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到巳時,衡山半山腰的演武場上難得沉靜下來,嵩山派與衡山派彷彿兩頭惡鬥的巨獸,在分別出招試探後,同時後退,準備着給對方雷霆一擊。山上羣雄除了嶽不羣與恆山二定這等局內人,清楚隱藏在表象之下的暗流,其他便是餘滄海、秋長風之流,也只是憑藉多年經驗,隱隱猜到一二,但衡山與嵩山到底是真翻臉還是別苗頭,他們也說不準,只有坐山觀虎鬥。
但嵩山派已經死了四人,還有那十四名不知來路的黑衣人,這十八人的死亡雖不說多麼慘烈,場中經歷過更爲慘烈的殺戮之人也大有人在。但如今雙方動手動嘴,除了死掉的,就沒有一個受傷的,這樣的死亡率,也讓羣雄們嗅到了一絲不一般。而且嵩山派死了人,又氣勢洶洶的問罪衡山,如今折了面子,豈會善罷甘休。
場中身份地位都算頂尖的少林方生大師與武當清虛道長,則在兩方開始唱對臺之後,漸漸退至人羣邊緣,遠遠眺望場中,卻是擺出了一副不聞不問的樣子。
方生目光一直盯在林平之身上,林平之先前與黑衣人動手,顧不上這道頗有深意的目光,但黑衣人死傷殆盡之後,林平之裹着殺機,側頭向方生方向掃了一眼,看到是方生,不禁一愣,繼而收回目光。而方生雖然武功超絕,便是比之左冷禪恐怕也是不弱分毫,但他在林平之裹着殺機的目光之下,還是身形一震,對林平之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之後點點頭,垂下目光,卻是不在看向林平之。
站在他身旁的清虛一愣冷哼,之後傳音道:“大師以爲如何。”
半晌,方生才同樣傳音道:“林檀越果然天賦異稟,年初在洛陽王家見過其一面,只覺得其內力深厚浩瀚,如今短短半年,竟突破了天地玄關,踏入先天境界,這樣的修煉速度,便是兩宋,甚至再早的漢唐恐怕也極爲罕見。”
清虛道:“嗯,大師此言不錯,據說林平之修煉的乃是全真教秘典《先天功》。”
方生恍然,雙手合十道:“那就怪不得了,據說修煉《先天功》需要特定根骨,其苛刻之處,甚至不在我寺《易筋經》之下,但只要根骨相符,卻也一日千里,可以較爲輕易的跨越天地玄關,怪不得林檀越年紀輕輕便可以跨入先天境界。”
清虛點點頭,然後傳音道:“如果我說這林平之甚至掌握了劍意,能以劍意傷人,那大師又是否相信?”
這下方生也震驚了,目光一閃,看向清虛。劍意可是劍道的至高境界,五嶽劍派五派弟子加起來數千人,每二十年纔可能誕生出一位掌握劍意的絕世天才,這林平之難道真有這樣的天賦,堪比風清揚的天賦?便是諾大的少林寺,明面上也只有方丈大師方證與他方生掌握了拳意而已。
清虛又是面露冷笑,傳音道:“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也是不信的。”
方生傳音問道:“難道道兄與林平之交過手了?”
清虛沉默良久才嘆道:“也罷,便與大師說了吧。非是我與林平之交手,不過如果我與其交手,恐怕也是敗多勝少的。是我那師侄,衛子穆,年初同樣去過王家,與令狐沖交手那個師侄。”
方生眼光一閃,說道:“貧僧想起來了,衛檀越天賦不凡,更是得傳武當派兩門獨門劍法‘神門十三劍’與‘繞指柔劍’,而且還領悟了陰陽相濟之道。”
清虛聞言嘴角一抽,再次嘆口氣說道:“可惜子穆如今卻是廢了大半。”
方生驚訝道:“廢了大半?林平之?”話音剛落,方生也反應過來,低聲喝問道:“劍意?先天劍意?”
