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月光很皎潔,月亮似乎有點點圓潤的跡象了。
入夏了,再過兩個月就是中秋月圓了。
短短几日之內,張府的三個夫人就死於非命,唯一一個還活着的竟然還是兇手,這般事情讓張大人想起來,如何不崩潰?
聽別人說,張大人晚上的時候是醒來了,不過似乎還沒緩過來,整個人坐在椅子上,很久都沒說話,只是派人去找了那五夫人,聽玉清說,現在都還沒找到五夫人。
問過守門的下人,說是沒見過五夫人出門,五夫人房中的東西沒少任何異樣東西。
看來沒離開,只是不知道去哪兒了。
一張軟榻擺放在窗戶面前,對於越來越喜歡吸食月光的蘇嫣來說,是最好不過了,她整個身體帶着幾分懶洋洋地趴在窗戶面前。
玉璧枕着自己的下顎,感受着那股清幽的月色緩緩彙集而來,從她的鼻腔傳入整個身子,然後停頓到了小腹的位置。
很奇怪的,以前她只是偶爾才吸食月色,最近卻是越來越喜歡,都快趕上季宸淵的速度了。
“真是好餓啊。”吸食完了月光,蘇嫣竟然覺得自己有些餓了,最近不禁對月光的喜歡加多,用膳之類的,胃口更是大了不少。
她坐在榻上,看着外面的月光,卻是感覺到自己的小腹一陣又一陣的叫餓。
不知道出現了幻覺還是怎麼了,一股清幽的香味一陣又一陣地勾着她。
她索性閉着眼睛,碎碎念道,“最近究竟是怎麼了,明明晚上吃了這麼多,這會兒竟然還感覺到了餓,好像還出現了幻覺。”
碎碎念着,一旁的男人不悅地蹙眉道,“睜開眼。”
這冷硬之中帶着幾分強硬地聲音很是熟悉。
蘇嫣忙不迭睜開眼,確實看到一盤桂花糕擺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而那將桂花糕送到她面前的男人正是季宸淵。
季宸淵抿着脣帶着一絲不悅看向她道,“吃。”
“你怎麼會知道我餓了啊?”蘇嫣問道,不過這問題一說出口,她就覺得自己簡直是蠢到家了,明明剛纔自己還在那裡碎碎念自己餓了,現在又問出了這麼笨的問題。
不過季宸淵很明顯沒有回答她的意思,只是坐在了她的身旁。
蘇嫣便也不客氣,拿起了一塊桂花糕就往口中送,這桂花糕很好吃,比之前在將軍府用早膳時候用到的桂花糕還好吃。
這桂花糕之中溢出桂花的清香,清香之中有帶着幾絲濃郁,入口即化,完全沒有一般桂花糕的甜膩,有的只是清甜。
破天荒地,季宸淵主動開口了,“可喜歡這桂花糕。”
“喜歡。”蘇嫣毫不猶豫道,不過她突然停住了吃桂花糕的動作,她看向季宸淵道,“你怎麼知道我會喜歡這個呀。”說完還拿起手中的桂花糕朝着季宸淵搖了搖。
平日之中她很少吃桂花糕的,但是今日不知爲何,吃了一塊兒,她竟然還想吃一塊兒。
“因爲我以前喜歡。”季宸淵輕描淡寫的話語讓蘇嫣一愣,難道說自己和他相處久了,連一些愛好都潛移默化了麼?
