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萬家燈火, 鞭炮聲齊鳴，天空五彩繽紛的煙花如花般綻放，將夜晚的天照的亮如白晝。
然而某家飯店二樓其中一個包廂裡的氣氛卻沒有被外面的熱鬧喜慶傳染。
木沐左手邊坐的是木侑, 右手邊坐的是跟木侑有幾分相似的女人吳芳, 木侑的母親。
桌子上的菜已經上齊, 這是一家人的年夜飯, 秦可懷裡坐着一個三歲左右的男孩, 旁邊是她的愛人章澤。
秦成坐在最上面的位置，誰也沒有動筷子，小男孩抓着秦可的衣服嚷嚷着要吃飯。
木沐有點緊張的在桌子底下攥着木侑的手, 其實這個位置應該木有坐更合適，可對方始終冷着一張臉, 無論木沐怎麼使眼色都沒用。
“吃飯吧。”秦成沒有多少情緒的聲音說了一句。
桌子上除了吃菜的聲音也就只有小男孩歡呼的笑聲。
碗裡突然多了一筷子菜, 木沐擡頭對吳芳露出一抹笑容, 說了聲：“謝謝阿姨。”
吳芳笑了笑，又把目光移向木侑, 欲言又止，幾次想開口都沒有成功，心裡嘆息一聲。
一直低頭吃菜的木侑拿筷子把木沐碗裡的胡蘿蔔一一挑出來放自己碗裡。
這一幕落在桌子上幾人眼裡，不免有些詫異。這種熟悉度和關心連做了一輩子夫妻的吳芳跟秦成都達不到。
“那個，我不太喜歡吃胡蘿蔔。”木沐尷尬的笑道：“豆沙愛吃。”
除了秦成, 其他人也跟着笑笑。
木沐在心裡捏了把汗, 更緊張了, 彷彿一個不慎就要被拉出去掛牆頭一樣, 這種媳婦見公婆的感覺讓他無比難熬。偏偏另一個當事人視而不見。
木侑拿紙巾在木沐快要吃人的目光中把木沐嘴角沾上的菜汁擦掉, 柔聲說：“木沐，肉丸要不要？”
“不要。”木沐聲音裡有些賭氣, 本來就很尷尬了，小屁孩還在火上澆油，存心添堵，絕對是存心的。
氣氛挺怪異，原本吃的很開心的小男孩也被秦可制止住老實的趴秦可懷裡。
過了一會之後木沐站起身拿着酒杯朝吳芳跟秦成說道：“叔叔阿姨，祝你們在新的一年身體健康，事事順心。”桌子底下的腳踢了踢紋絲不動的木侑。
木侑緩緩站起身端了酒杯。
“好，好。”吳芳也拉着秦成站起來了，激動的拿起酒杯砰了一下。
木沐嘴角抽了抽，長輩也跟着站起來對他這個打小活在農村的人來說挺不能接受，可對方好像沒當回事，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木沐，這些年謝謝你。”或許是常年處在憂心狀態，吳芳眼角留下了深深的魚尾紋，對視的時候總會給人一種無言的傷感。
木沐喉頭一哽，他搖了搖頭輕聲說：“如果不是豆沙陪着我，我不會活的這麼快樂。“
“你跟木侑..你們..”
木沐拿着筷子的手緊了緊，長長的睫毛垂下來，眼底有些不安。
耳邊木侑沒有溫度的聲音響起，帶着誰都能聽出的堅決和知足：“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這句話並沒有多難懂，反而平實直白，吳芳一聽就要急了，秦成拉住了吳芳的手拍了拍，示意她別衝動。
吳芳深吸一口氣，臉上又恢復了淡淡的笑容：“木沐，你的父母，他們都還好嗎？”
“我爸媽去世很久了。”木沐臉上的表情有點哀傷。
木侑猛地擡頭掃了一眼吳芳，那張英俊的臉上本就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更加明顯，眼裡有着濃郁的冷意。
吳芳神色慌了幾分，她的本意是想了解一下木沐的父母對他們的相處關係所持有的態度，卻不曾想會是這樣的結果。
好不容易輕鬆一點的氣氛再次陷入壓抑狀態，甚至比之前更加嚴重。
“孩子，阿姨不知道...”
