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涌出黑風寨半里路的樣子,遠遠地看見小柳坡聚集了很多人。
五分鐘之後,同志們到了小柳坡,海隊長正在路邊大家。藤家人也到了,人羣圍成了一個很大的圈,這個圓圈的中心點就是尤大寬的墳墓。一些小孩竟然爬到冬青樹上去了,冬青樹下站滿了人。雪不時從冬青樹上落下來。
在鄭峰和李雲帆的印象中,“70——12。19”案的案發現場,圍觀的人比現在多了去了,清水河兩岸,清水橋上,木船上,全是人。當時在蒼南鎮河段,民工就有三四千人。
尤老爹將一把鐵鍬遞給古月明,古月明非常勉強地接過鐵鍬,她在尤大寬的墳墓上挖了一鍬土,其實連半鍬土都沒有,大部分都是雪,墳墓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
張大娘從尤大侉手中接過一把洋鎬——現在還用不着它。張大娘把洋鎬橫在兩個墳墓之間,吩咐雙雙將古月明扶到洋鎬上坐下,畢竟是鄰居嗎?
雙雙站在婆婆的後邊;尤老大蹲在古月明的旁邊,香菸一支接一支地抽;尤柄權則一臉木然地站在哥哥的旁邊。
尤老爹往手心裡面吐了一口唾『液』,揮了一下手。
幾把鐵鍬立刻揮舞起來,藤家兩兄弟也在其中,他們的心情恐怕比刑偵隊的同志們還要急切,墳墓裡面躺着的人是他們丟失了五六年的父親啊!
滕大娘坐在一塊石頭上,石頭上面鋪了一個蛇皮口袋,蛇皮口袋裡面好像裝了一些東西。滕大娘正在『摸』眼淚,幾個女人和兩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站在兩旁,好生相勸。滕大娘沒有哭出聲,前面已經交代過了,滕家和尤家是親戚,事情發生在兩家人之間,本來就已經非常尷尬,多少還要顧及一下親戚的臉面。可是,心裡面的東西如果哭不出來,憋在嗓子裡面是很難受的,越是不出聲,就越顯得哀傷和悽切。
+*小說 *wwW.*class12/?? 讓我們回到正題上來。
一眨眼的功夫,棺材上面的土已經挖掉了一多半。尤老爹已經把棉襖脫掉了,古銅『色』的臉上,汗像斷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呼出來的氣,頃刻之間就沒有了。
老天爺陰沉着臉,天氣異常的寒冷,刑偵隊的同志們到蒼南鎮以來,老天爺還沒有給過笑臉。
“尤老爹,讓大家歇一會。先抽支菸再說。”李雲帆手上拿着一包牡丹牌香菸,抖出七八根,散了一圈子。
鄭峰掏出打火機,給大家點菸。
劉局長從雪地上拿起一件棉襖披在尤老爹的身上。
卞一鳴一邊抽菸,一邊用鐵鍬在棺材上敲了幾下,棺材發出“咚——咚——咚”的聲音,棺材的一角已經『露』出來了。
“這是一口楠木棺材。”尤老爹道。
“尤老爹,聽聲音,棺材好像還沒有腐爛。”李子榮道。
“大寬睡的這口棺材是上好的楠木,上了幾層桐油,十年八年都不會壞。老二,不歇了,接着幹,煙啥時候都可以抽。下面的事情還多着呢!”尤老爺指的是,很可能還要將滕三爺的屍骸請到他該去的地方。
幾把鐵鍬又開始“叮叮噹噹”碰撞了起來。
尤老爹走到李雲帆、鄭峰和劉局長的跟前,壓低了聲音道:“滕老三的屍首今天要不要……”
李雲帆朝滕家的兩個兒子招了招手,兩個兒子扶着母親走了過來。
“大娘,滕三爺的屍首,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請回滕家墓地呢?”十里一個鄉風,這種事情,應該多聽聽當事人的意見,“你們要不要選一個日子。”山裡人對這個是很講究的。
“尤老爹,您咋說就咋辦,全聽您的。要我說,能把老頭子的屍首找回來,就是萬幸,就不要那麼多的講究了。”
“侄媳『婦』,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一個好日子,這邊取出來,那邊埋起來,老話說,入土爲安嗎!三侄子安了,你們的心也安了。”
“中,尤老爹,這件事情就勞煩你老人家和幾個大兄弟了。”
“李同志,就按主家的意思辦吧!侄媳『婦』,孩子們都在嗎?”
“就差老大圓滿,這咋辦啊!”
李雲帆知道該怎麼做了:“李子榮,你現在就回鎮公所,用車把滕老大接回來。大娘,您派一個人跟着。”
“這不耽誤你們的事情嗎?”
“大娘,沒事,汽車很快的,不會誤事的,”
“老二,你跟這位公安同志走一趟。”
李子榮放下手中的鐵鍬,穿上棉大衣,擠出人羣,滕老二跟在後面。
“李子榮,等一下!”
李子榮又擠進人羣:“李隊長,您還有什麼吩咐。”
“尤老爹,把滕三爺請回去,有什麼講究?”
“要一牀背面,蓋在屍首上面,背面要紅顏『色』的。”
“卞一鳴,你也下山,到鎮上拿一牀紅背面,要好一點的,順帶一條香菸,要最好的。”
李子榮一行三人鑽出人羣下山去了。
土挖得差不多了,一口近兩米長的棺材呈現在大家面前。尤老爹同鐵鍬刮乾淨了棺材上面的餘土:“棺材沒怎麼動,大侉,把洋鎬拿給我。”
張大娘將古月明扶了起來,抽出洋鎬,交給了尤大侉。
二大爺手上拿着一根兩公分左右粗的撬棍,撬棍的一頭呈扁平。
尤老爹手上抓着一把大鐵錘。蹲下身體,用手在棺材蓋子四周『摸』了一遍,最後指了指棺材的尾部:“就這兒。”
尤大侉將撬棍『插』進了尤老爹指定的位置,那裡有一個縫隙。尤老爹朝手上吐了一口唾沫,揮起了大鐵錘。
撬棍吃進棺材蓋四五公分的樣子,尤老爹放下鐵錘,尤大侉左右搖動撬棍,最後拔出了撬棍。
二大爺將洋鎬扁平的那一頭『插』進縫隙裡。
接下來,尤老爹和大侉將撬棍砸進了和第一個縫隙相對應的地方。
墓地上的人雖然很多,但現在卻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什麼。
古月明和尤柄國則低着頭,別人關注棺材裡面的東西,古月明和尤柄國則無需關注,因爲他們早就知道結果了。
冬青樹上的雪不時往下掉落,又有小孩子爬到樹上去了。冬青樹也矮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