送到嘴巴的桂花糕頓了頓,她看向季宸淵道,“可是我以前也覺得桂花糕很一般,今日怎覺得很是美味。”
季宸淵眸光深了深,看向蘇嫣道,“因爲它想吃。”
哪個它!?蘇嫣很是驚詫,四處看了看,卻是都看不到人,她覺得周遭有些冷,她摸了摸發冷的胳膊,然後湊近季宸淵小聲道,“這附近好像沒人。”
蘇嫣很明顯不知道季宸淵指的是什麼,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爲何這般餓的原因。
不過既然打算三日後再告訴她,季宸淵也不會提前告訴她。
季宸淵依靠在軟榻上,眸子看着窗外的月光,似乎不想和蘇嫣說話。
蘇嫣便也很是知趣,將一塊兒桂花糕吃了,忍不住那桂花糕的想起,擡手之間又取了一塊兒。
這麼好吃的桂花糕是何處來的,味道真好。
不一會兒,那磁盤之中的桂花糕便全部消失了,蘇嫣看向季宸淵道,“阿淵,這桂花糕真好吃,是在哪兒買的啊。”
這會兒,張府裡的廚子恐怕早就歇息了吧,再說了,府中出了這樣的事情,聽說不少的奴才都告假回家的,管家也無暇管理,只得準了他們的假期。
季宸淵的眸子閃了閃,他並未說在何處買的,只是伸手順着蘇嫣柔順的髮絲撫摸了一下來道,“喜歡就好。”
蘇嫣突然猜想了一個事情,這桂花糕該不會是季宸淵做的吧,不過他一個行軍打仗的將軍,怎麼會做糕點呢?想想那場景就覺得奇怪。
一陣奇怪,她還是別去想了,伸手將那磁盤取了下來,放置在一旁的矮桌上,然後季宸淵大掌一伸,就將她擁入了懷中。
吃飽喝足了,睏意也上來了。
夏日靠在季宸淵微涼的懷中,甚是愜意。
她擡頭看了看季宸淵,微微有些倦意道,“阿淵,你說五夫人去哪兒了啊。”
季宸淵低頭看向她道,“總之會出現便是了。”因爲這府中有她所牽掛的人,她不會做了事情就輕易離開的。她的目的並未全部達到。
蘇嫣垂眸,她總感覺一切似乎季宸淵都瞭如指掌,而這些問題是她想破腦袋都想不大清楚的事情。
“難道說我不僅道法低,連腦子也不夠用啊。”聽了蘇嫣這微有些泄氣的話,季宸淵竟然勾脣一笑,他道,“我從未答應讓你做這些。”
他的語氣之中難得沒有冰冷,而是帶着幾分清然。
蘇嫣撇了撇脣道,“冥婚之下,還能活三年,以前不知道或者的意義,現在知道了,自然要趕緊利用時間了。”
“什麼意義?”季宸淵問道,黑眸之中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蘇嫣很認真地想了想後說道,“捉妖除魔,捍衛道家。”
季宸淵直接鬆開了手,然後側過身子睡去了。
那微涼的懷抱一下子離去了,蘇嫣有些奇怪,她爬到了季宸淵的手臂上,看着側過身子的季宸淵,卻發現他已經閉上了眸子。
蘇嫣嘆了口氣,她看着外面的月色,想了想,還是睡下了。
在蘇嫣睡着後不久,男人冷冷地眸子張開了,他大手佔有性地將蘇嫣重新摟回了懷中。
看着蘇嫣睡着後的樣子,他不由得蹙眉道,“還以爲你是捨不得別的東西。”
夜深了,與此同時,在張府的最荒涼一角。
月白色的衣裙旖旎了一地,空氣中瀰漫着馥郁的梔子花香。
錦心走在月色之中,顯得越發的清冷了起來,不一會兒,出現在了她面前一座院子,上面的牌匾微有些陳舊了。
“北苑。”
微風將她的髮絲吹拂到了脣角,錦心伸手將髮絲輕輕撫開。
她偏這頭看了一會兒,然後緩步走了進去。
夜風涼涼之中,大夫人消瘦的身子坐在花壇面前,那美麗且妖豔的罌粟花掉落了一地。
“咔嚓。”一聲響聲從鋒利的剪子和花枝相觸的地方傳出。
錦心看不見大夫人在做什麼,大夫人背對着她,手上的動作卻是沒停下來,以錦心的位置,只能看到大夫人似乎在修建花枝。
可是修剪花枝,爲何花瓣會掉落一地?
錦心轉過身子,看到大夫人素白的手狠狠抓着那罌粟花,猛一剪子落下去,花就掉在了地上。
“姐姐。”錦心一驚,連忙跪坐在了大夫人的跟前,拉着她剪花的手道,“姐姐,這花是啞奴教你種的,爲什麼要剪掉?”
看着自家姐姐這般,錦心心中一驚,難道說姐姐已經知道了麼?