木沐低頭扶了扶眼鏡，微搖頭，輕聲說：“沒事。”
“木沐，木侑，其實十年前，我見過你們。”章澤笑着說：“在沐成的作品展上。”
沐成這兩個字讓木沐心裡一緊，他看向章澤，並沒有在對方臉上看到一絲異常，偷偷鬆了口氣。
一旁的秦可也笑道：“當時章澤還跟我說起這件事，我以爲他看錯了。”
“可兒，怎麼沒聽你提過？”吳芳蹙起眉尖，言語有着埋怨。
秦可站起身笑着舀了湯放吳芳碗裡：“媽，我那時候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跟你說啊。”
“小宇，到外公這裡來。”秦成朝秦可懷裡的小男孩說道。
小男孩蹦蹦跳跳的跑到秦成那裡，木沐就見他在秦成懷裡亂蹭，油乎乎的兩隻小胖手摸摸這摸摸那，模樣可愛極了。
木沐忍不住想要拿手摸摸小男孩柔軟的頭髮，似是他眼裡的歡喜太過明顯，吳芳把小男孩抱自己腿上。
距離近了，木沐跟小男孩對望了兩眼，他笑着擡手在小男孩頭上摸了摸，對方也沒有鬧，乖乖的看着木沐。
木沐見小男孩不反抗，他一時沒控制住拿手捏了捏小男孩白嫩的臉頰。
小男孩委屈的嘟嘴：“疼。”
“對，對不起。”木沐連忙慌張的道歉，他扭頭去看木侑，這幾乎成了一種習慣。
木侑拍拍他的手，安慰着，“沒事。”
這一幕讓其他人都樂了，秦成嘴角扯了一下，擡頭跟木侑對視了一眼，父子二人頭一次沒有任何敵對和諷刺。
木沐因爲高興就多喝了幾口酒，在包廂裡只是有點頭暈，一出來整個人都不好了，腳跟踩在棉花上一樣。
車上木沐邊嘟囔邊扯着毛衣領子，另一隻手還在自己的褲腰上下功夫。
木侑餘光一瞥，呼吸頓時重了幾分，車速也加快了不少。
一到小區裡木侑就抱起木沐大步回了家。
牀上的被單是新換的，透着股清香，這會混合着酒味一同吸入鼻腔，木侑把木沐輕放在牀上，身上臉上全是汗。
心裡一遍遍告誡自己要冷靜，木侑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木沐已經把自己的衣服和褲子給扒了，嘴裡還在嚷着“熱。”
看着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人就這麼在他眼前，不着半點衣物，木侑腦子轟的一聲響，有什麼忽然崩塌了。
這要是還能忍，那他就可以成仙了。
他走過去壓在木沐身上，手掌不受控制的放上去，下一刻再也拿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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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番溫存之後，緊緊的擁抱在一起，聽着彼此的心跳聲，房間很安靜，靜的彷彿時間都在這一刻停止了。
許是頭頂天花板的燈太刺眼了，男人眼角漸漸溼潤，沙啞的聲音裡帶着一點靦腆，耳根子泛着紅暈。
“木侑，我愛你。”
不是豆沙，而是木侑，不是那個跟在他後面穿着開襠褲的小屁孩，而是能守着他護着他一輩子的男人。
木侑身子一震，摟着男人的手更加用力，他脣角的笑容慢慢散開，滿足的嘆息。
這輩子值了。
年後，木沐跟木侑商量之後，他回到趙家村，圈了一塊地種了一些蔬菜，每天都很忙，但是他的心很踏實。
在外面生活了那麼多年，物質條件越來越好，他卻越來越覺得空蕩蕩的，再次回到家鄉，呼吸着新鮮的空氣，他才覺得真實。
“沐子哥，要不要我幫你搭把手？”
遠遠的跑過來一個俊俏的小夥子，木沐眯了眯那雙小眼睛，隨後笑了，“你沐子哥還沒老呢。”
