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的氣氛是從未有過的壓抑, 連空氣都變得凝結。
木侑把車子停在路邊，他第一次沒有控制住當着木沐的面抽起了煙。
記不清這是今晚抽的第幾根菸，平時很少抽菸的他之前那一個小時把幾年的份都給算上了。
耳邊難受的咳嗽聲響起, 接着就是車門被打開的聲音。
木侑掐掉剛燃起的菸頭, 拿起椅子上搭着的外套緊跟着也下了車。
走在木沐身後, 木侑把外套給木沐穿上, 兄弟兩人冷戰歸冷戰, 該做的事一樣照常進行。
木沐壓根都忘了拒絕，他甚至配合的擡起手臂好讓木侑給他穿外套。
習慣一旦久了就成了本能。
木沐毫無察覺，可木侑冷冽的眼底漸漸有了暖意, 嘴角更是牽起淡淡的笑容，從小到大, 獲得再多的榮譽, 都不及這個人帶給他的快樂, 連萬分之一都達不到。
怎麼能不抓住呢，他可以捨棄所有, 唯獨這個人不行。
木沐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木侑安靜的跟在後面。
大年二十八，路邊擺攤的小販不少，虎年到了，小老虎的掛件玩具很多, 各式各樣, 做工精巧, 栩栩如生。
路邊小吃雖然沒有平時那麼多, 但也不少, 畢竟還有些人都想趁着年尾再賺一點。
木沐攏了攏衣領把手放口袋裡，吞了一下口水, 他晚飯沒有吃，被帶到陌生的地方又聽了一個漫長的故事，當時腦袋都是懵的，現在被冷風一吹，人也清醒了，才發現肚子餓的快要冒酸水了。
烤紅薯的香氣讓他不由自主的偏了一下身子偷偷瞄了一眼推車上擺着的紅薯。
身後的腳步聲突然停了，然後就沒了，木沐哈了口氣，小屁孩一定是去給他買紅薯去了，還算有點良心。
多年的朝夕相處，所謂的心靈感應還不至於，但是那一瞬間他總能猜到對方想幹什麼。
木沐找了個臺階坐下來，鞋子踢着腳下的石頭子，他現在的心情很糟糕，可他並不喜歡把事情想的太複雜，更不願意把人心想的太陰暗，更何況另一方還是他家小屁孩。
面前走過去的是一家三口，男人手裡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女人抱着熟睡的孩子，和諧溫馨的氛圍縈繞在四周。
說不羨慕那是假的，但他挺知足，老天是公平的，得到了身邊的幸福，勢必要失去某樣東西。既然已經做了選擇就不能再猶豫了。
況且這世上怕是找不出還有比豆沙對他更好的人了。
木沐舔了舔乾裂的嘴脣，下午出門走的急忘了帶豆沙給他準備的藥膏，冬天乾燥多風，他的嘴脣就容易破皮出血，爲這事小屁孩沒少下功夫。
“聽說人生來命就是註定好了的。”木沐輕聲喃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紅薯的香味漸濃，木沐扭頭看着木侑拿着紅薯朝他這邊走來。
木侑坐在木沐身邊，把紅薯皮剝開，拿透明塑料勺挖着最上面的紅薯遞到木沐嘴邊，木沐配合的張嘴。
你喂一口我吃一口，兩人也沒有什麼交流，直到一個紅薯吃完了，木沐才側頭把視線移向木侑。
木侑伸手擦掉木沐嘴邊不小心沾了的紅薯，又湊過去伸出舌頭舔着木沐乾裂的脣瓣。
原本只是想吻一下，可一旦觸碰到讓他貪戀的味道，木侑就失了理智，壓制不住的想要獲取更多。
熟悉的用手在木沐腰際遊走，準確的找準敏感點，木沐有些難受的微張脣呼吸，木侑靈活的舌尖剛探進去，身子就被推開，耳邊是包涵憤怒的聲音：“木侑！”
木沐喘息着觀察四周，雖然是晚上，他們坐的石階靠裡面，但是萬一被人發現再傳到網上，想想都覺得後背冒冷汗。他自己歲數大了，前途什麼本來就不太重視，可豆沙不一樣，大好前途如果抹上一個污點.....