大夫人雙目無神,看出去一片清遠,她冷然地抽開了錦心的手,身子跟着搖晃了一下,不過很快便坐穩了,她伸手就拿起剪子又按住了一朵含羞待放的罌粟花。
“咔嚓。”又是一聲刺耳的響聲,剪子刀起刀落之間,有一朵罌粟花無力地掉落到了冰冷的地上。
過了許久,大夫人緩緩開口了,“錦心,你爲什麼要那麼做。”
聞言之際,錦心心口一緊,隱約帶着幾分心悸,她知道姐姐問的是什麼事情,是,這件事情她似乎真的做過了,可是能報復到那男人和三個踐人,她無怨無悔。
錦心微微別過頭,她的脣動了動,卻是沒有說出任何話來。
大夫人從椅子上起身,然後跪坐在了錦心的身邊道,“我們是姐妹,哪怕這麼多年不見,我也知道,你爲了姐姐,進了這張府,對不對,你在張府之中並不是做一個丫鬟的,對不對?”
之前錦心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曾經開心過,終於和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妹重聚了,可是她想不通爲何大戶人家出身的錦心會在這個張府做一個丫鬟。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自家妹妹爲了替自己報仇,做了那男人的小妾。
顫抖的素手觸碰着錦心冰冷的雙頰,下一秒,大夫人擡起手,狠狠地朝着自己扇了一巴掌。
力道是從所未有的大,她只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嗡了一聲,隨後便覺得口中一腥,一道血跡從她的脣角溢出。
“姐姐。”錦心一驚,連忙擡起自己的袖子就往大夫人的脣邊擦去。
“錦心,這是姐姐該受的。”大夫人扯住錦心的手不讓她替自己擦拭去那血跡,月白色的衣袖還是沾染了些許血跡,看上去一種淡淡的悲悸。
涼風之下,大夫人原本就消瘦的身子顯得更加單薄了,她看向錦心,擡手順着錦心的輪廓緩緩滑到了她的下顎,她道,“錦心,其實你應該擁有更好的生活的,都是姐姐連累了你。”
“不。”錦心抓住了大夫人的手道,“姐姐別想多了,這些都是錦心心甘情願做的。”
聽着這番話,大夫人脣角浮現了幾絲苦澀,她輕聲道,“心兒,先別說那些,可能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吧,我們姐妹也許久未聚在一塊兒了,你先陪姐姐進屋,好麼?”
錦心雖然不知道爲何自家姐姐突然這麼說,但是還是點了點頭,跟着姐姐一塊兒進了屋子。
屋中的淒涼讓錦心看了,還是忍不住一陣淒涼,不過沒關係,府中的那三個踐人都被她收拾了,過段時間那男人就該接姐姐回去了。
殺人的事情是她做的,她自然會承認,那男人也不知道她和姐姐的關係,姐姐原本該有的,一切都會還給她的。
看着錦心擰起的眉宇,大夫人不由得幽幽地嘆了一聲氣。
或許錦心不知道,來北苑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和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相處是極難的,只是她唯一不想的,便是爲難了自己那苦命的孩子啊!
“姐姐,你怎麼了?”看着大夫人嘆氣,錦心不由得問道。
大夫人輕輕搖了搖頭,然後道,“錦心,你先坐在桌邊,等會兒姐姐就來。”
桌邊已經擺好了兩把椅子,似乎大夫人知道錦心會來一般。
大夫人從一旁的櫃子裡面取出了一罈酒,這壇酒是她以前藏下的,原本打算啞奴日後娶媳婦了,給啞奴他們的祝賀,不過現在,不,應該說是永遠都不會有那麼一天了。
看着那壇酒,錦心有些奇怪,她從來不知道姐姐還會喝酒的。“姐姐,這是?”
“姐姐許久都未和你談心了,近日來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姐姐決定好好和你聊聊,不過長夜漫漫,似乎太枯燥了。”大夫人坐在了錦心的身邊,她知道錦心不勝酒力。
錦心聽了這話,覺得似乎在理,更何況,明日她一走,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姐姐了。
她今日想了想,至親之人,她也是啞奴的小姨,多少是有血緣關係的,反正都是將死之人了,她自然會用自己的血去祭奠啞奴,讓她投胎轉世!