小夥子叫何建，是外地人，也是新來的小學老師，人不錯。
“阿建，你回去拿籃子過來。”木沐手裡的鐮刀擱着韭菜，大聲喊道，“弄些韭菜回去。”
何建看着男人卷着褲腿蹲在菜地裡，夕陽鋪滿他那張憨厚老實的臉上，不走近，只憑着記憶就知道男人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帶着歲月留下的細紋。
他不由的看呆了，直到男人又喊了聲他纔回過神來。
晚上的時候，木沐拿了個小板凳坐在屋門口，沒過一會就有腳步聲靠近，身材高大的年輕男人身上穿着整齊的西裝，一雙昂貴的皮鞋從泥巴路踩過來，慘不忍睹。
男人挑起眉毛，英挺的鼻子和微抿的薄脣勾勒出冷冽的味道，平時波瀾不起的目光卻是深情一片，只屬於面前這個人，“這麼晚了不睡覺，坐在門口等誰呢？”
“等我家不聽話的小屁孩。”木沐瞪了他一眼。
沒少從喬敏那裡知道，這人忙的連飯都吃不上，拼命的把手裡繁雜的工作解決掉，就跟火燒尾巴一樣，也不知道急着幹什麼，連命都不要了。
他不確定對方几號回來就每天吃完飯坐在門口，看着那條路，不想否認，他想這個臭小子。
把手裡的包扔地上，木侑大步走過去，“快讓我抱會。”
“什麼味？”鼻息間遊走的氣味挺怪異，木沐黑了臉，“你幾天沒洗澡了？”
“好些天了。”木侑闔着眼簾，眉宇間籠罩着疲憊感，但他嘴上卻開着玩笑，“兩天沒刷牙了。”
木沐一聽，嘴角抽搐了好幾下，他推開像只大狗一樣賴在他身上不肯走的男人，手摸了摸，果然，鬍渣扎手。
這會天黑了，屋子裡的燈光投過來，模糊的很，他剛纔還怎麼看清，這會才發現男人眼底佈滿了紅血絲，不知道的還以爲在幹着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去刷牙洗臉，順便把澡洗了，鍋裡給你留着稀飯和大餅。”木沐說完不放心的站起來往屋裡走，嘴裡還在念叨着，“早知道你今天回來就給你炒兩個菜了。”
夜裡，兩人在牀上看着電視聊天，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這話。
木侑親着木沐的手指，又用嘴脣蹭蹭他的手心，挺隨意的說出一句話，他說不回去了。
“不走了？”木沐把手抽出來，撐着身子看他，“什麼意思？”
“就是要賴着你，一輩子。”木侑呼吸着男人身上的氣息，香皂味混合着清爽的氣味，這就是他的愛，木沐。
“啊——”木沐拉長了聲音，一臉的爲難。
木侑鎖着眉頭，爪子伸過去扣住木沐的後腦勺，二話不說就給吻了，“要不要養我？”
嘴巴被咬的有點疼，強烈的雄性氣息充斥，木沐腦子暈乎乎的，身體也發熱起來，他知道這會自己肯定臉紅的跟猴屁股一樣。
他一腳踹過去，木侑沒躲，他的腳伸出去就後悔了，怕木侑受傷，那腳歪了，黑燈瞎火的，一不留神就踹到牀頭柱子上，他疼的當場嚎叫一聲。
牀動了一下，木侑跳下去打開燈，就見男人可憐巴巴的抱着腳正在那嘀嘀咕咕的，讓人哭笑不得。
“磕哪了？”好在沒出血，木侑鬆了口氣。
木沐抿着脣，那條腿的肌肉繃緊了，他看着木侑像小時候那樣親了親自己的腳趾，吹了吹。
心想，多髒啊。
木侑擡頭，到嘴的話在看到男人臉上的淚水時梗住了，“哭什麼，我比你更痛，我都沒哭。”
每次這人身上有一點傷，他就痛的難受，恨不得全都移到自己身上。
他哭了嗎？木沐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主動摟着木侑的脖子湊了過去。
何其有幸，遇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