木沐打了個冷顫，連聲音都降低了一個調：“以後不能再做這種親近的事了。”
“哥，你說什麼？”木侑雙眼一眯，渾身都散發着冷意，臉色陰沉的可怕。
木沐揉了揉額角，他很清楚豆沙生氣了，而且想錯了某點，智商很高的一人怎麼遇到事就這麼不冷靜。
“在家裡可以。”想了想木沐又加了一句：“除了公衆場合。”
木侑臉色慢慢柔和，面前的人總能輕易的影響他的判斷和思維，不過這種感覺他很快樂，有個人能隨時隨地改變他，對他來說這是最大的幸福。
“哥，有什麼想問我的？”知道他哥心裡裝不下事，所以木侑不想把這件事拖太久。
木沐一直在糾結怎麼開口，沒想到豆沙倒過來問他，主動權一下子就被剝奪了。
“爲什麼不把這件事告訴我？”
木侑看了一眼木沐氣惱的模樣，抿脣憋笑：“哥，你仔細想想，這些年的大小事，哪件不是我拿的主意。”意思就是告訴了你，最後拿主意的還是我。
“那....那不一樣。”木沐底氣有點不足，他摳着手心說道：“我比你年長十三歲...”剩下的那句老掉牙的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多快速被木沐給嚥下去了。
木侑低頭輕聲說：“哥，對不起。”
對方主動認錯這點讓木沐有點措手不及，他滿肚子指責的話一下子沒了出口。
“豆沙，他們是有錯，當年不管因爲什麼原因丟了你都不應該，可他們畢竟是你的親人。”
木侑擰了擰眉頭：“哥，我不恨他們。”
“其實我挺感激他們。”這句話說的是真的，所以去年秦家出事那會他還幫了一把，不過那些人並不知道。
他不喜歡欠人情，之所以感激他們，是因爲如果不是他被丟棄，也就不會認識他哥，後來的事都不會發生，世界太大，會遇見的可能性太小。
木沐直直的看了一會木侑：“除了這件事，你還有別的事瞞着我嗎？”
“哥，我不能騙你。”木侑抿了抿脣，低聲說：“瞞你的事有很多。”
很多？木沐連眼珠子都瞪圓了，站起身譏諷的笑道：“木侑，你了不起，有能耐啊。”
木侑掃了一眼路過的行人，臉色陰冷，幾個本想看熱鬧的人紛紛加快腳步離開。
“我沒能耐。”木侑攥緊拳頭，高大的身影被一層孤冷的氣息籠罩：“我也沒多麼了不起。”
木沐冷哼一聲，一貫溫和的臉上浮現幾分怒焰，擡腳就踹過去。木侑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雙眼凝望着木沐，像只大型犬類在無聲的發出祈求和討好。
踹了幾下力道越來越小，木沐給自己找了個藉口，回頭小屁孩要是出個好歹，難過的也是他自己。
“我知道你怕我擔心。”木沐嘆息道：“可該是兩個人分擔的事就不要一個人扛。”
木侑垂着眼簾，沉默了。
低頭掃了一眼木侑的褲子，木沐邊走邊說：“褲子被我踢髒了，回去你自己洗。”
跟上來的木侑微微一笑：“好。”
“明天去看唐萬里跟李信，大年三十先回趙家村一趟，晚上去秦家。”木沐心裡有點拿捏不準豆沙的意思，不過他語氣倒是裝的很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木侑聞言神情變了右變，最後只是挑了挑眉給了木沐一個爽快的答覆。
得到答案，木沐鬆了口氣，他想起那個男人悲涼的背影，秦可的哀求，又想到了他的父母，外公，生老病死是規律，誰也逃不掉，還在身邊的親人不能不去珍惜。
他一直堅信一點，只要還活着，就沒有過不去的事。
“哥，你希望我們永遠這樣下去嗎？”木侑握住木沐的手，深深的看着他：“就我們兩個人。”
木沐看進木侑的眼裡，濃烈的感情幾乎讓他窒息，一瞬間有些恍惚，他點點頭。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這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