大夫人素手將酒罈上面的紅布打開,一股酒香就溢出來了,醇厚的酒香彰顯這酒藏了許多的日子。
啞奴出生後不久,這壇酒就被她放在這間屋子的小櫃子之中了。
大夫人從桌上的托盤上拿出了兩個酒杯,兩個酒杯穩穩地放置在了她和錦心的面前。
她正準備起身倒酒,但錦心看着那酒罈和大夫人消瘦的身子連忙站起身來,將大夫人的手按住道,“姐姐,讓我來吧。”
大夫人扯出了一抹笑意道,“好。”
她看着錦心的側頰,心中升騰起一股子的內疚。
錦心的人生不應該是這樣的。
思索之間,酒香更甚,錦心端起一杯酒對着大夫人道,“姐姐,啞奴之事,我自有辦法解決,我會送他去投胎的。”
聽到啞奴的名字,大夫人脣角出現了幾分澀意,是上天註定那孩子命苦了吧!
“錦心,不提那些事吧,上天既然讓啞奴來到這世間,他的命運,老天自有安排。”話語之中帶着一分解脫,其實也是解脫不得的自我開脫,大夫人說完之後,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
錦心感覺到一陣難過,她知道姐姐的難過,但是她·····必須那麼做!
揚手之間,酒盡。
只是,那酒的勁道似乎不小,一杯酒下肚之後,她只覺得自己的頭有些暈,對了,她忘記自己不能喝酒的啊!
錦心搖了搖頭,看着眼前朝着自己微笑的姐姐似乎變成了兩個,然後兩個變成了三個,然後······
“姐姐·····”她伸出手,想要觸碰到姐姐,卻還未觸碰到姐姐,手就垂下了,整個人癱倒在了桌上。
迷糊之中,她看到啞奴找到了自己。
十幾歲的男子穿着一身粗布衣衫,下人嫌惡地看着他想要將他趕走。
她阻止了下人,從未發過火的五夫人卻是冷眼掃了一眼下人道,“除了啞奴外,全都給我退下!”
這一聲,讓所有都鄙夷啞奴的人不敢在五夫人面前放肆了。
所有的奴才都退下後,啞奴撲通一聲跪倒在了五夫人的面前,他說,“五夫人,我知道您是我的小姨,也知道您是道上的姑奶奶,我求求您,求求您。”啞奴後面的話語泣不成聲。
錦心一驚,連忙蹲下身子伸手捂住他的嘴小聲道,“好孩子,我是你小姨這件事情千萬不要說出來,不是怕降低了自己的身份,而是怕自己多年來的詭計毀於一旦。”
啞奴點了點頭,他伸手將錦心捂着他脣的手拉開道,“小姨,我知道您其實是想要幫母親報仇,對不對?”
被啞奴說中了自己的目的,錦心想了想後點頭。
“可是我母親並不想,我知道的。”啞奴自顧自地自己說道,隨後又嘆了口氣道,“小姨,我知道前些日子有一個黑衣人來找你,說要你養一隻小鬼才能更快更好地報復她們!”
聽到少年說出這句話,錦心自己都愣住了。
養小鬼是道上的禁術,她也算是道上的姑奶奶,錦門的後人也不知道,況且這手法殘忍至極啊!
錦心搖了搖頭道,“不行的,這違背天理。”其實如果真的能報復,她是願意將自己煉化爲小鬼的,可是這樣一來,她就不能親眼看到報復的快意了!
煉化的小鬼,是隻認識主人,卻沒有心智的。
啞奴半坐起身來道,“小姨,我不想看那幾個人夫人這樣欺負母親,難道你忍心麼?”
這句話實實在在地戳到了錦心的心窩之中。
她也親眼看見,那三夫人有意無意地就在挑弄二夫人,二夫人受氣之後,到了北苑之中就是對姐姐一陣羞辱和好打。
二夫人不過是姐姐當初的一個陪嫁丫鬟。
她竟然敢這樣!
