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一號、天字二號,相鄰的兩個房間,善寶實在難以相信巧遇會巧到令人髮指的地步,所以,她懷疑祖公略是在跟蹤她。
這可能是傳說中的捉姦,那廝定是擔心父親成了廢物,繼母耐不住寂寞與人相約來了客棧。
這也可能是傳說中的偷窺癖,對別人的隱私有極度的好奇,聽琉璃說祖公略經常神出鬼沒,搞不好就是做這個來着。
這又可能是傳說中的緣分,李青昭說過,人與人之間若有緣分,上個茅廁都能邂逅。
總之,兩個人同時出現在這裡,很是讓人驚奇。
祖公略心裡也好奇,面上卻仍舊是碧空如洗般的毫無內容,讓你猜度不出他的真實想法,聽善寶說他來捉姦,噗嗤笑了:“你一定是江湖傳說看多了。”隨即問:“你又如何在客棧?”
善寶沒等回答,走出來了秋煜,與祖公略對視,拱手抱拳行了常禮,然後代善寶解釋:“是我要她留下的。”
祖公略迅速掃了眼秋煜,轉而問善寶:“這位是?”
乍見祖公略,秋煜已經猜度出是誰,此時很怕善寶與公衆之地說出他的身份,搶過話去:“閣下一定是祖二少爺,可否來我這裡坐一坐。”又怕祖公略不答應,於是道:“京城有位虞大人讓鄙人代爲問候二少爺。”
虞大人?莫非是虞起!一定是虞起。
祖公略見秋煜是有些來頭的,於是點頭應允,隨他去了天字一號房。
善寶方纔出來是準備找小二借用筆墨紙硯的,按照秋煜的意思,想給家裡捎個紙條也好,如今祖公略在此,也不必捎信了。
秋煜與祖公略面對面而坐,而善寶,坐在了他們的一側,撐着頭左右的看,一個,儒雅清俊,一個,奔逸絕塵,感嘆自己真是豔福不淺。
秋煜喊店小二添了熱茶,那小二進來後有須臾的呆愣,是看見摘掉小帽的善寶披着落瀑般的長髮,而善寶兩側坐着兩個年輕的男子,那小二出去後便對掌櫃的說:“天字一號房真個奇怪,太奇怪了。”
掌櫃的不以爲意道:“天字一號房不過房錢貴些。”
小二一臉的壞笑奸笑淫笑浪笑,櫃上只是他與掌櫃兩個,還咬着耳朵道:“天字一號房裡,一個女人兩個男人。”
掌櫃的反應遲鈍:“一個女人兩個男人怎麼了,橫豎一張牀,就是住進十個人,也不好多管人家要房錢。”
小二吃吃的繼續笑:“一個女人兩個男人,就一張牀,這還不奇怪。”
終於,掌櫃的後知後覺明白了他的話,立即駭然掩口,吐字不清的嘀咕:“一個女人兩個男人,一張牀。”耳邊,彷彿響起了嘎吱嘎吱的碾壓牀板之聲。
偏巧他們竊竊私語的時候,善寶到了近前,聽了個大致,噹噹噹的使勁敲櫃面,然後大大方方的盯着他們看:“剛剛,你忘記添茶盞了。”
背後說人閒話總歸是有違德行,小二訕訕的笑着,心不在焉的從櫃下摸出茶盞遞給善寶……善寶推給他。
小二猛然低頭,發現手中拿着的是個盤子,不好意思的蹲下去找茶盞,半晌拿出一隻白瓷碗遞過來,善寶拿着回了天字一號房。
房裡秋煜已經把大致情況對祖公略說明,着重告訴他自己留下善寶是爲了配合破案。
祖公略似乎是不經意的瞟了眼善寶,卻是從頭看到了腳,於是就看見了她一身男裝居然穿了雙女子的繡鞋,心裡笑得發狂,面上仍舊如夜月般清涼,只道:“知縣大人是難得的好官,按理我等當極力配合纔是,怎奈她是女子,與大人同宿一間房實有不妥,這不單單是她自己的名節問題,這還是我祖家的名聲問題,請大人海涵。”
秋煜再次拱手……
善寶很是奇怪,他以知縣大人的尊貴身份,爲何對一介草民祖公略如此敬畏,即便祖公略是狀元,卻也並無官職加身,秋煜如此多禮,難不成他是看上了祖家的財富,若不是因爲這個,那就毫無道理了,除非他也是看上祖公略的容貌。
聽秋煜道:“二少爺既然如此在意,那我就不再挽留大奶奶,不怕,縱然有了風吹草動使得老鷂子明日不敢來,我依然有辦法將他緝捕,總之要杜絕雷公鎮再用人買賣奪魂草,那物事,害人匪淺。”
他這話,擺明了是在給祖公略講大道理。
果然,祖公略習慣的把手在桌子上胡亂畫着,突然停下,道:“大人是爲了雷公鎮的百姓,我等應當極力配合纔對,這樣,我陪她住下來。”
善寶正在吃茶,一口下去剛到咽喉處,噗!噴了出來,一滴不落的全都給了祖公略,爲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她哂笑道:“好燙。”
剛剛那小二的閒話原來是有先見之明的,祖公略竟然要住下來,一個女人,兩個男人,一張牀,傳出去駭人聽聞,其實根本什麼都不會發生,卻實實在在讓人浮想聯翩。
秋煜卻是非常的高興,再次拱手感謝。
一個官,對一介草民過度的尊重,善寶覺得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要麼就是這個草民有着不爲人知的幕後,要麼就是這個官有着不爲人知的癖好,比如斷袖。
於是她多看了秋煜幾眼,卻發現自打祖公略進來後,秋煜就再也不肯看她了。
她嘆口氣,果然秋煜斷袖了。
外面突然有爆竹聲響起,明兒即是大年三十,勞碌了一年的人們遏制不住興奮,提前開始慶祝。
善寶聽着聽着,鼻子酸澀,明天過後,自己已經滿十八歲,父親說過,滿十八歲必須把她嫁出去,不想卻是以這樣的方式嫁了,而自己念念不忘的哥哥,你在哪裡?我想你的時候,你會不會也想起我。
啪嗒!情到深處,掉了眼淚。
祖公略覷見,忙問:“怎麼了?”
善寶吸吸鼻子:“風大,砂礫入眼了。”
祖公略習慣了她這種說話方式,而秋煜四顧房內,愣愣的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