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正陷於對小昭的無限回憶之中,恍恍惚惚間接過鐵盒,也不管盒內有沒有甚麼機關,徑自打開,原來盒內竟是一朵極爲華美高貴的珠花,年代雖然看似久遠,但花上金絲上穿着的兩顆明珠依舊光芒四射。
張無忌心頭巨震,心道:“這是敏敏的珠花,當年我曾經轉贈給小昭,插在她髮鬢之上的……原來,原來她一直記着我這份情意,臨終還要將這份美好的記憶特意遣人送還於我……”憶及當年與小昭之間的種種歡樂溫馨之事,一時不禁癡了。
衆人見張無忌神情恍惚迷離,知道其中必有故事,卻又不敢貿然將他喚醒。風清揚只得找起話題與雲霽月寒暄起來:“方纔不曾問起,那日品劍大會之上,雲兄可曾見到一位青城派掌門,名喚長青子的道人。”雲霽月先是一怔,復又大笑起來:“長青子?見過見過,那可算是大會上的一處笑話……”風清揚不解道:“在下與長青子卻有幾分交情,他爲人正派,劍法也算得上一流好手,以中原一大派掌門之尊,又怎會被人笑話?”
雲霽月笑道:“那是在魔教光明左右使離去之後,這長青子才姍姍來遲……”風清揚搖頭道:“他在襄陽曾經被一些江湖事務絆住,誤了行程,這才慢了一步,也不見得會招人笑話。”雲霽月道:“僅僅如此,以他青城掌門之尊,自然無人笑他,但這道人可笑就可笑在不知天高地厚。林遠圖明明已經奪得了大會魁首,正在與到場羣雄討論如何對付陸一梟這個魔頭,這人居然從中打斷,硬是要與林總鏢頭比試一下,說甚麼不見識一下辟邪劍法,便是白來福州這一回。”
風清揚道:“長青子的劍法與五嶽新任掌門應當在伯仲之間,林遠圖若是全力施爲,他能擋住十招便已不錯。”雲霽月笑道:“林遠圖敬他是青城掌門,還是給足了他面子的,在五十招上才讓他雙劍一齊脫手。”風清揚嘆道:“長青子本是心高氣傲之人,這番失利,心下定不好過。”
張無忌直到此時纔回過神來,將鐵盒封了,又摩挲了一番,輕輕搖了搖頭,對雲霽月嘆道:“你家韓教主是個極好的人,老夫對她一直很是惦記,這些年來……真是苦了她了……”雲霽月雙手將屠龍刀捧起奉上,說道:“韓教主吩咐,將這鐵盒與屠龍刀交給老前輩之後,某家可以在中土遊歷一番,增長見聞,一年亦可,十載也罷,並不急着回波斯的。不知老前輩可有甚麼指教。”張無忌點頭道:“屠龍刀之事既然是瞞着十二寶樹王的,自然要等那羣老和尚不管政事了纔好回去,否則即使是教主遺命,你也難逃干係。如此也好,老夫正要委你重任,你等且隨我來。”說着揮揮手讓那些谷中弟子各歸本位練功去了。
衆人隨張無忌又來到了那間道觀,張無忌仍是命張世歸在外靜候,帶着風雲與諸葛劍慧三人入觀,四人分賓主坐下。張無忌緩緩問道:“雲小友是波斯人氏,倘若中原武林、朱氏江山遭到滅頂之災,你會否袖手旁觀?”雲霽月道:“老前輩說笑了,某家自福州道上一路北上,對中原的風土與民生也算有些瞭解,一片四海清平,絲毫看不出甚麼滅頂之災的跡象。再說某家祖父是個中國通,‘霽月’二字也是祖父所取,是以某家自小對中土文化便頗爲神往,即使中原有甚麼大難,有用得上某家的,某家也願盡微薄之力。”
張無忌正色道:“老夫這回並不是說笑,風小友,你且將老夫推演之卦象與他說明。”風清揚只得將風雲際會之象簡略說了。雲霽月一時間也是不敢相信,便問風清揚道:“風兄,你對這個卦象如何看?”風清揚無奈嘆道:“在下原也不信,只是結合近年江湖上所發生的種種事蹟與自己身周經歷之事,再加上張老前輩的神算,也不由得在下不信了。”
雲霽月沉吟片刻,說道:“既然如此,某家但憑張老前輩吩咐便是。”張無忌點頭道:“老夫已是風燭殘年,曾經自卜一卦,大約還有五年壽數,可以活到一百零七歲,比起太師父的一百四十九歲還是遜了一籌。”三人面色均是微變,諸葛劍慧還是笑吟吟的道:“老前輩身子康健得很,與老神仙一般,能活到一百五十歲呢。”
張無忌微笑着擺擺手道:“諸葛小友嘴倒挺甜,不過老夫命當如此,能活到如此壽數已是心滿意足,在此孤獨寂寥,終老一生也沒甚麼意思。如今唯有一件放心不下之事,便是那中原武林與大明江山的劫數了。卦象顯示,老夫死後不久,明朝根基便會動搖,其時中原武林大亂,北方異族也會南下……”諸葛劍慧不解問道:“老前輩隱居已久,與大明根基又有甚麼關係?”張無忌嘆道:“天地萬物,道法自然。這大明江山本是老夫年輕時帶着明教數十萬兄弟打下的,雖然之後老夫中了朱元璋之計被迫退隱,將大明江山拱手相讓,但老天仍是將明朝的根基命脈繫於老夫身上,這也是萬般無奈之事。”諸葛劍慧恨聲道:“朱元璋做得皇帝之後,濫殺昔日功臣,自毀長城,這皇帝真不如讓宅心仁厚的老前輩來做。”
張無忌苦笑道:“老夫的心機權謀比起楊左使都頗有不如,最後連楊左使也死於朱元璋之手,老夫還是隱居得好,這個皇帝是萬萬做不得的。”雲霽月道:“這朱元璋如此對待老前輩,老前輩爲何還要千方百計去救他的子孫,保他的朱氏江山呢?”張無忌嘆道:“一旦大劫鑄成,胡虜橫行天下,老夫即使在地下也不忍見到萬千黎民之苦……哎呀對不住,雲小友也是波斯胡人……”雲霽月連忙搖頭道:“無妨,原是某家失言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