想到這些,錦心便心如刀割,她攥着絲帕的手也緊了緊。
這時,聽得啞奴拉着她的衣角道,“小姨,我願意做這一切。”
啞奴的話讓她愣住了,她看向啞奴,被啞奴臉上堅定的神情給嚇住了,她聽見啞奴道,“小姨,我無怨無悔。”
隨後·····她便做了這一切,想到這一切,她緊閉着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淚水,隨後越來越多,只是昏睡之中的她什麼都不知道。
一旁的大夫人看着這一切,微有些心痛,她抽下自己腰間的絲帕,輕輕給錦心擦拭去。
最後一張錦帕都溼完了,錦心才稍微安靜了許多。
大夫人嘆了口氣,削薄的身子用盡全力將錦心扶了起來,酒醉之後的錦心特別的沉,好幾次,大夫人都差點和扶着的錦心一塊兒摔倒地上去。
終於在跌跌撞撞之中,大夫人將錦心扶到了chuang上。
看着昏睡之中的妹妹,大夫人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道,“錦心,你會有你的好生活,明日之後,離開這兒,永遠都不要回來了,姐姐早就該死了,只是爲了啞奴才苟且偷生了這麼多年,早就不應該屬於這兒了。”夜裡始終還是有些涼的,大夫人扯過一旁的被子替錦心蓋上了。
錦心醉了,且睡得很沉。
大夫人緩步走到了圓桌之上,酒罈之中還不斷溢出酒香,整個屋子中都還瀰漫着這股味道。
她拿出了許久都不曾用過的筆墨紙硯。
好多年不曾書寫,只覺得手僵硬得緊,她看了一眼睡在chuang上的女子,淺笑着搖了搖頭,微弱的燭光之下,她開始了磨墨。
濃墨渲染在紙上,只見她緩緩寫道,“心兒,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姐姐已經離開了,姐姐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現在大概已經是大限已到了,你以後就好好生活,酒醒之後不要去其他地方,回到錦門吧,你離開了這麼多年,孃親也該着急了,不孝的女兒有我一個就夠了,你別再讓孃親傷心了,姐絕筆。”
寫完之後,大夫人站起身來,系在腰間那兩塊重合在了一起的雙魚玉佩隨之搖晃。
大夫人低頭看了看那玉佩,伸手將玉佩解了下來,這玉佩是母親的陪嫁之物,她遠嫁那年,母親特意將這玉佩一分爲二,一塊給她,另一塊兒給了妹妹、
意思就是,無論她如何,她都是母親的女兒,心兒的姐姐。
可是如今她這個姐姐沒有盡到責任,在這北苑之中苟且偷生,如今還害得自己的妹妹這般。
大夫人搖了搖頭,輕聲道,“這真是不應該啊!”
她走到了chuang前,將那重合了的雙魚玉佩從腰間取了下來,隨即放到了錦心睡着的枕頭旁。
似乎要將對妹妹最好的記憶都帶到輪迴之中去一般,大夫人仔細看了看後淺笑摸了摸錦心的臉頰道,“你好好活就是姐姐的心願。”
睡夢之中的錦心似乎聽到了大夫人的話語一般,她睡得有些不安分,幾次伸手想要抓住大夫人的手,但是大夫人卻是起身,沒能讓錦心抓住她。
錦心睡得沉了,大夫人打開了一旁陳舊的木櫃,拿出了那裡面許多年前張大人命人給她做的新衣衫。
當時是最好的布匹,張大人說,結髮夫妻,同甘共苦,可是誰都想不到,當初陪嫁丫鬟爲了攀上高枝,誣陷她通殲,隨後又將她關在了荒廢的院子北苑之中,並僞造成她難以承受被夫君發現通殲的事實而自盡的假象。
其實一開始,她是有想過出去的,不過是一個拙劣的騙局,可是那人啊,硬是鐵了心,沒來找她。
那新羅衫之上的流雲紋曾經是她最喜歡的,只不過已經毀掉了的容貌似乎配不上了。
她穿上這裙衫後,從背影看過去,一個姣好的身形讓人不得不動心,可以想象,那張臉若是沒有毀掉,該是如何的美麗。
大夫人伸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痕,卻是感覺到奧凸不平的觸感。
