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霓虹燈在玻璃窗上經過雨滴散射出讓人心情愉悅的顏色的光, 而她,目光卻留在了他的側臉上。
有些留戀,有些肆無忌憚, 趁着剛剛她給了一個最合適的理由。因爲你好看, 所以我想看着你, 就這麼簡單。
其實並不, 她的心在沉淪, 一發不可收拾,有種衝動在衝出理智的束縛。
很美好的線條,老天是有多偏愛他?
他上輩子, 又是積了多少的善德?
“謝謝誇獎,小安也是美人。”他很輕鬆地笑了起來, 車停下等紅綠燈, 他便空閒出了手, 伸過來,很輕地捏了捏她的臉頰。
其實是很正常的動作。
可這個時候, 她卻是甜蜜高興的,讀懂了又怎麼樣,人是可以裝不懂的。
楊安不知道自己什麼情況,也許是被節日的氣氛感染,也許是他的邀請太讓她意外……再或者, 她覺得自己再也等不下去了。
她如果再等, 就會等到他結婚, 到時候什麼都不能說了。
倒不如, 趁着現在, 把這些話通通說出來。
我喜歡你,我就是喜歡你。如果你不願意接受我的喜歡, 那也沒關係。
總好過,她一直沉浸在患得患失中。
剛剛的嬉鬧,讓她有些想哭。
“魏常青,你現在腦子清醒嗎?”楊安側頭看他,笑着,眼睛中卻有了些溼潤,“你會不會寫了一晚上論文腦子有點轉不了啊?”
他被她眼睛中的淚驚到,實在太意外,他沒有想過,眼前這個姑娘剛剛還在笑,現在卻有了眼淚。
他不知道爲什麼,有些心疼。
因爲他能猜的到她爲什麼會有眼淚。
“不會,還是比較清醒的。”他聽着她的問題,認真回答。
“我也是清醒的,”楊安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前所未有地如此有底氣而直接地看向魏常青,“我很想很想很想和你說些話,因爲我覺得,我再不說,我就快被這些心思壓的喘不過氣了。”
“對不起,我覺得我對你舊情復燃了。”她眼淚無聲往下流,沒有想去擦的意思,只是一刻不肯錯過地望着他。
眼前的男人,從她認識他以來就是這麼沉穩,哪怕偶爾也會有幼稚的一面,那也只是對着最親近的朋友而已。他從來都是知道的多,說出來的少,她都不知道,他怎麼能那麼平靜。
他看着她,眼中有波瀾,轉瞬恢復平靜,只剩下溫暖:“不要說對不起。”
車窗外的紅燈轉成綠燈,前面的車開動,他往前開,然後把車停在了路邊。
沒有去目的地,就是這樣突然的,停在了珠江邊的露天停車位。
“我只是想說出來,不用你勸和安慰,你有你的世界,可是我的世界,快被這些想法帶來的患得患失的感覺弄得支離破碎了,”楊安說得很輕,衝動能讓人忘記恐懼,她忘記了恐懼,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很久違,“我喜歡你,好喜歡,和八年前一樣喜歡。”
她再一次重複自己的觀點,覺得今晚值得了,一切都說了。
她的手摸索着去解開安全帶扣子,聲音帶着些流淚後的鼻音:“對不起,掃興了。”
金屬的清脆聲響在車內如此清晰,楊安選擇了說完所有心事就當逃兵,畢竟說完以後,她才從自己跳動得過快的心跳中明白,自己剛剛是做了些什麼自己以爲這輩子不會做的事。
她去開門,卻發現開不了。
被魏常青鎖住了。
是剛剛纔鎖的,剛剛保安室要收停車費,耽擱了一下給忘記了,楊安看到卻沒有去提醒他,就是害怕破壞氣氛。
現在卻是自己帶頭破壞了氣氛,破壞得一乾二淨,誰都沒想到今晚會發展成這樣。
楊安詫異地回頭望他,眼睫毛被淚水打溼,眼睛很澄明,眼眶的微紅卻讓人心疼。
“不哭了,說完了就好了。”他沒有着急解釋鎖門的事,似乎鎖門不讓她走是很理順應該的事。
她不知道爲什麼,心漏跳了一拍,盯着魏常青遞過來的乾淨的紙巾想不到一句可以說的話。
默默地接過來,擦乾淨了剛剛的眼淚,而新的眼淚,卻因爲這點溫暖而沁出。
她不明白怎麼這些年,有關他的事,她都會變得如此多愁善感,彷彿淚人兒。
“喜歡一個人又沒有錯,如果有錯,那法庭該成超市了。”魏常青很認真地安慰她,深夜裡的聲音,多了幾分的沉穩,一字一句落在她心裡。
“前幾個月,對不起,我那時候,還在爲了八年前的事……”她說不下去,就不再說,直覺魏常青能明白。
“那也是我的錯,八年前的事,直到如今我還欠你一個解釋,”魏常青有些無奈,男人的無奈,真的會讓人的心狠狠地觸動一下,“小安,這些都不是你的錯。”
