的看着我,眼神中突然出現一抹自嘲和悲涼,突然發現我探究的視線,他猛地有些狼狽的偏過頭,轉過身體,“你說我和他們不一樣——那你說我和你們一樣麼?”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只聽他背對我,低低的笑了幾聲,霧氣一閃,人影不見。
地上只餘銀絲一地。
把銀絲用個袋子裝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裡——按理,應該燒掉的。
這一夜,我睡不着。
在涼臺上站了很久。
天氣冷,我便把給非月擦身的時間調到了下午。
照例關好門窗,把銅爐撥旺。
然後再給非月脫衣。
身上的皮膚也恢復的光滑如玉,就只是瘦。
現在的非月體重至少減輕了十幾斤。
先把臉細細抹了一遍,然後胸口往下到腿。
非月的腿很長,也很直,線條極爲流暢,卻不似女人的那種秀美,而是一種接近中性的誘惑。
比男子多了幾分柔美,比女人多了幾分陽剛。
我笑了笑,“非月,你的腿可真漂亮。”
“漓紫喜歡麼?”聲音傳來,有些沙啞。
我很自然的答,“喜歡啊——”
猛的回過神,愣楞的轉過頭——那雙世上最美的丹鳳眼正定定的望着我。
眼角斜斜吊起,好似玩世不恭,可那眸光卻似春水般柔情萬種,深深地凝望着我……
我呆呆望着他。
先是想笑,可轉瞬,淚水卻串落。
止都止不住。
嘴動了幾動,說不出話來,只隔着一雙淚眼相望。
終於閉了閉眼,相信不是自己的幻覺一般,撲到他胸前,任憑淚暢流,“非月!”
只有兩個字!
這一個多月的所有情感那麼多那麼複雜,卻只能化作這兩個字!
他的手慢慢將我環住,收緊,“漓紫這般熱情,可惜現在恐怕是不成的!”
聲音還有沙,可語意卻已經調侃起來。
我才發現,還沒給他穿衣服。
趕忙起身,“我給你穿衣!”
他輕笑,“雖暫不能做那事,穿衣還可以的。”
額頭黑線,把衣服丟給他,“剛剛纔醒,你就不能想點健康營養的好事麼?”
他朝我邪邪一笑,“我想的便是最好的事啊!”
又氣又笑,忽的朝門外喊道,“五鶴,非月醒了——”
他面上一僵,“我還沒穿好衣服?”
我挑眉而笑。
片刻,五鶴欣喜的聲音便在門口響起,“漓紫,你說——”
我打開門。
“說爺醒了!”非月一襲醬紫,慢慢的扶着牆站了起來。
白衣紫衣相視一笑,齊齊把目光看向我。
白衣的溫潤如玉,眸光看來,至真至誠。
紫衣的縱是消瘦如許,也依舊妖孽風華,一雙眼……
突然有些不自在,“我去做點吃的。”
我離開,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走到樓下,站在院中。
只見晴空萬里,冬日暖陽灑下一片溫馨,陰霾盡皆散去。
五鶴晚膳後便回房了,房間中只剩我們二人。
我不知五鶴給他說了些什麼,不過我做好晚膳回來,他的表情與之前比也是無甚變化。
想了想,還是開了口,“非月,有些事我必須要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