簡單的一個芙蓉髮髻恍若從前一般,用幾支珠釵點綴,更是好看,看着鏡中的自己,是那般的熟悉又是那般的陌生。
只是除了這張醜陋得如同蜈蚣一般的臉罷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嘆了口氣,還是將那黑紗帶在了臉上,除了那一雙水盈盈的眸子,便再也看不見她臉上那交錯縱橫的傷疤了。
大夫人就坐在椅子上,坐了*,許久未用的銅鏡似乎也有些累着了,它也陪着大夫人坐了*。
許久,當清晨的第一縷曙光照入小小的屋子之時,大夫人突然覺得,原來時光也可以這般安靜,只不過,這份安靜很快就會被打破了。
她站起身來,看着chuang榻上的女子,脣角一笑,旋即推開了門,清晨的陽光照射在身上,段紅色的衣裙在陽光之下徐徐發亮,它在衣櫃之中躺了許久了,原本就是要讓那人看的,今日依然。
大夫人踏出了北苑,門被她輕輕地合上了。
只是chuang上的女子依舊未醒來。
第二日一大早,張大人似乎已經平息了許多,坐在膳食廳和蘇嫣他們一併用着早膳。
季宸淵向來是不用人類的膳食的,所以只坐在一旁,並未用膳。
蘇嫣和玉清默默地用着膳,張大人也沒有說任何話,而他身旁的幾張椅子早已經被人扯了開去。
這時,一個奴才走了進來,將最後一道菜上了上來,是涼拌黃瓜,夏季用來,最是清涼不過了。
張大人卻在此時將筷子重重地放下了,他看向那下人,低聲問道,“五房那女人找到沒有。”
那奴才聽出了張大人語氣之中的不悅,他的身子顫抖了一下。他連忙低聲道,“尚且還沒有,不過·····”他正準備說五夫人定然還沒有離開張府,卻不料張大人手中的筷子狠狠擲落在了他的腳下。
那奴才被嚇的身子一抖,畏畏縮縮道,“應該,五夫人應該,還沒有離開。”
聽了這話,張大人似乎並不滿意,他狠狠地剜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奴才道。“若是找不到那女人,你們就可以收拾東西走了、”
奴才聽了這話,心中自然懼怕不已,連忙點頭道,“不會的,奴才這就去,奴才這就去。”
其實說到底這奴才只不過是一個上菜的小工罷了,卻被張大人這般責罵。
不過主子怒火當頭的時候,奴才是會被這般驅使的。
一旁的蘇嫣見狀,早已經沒了胃口,將筷子放置到了一旁,季宸淵看向她道,“夠了?”
蘇嫣摸了摸肚子,雖然感覺不到飽意,但是卻着實沒了胃口,她帶着幾分無奈看向季宸淵小聲道,“昨日用了那桂花糕,今日不管吃什麼,腦海裡都還停留着那桂花糕的清香味。”
言下之意便是對那桂花糕很是喜歡。
接着她又道,“今天還想吃。”
季宸淵閃了閃眸,不過旋即一抹笑意出現在了他的眸子之中,他道,“不修行道法,天天都會有。”語氣之中的誘哄之意很是明顯。
也難怪他今日的語氣中沒有淡漠了。
蘇嫣泄了氣,然後拿起了筷子繼續吃飯,既然沒有桂花糕了,那還是吃飯吧。
這種無聲的拒絕,季宸淵並不在意,她現在不妥協,總會妥協的。
而一旁的玉清看着張大人的樣子,脣角掀起一抹笑意,今日因前日果。
那日殭屍王讓她去叫張大人之後,順道也幫忙調查了一些事情,原因她也略知一二了,不就是幾個姬妾爭風吃醋的事情麼?
陪嫁丫鬟的二夫人想要鹹魚翻身,陷害了張大人的結髮妻子大夫人,原本以爲將大夫人被關在北苑之後,會得*,卻不想張大人接連娶了三夫人。
爲了對付三夫人,她主動提出將自家的表妹送進張府來成爲了四夫人,四夫人雖然受*,卻是個沒腦袋的傢伙,接着又來了五夫人。
一切地一切,都是源自爭風吃醋。
在一旁伺候的奴才見張大人手中的筷子扔出了後,一個奴才乖巧地遞上了一雙乾淨的筷子,另一個奴才將那地上的筷子撿起。
就在那奴才的手觸碰到筷子的時候,一雙錦繡鞋子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那奴才擡頭,看見一個身形都很像五夫人的女子出現在了膳食廳之中。
他心中一顫,難道這五夫人出來認罪了?