彷彿他是她的兄長,循循善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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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論關係論情感,他都不是。
他在嘗試破開那僅剩的最後一層薄薄的冰層,嘗試着慢慢拉近她……最後,嘗試地去靠近,甚至擁抱。
“我的女朋友,是個很善良很大度的人,我說過她如果知道我們兩個人現在在一起,也不會介意。”他突然提起他的女朋友,讓她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他們果然確定關係了,是女朋友,不是喜歡的人。
她嗯了聲,他能聽出她的心情有些低落,低着頭不敢看他,彷彿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我的女朋友,你認識的。”他看着她,用手指輕輕讓她擡起頭些,讓他們可以有眼神的交流。
他需要確定她最真實的想法,哪怕剛纔她已經說得在難過流淚。
“我的女朋友,和我念一個高中,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在行政樓走丟了。”
“我當時就覺得,行政樓也沒多大,能走丟也算是個少有的人吧。所以從那天起,她就在我的世界裡不一樣了。”
“我都暗戀她十一年了,在一起過,現在又成了暗戀。我這把年紀都二十六了,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是吧。”
他說着笑了。
“我的女朋友叫楊安,就坐在我身邊。”
他看着她,發現她皺了皺眉,滾燙的淚水就流了出來。
她不希望這是夢,哪怕沒有發生過,也千萬不要是夢,因爲所有人都說夢裡的東西是反的。
一切來得太突然,預料不及的幸福,衝擊着她的心臟。這麼多年過去,這一刻竟是這樣來的。
哭泣是人類最本能的用來宣泄情感的方式,無關做作,有的只是真誠。
他輕輕揉着她本就有些亂的頭髮,柔軟的觸覺,讓男人的感官敏銳起來。
他靠近她,捧着她的臉頰,沒有在意臉上被淚水糊住的髮梢,如此和她接吻。
她沒有抗拒,只是從最開始的不知所措到了不自覺地迎合。親吻是很美妙的事,所有的感覺集中在這裡,你的世界,只有他。
她被他引導着,在親吻裡回想到很多年前的他們也曾經這樣。只是現在學生氣已經褪盡,如今的他們,更有資格說永遠。
永遠可以不用說,在他的吻中,她已經明白了。
電臺播放着英文歌,這樣浪漫的節日,這樣愉悅的曲調,他們在做着這樣溫馨的事。
很多事是命運中註定好了的,他的安排被打亂,表白以如此戲劇化的方式收場。
可沒有關係,最後還是一樣。
他終於鬆開她的脣,嫣紅的嘴脣在面前女孩的清純透亮的臉上如此顯眼,彷彿在向做惡作劇的孩子昭示罪證。
而這個做了惡作劇的孩子,似乎依舊很平靜,欣賞着她如今的美麗。
哭過,吻過,她有些疲憊,卻依舊感覺很幸福。
這個時間,他和她都分不清現在是平安夜還是聖誕節了。他們已經無心再聽電臺,外語再美好,也不如母語能貼切直接地表達想法。
“就這樣把一輩子再給了我,會後悔嗎?”魏常青說粵語的時候,有些獨特的感覺。
男人說粵語大概都會讓人有這種感覺,莫名的沉穩而大氣,溫和近人。
他在笑,手還在輕輕揉着她的髮梢。
“食得鹹魚抵得渴,我表白的啊,你說呢?”她吐了吐舌,湊活去抱住了他的脖子。
溫暖,人總比衣服溫暖,她眷戀這種美好。
他由着她,回抱了她,隨後輕輕拍了兩下她的後背:“還有地方沒去呢,不去實在可惜。”
她點頭,輕靠着靠背,只覺得莫名的輕鬆。
很奇妙的感覺,前幾個小時自己還在患得患失。
而現在,卻成了他的女朋友。
而且……她反應過來,魏常青真的是從很早就在留意她的心,以至於從很早就提及自己有喜歡的人,卻從來不透露太多那個人的信息。
“魏常青,敢不敢更不要臉一點?”楊安有些氣又覺得好笑,自己竟然一直連一點破綻都沒有看出。
“敢。”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她便笑着捂住了自己的脣。
不管現在是平安夜還是聖誕節,都沒有關係。
因爲他們的日子,從此以後,都會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