昨日大人那狠絕的話語奴才們還記憶猶新,五夫人這會兒出來,倒還不如去官府認罪來得好。
奴才甚至覺得即將到來的會是狂風暴雨,他不敢繼續在這兒呆下去了,撿了筷子之後就迅速退到了一旁的角落上去。
看着那雙熟悉的眸子,張大人愣住了。
別人或許不認識她,但結髮夫妻,嫣能忘記?
張大人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顫,他甚至有些不信得揉了揉自己的眸子,再三確認他面前站着的人是自己的結髮妻子錦然後才放下了筷子。
“然兒,你還活着。”張大人站起身來,原本正值壯年的身子在此刻卻有些顫顫巍巍了。
他走到了大夫人的面前,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了都感覺到有些心酸,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到大夫人那帶着黑色面紗的臉頰,卻被大夫人後退一步,躲了開去。
大夫人嘆了口氣,然後緩緩道,“你老了。”
雖然才過了十幾年,但是當初夫君的臉上並沒有這些滄桑。
果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但是張大人顯然沒將大夫人的這番話放在心上,他的喉頭一陣酸意,他帶着幾分哭意道,“你躲在哪裡,爲什麼現在纔出現見我?”
大夫人沒有回話,卻聽得張大人繼續絮叨道,“當時你自盡了,我悔恨不已,我曾經想了很久,若是時光倒流,哪怕你真的做了那些事,我也可以假裝不知道,只要你別離開我。”
張大人的聲音越來越小了,似乎陷入了無盡的痛苦中去。
聽到張大人說這番話的時候,大夫人的眸中閃過了幾絲痛楚,不過很快便消失不見了,她看向張大人,然後緩緩道,“一切都過去了。”
對,因爲過去了,過去很久了。
她曾經絕望過,絕望於他的不相信,絕望於他不來尋找自己,絕望於他娶了一個又一個。
但是現在,她突然明白了,有時候,再深的感情玩不過一時之間的惱怒。
大夫人故意後退了幾步,她快速地取下了頭上的珠釵。
張大人驚恐地看着大夫人,看着她將那珠釵橫在自己的喉頭,在他的注視之下,大夫人生生將那珠釵往自己的喉頭推了幾許。
刺眼的血跡流淌而出。
張大人完全嚇住了,他甚至有些語無倫次道,“然兒,放下珠釵,我們····我們重新····重新開始,我···我可以什麼都不追究。”
大夫人並沒有看向張大人,她只是透過張大人,看向了不遠處坐着的季宸淵。
這個男子渾然天成的氣質彰顯着他不是凡人,大夫人知道,這男子定然知道兇手是誰。
不過就在剛纔,那男子回了她的眸光一剎,雖然只是一剎那,但是她知道,倘若她今日執意如此,這男子應該是不會告發她的!
大夫人將珠釵再次推進了幾分,在張大人驚恐地眸光之中。
“大人,若我說,那幾個妻妾都是我殺的呢?”輕飄飄地話語說出來之後,張大人整個人都愣在了當下,半晌未說出話來。
大夫人閉上了雙眸,心中閃過一絲釋然,心兒,好好活下去!
手擡了起來,握緊了珠釵幾分,下一秒,朝着自己的脖頸狠然刺下!
“叮!”一根小巧的簪子飛射而出,將大夫人手中的珠釵打飛出去許遠。
大夫人看到手中的珠釵不見了,很是惶恐,而這時,一旁的奴才上前來將大夫人捉住了,他們此刻不敢亂動,卻是看向張大人,等候着自家主子的吩咐。
過了良久,聽得張大人聲音中帶着幾分悲切道,“先將她····關押起來吧。”
這時,蘇嫣才發現自己頭上的髮簪不見了,她摸了摸髮絲,然後看向一旁的季宸淵。
季宸淵並未看向她而是饒有趣味地看着張大人和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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