清虛點點頭,也沒有說明林平之與衛子穆交手的來龍去脈,只是說道:“衛師侄前些日子下山辦事,在南陽與林平之相遇。也不知怎麼起了紛爭,不過衛師侄心高氣傲,想來也是他挑事在先,而且他也沒說林平之的不是。之後兩人動手,那林平之說‘我也不欺負你,只出一招,你若能接下今日便罷’。結果衛師侄說,他只見林平之手中流光一閃,還沒看清那耀眼的東西是什麼,便覺得胸口一震,彷彿被什麼東西刺到。等他回過神,那林平之已經去的遠了,當時衛師侄沒流血也沒受傷,但第二日卻覺得渾身筋骨都彷彿生鏽了一樣,急忙返回武當,由掌教師兄看過,才確定他中了林平之的先天劍意,傷了根骨。”
方生目光閃動,半晌才低聲嘆道:“傳說先天劍意可傷根骨,常人中了無不積重難返,一生練武難成,便是絕頂高手中了,也難以化解,甚至有廢功之險。據說當年中神通王重陽死前一指,破了西毒歐陽鋒的蛤蟆功,也是用的先天劍意,便是西毒歐陽鋒那等絕頂高手,也需要花費十年時間才重新修回蛤蟆功。如此可見先天劍意之絕代風華,如今林檀越武功之高,老衲恐怕也難以望其項背了。”
感嘆完畢,方生又有些疑惑,暗說衛子穆這等武當派二代弟子的佼佼者,被林平之廢了大半,這也算是武當之醜,清虛便是與他交情再好,也不應該如此直言相告。方生不禁皺眉問道:“道兄爲何將此事告知老衲?”
清虛苦笑了一下,說道:“我武當如今雖舔爲道教領袖,但祖師爺出身如何,大師也是知道的。最頂尖的內功心法也不過是《九陽功》,和峨眉少林之《九陽功》不相伯仲,完全比不上當年明教教主張無忌的《九陽神功》。武當甚至不如全真教與天師道之源遠流長,全真教雖沒落,卻也有《先天功》、《九陰真經》這等道教至高秘典,而天師道雖不履江湖,轉而與達官貴人結交,卻也有《五雷正典》這等奇功。論起內功心法,我武當恐怕都不如全真教與天師道,更遑論少林寺了。”
方生合十道:“啊彌陀佛,道兄過謙了。”
清虛搖搖頭道:“不是老道我妄自菲薄,我那師侄如果沒有高深的內功心法,洗經伐髓,恐怕真的就廢了。我武當之《九陽功》雖也不弱,但效果卻不佳,按掌教師兄的估算,如果子穆只修習《九陽功》,恐怕畢生都難以在一流高手之上再進一步了。”
方生嘆口氣,也有些爲衛子穆感嘆,開口問道:“那道兄的意思是?”
清虛沉吟半晌,才低聲說道:“掌教師兄的意思是,如果能讓子穆修習少林寺的《易筋經》,那當然是最好的了。”
方生卻立刻搖搖頭,說道:“《易筋經》的傳授不僅重根骨,重人品,更重機緣,便是老衲也無緣得傳《易筋經》。而衛檀越一個外人?難,很難!除非衛檀越可以加入我少林寺,還有一絲希望。”
清虛道:“我武當可以出一些相應的功夫與少林交換,衛家也可以將其腿法拿出,大師不妨在考慮考慮。”
方生還是搖搖頭道:“難,難,難,不過老衲可以向方丈師兄稟報一番。”
清虛道:“如此多謝大師了,如果《易筋經》不行,那讓子穆觀學一下少林《九陽功》也是大善。”
方生苦笑道:“當年張三丰張真人都沒有做到的事,如今又怎麼可能。道兄想重聚少林武當峨眉之《九陽功》爲《九陽神功》,還不如去尋機緣,看看能不能找到《九陽神功》正本呢。”
清虛聞言也是苦笑。
方生眉毛一挑,反而說道:“道兄倒是提醒我了,衛檀越不過是受了劍意所傷,《易筋經》與《九陽神功》固然可以醫治衛檀越,但少林的《洗髓經》也未必不能達成此等功效。不過《洗髓經》也是少林秘典,此事還需要和方丈師兄商議一番。”
清虛大喜,說道:“如此就多謝大師了!”
而此時,演武場上風雲再起,卻是林平之挑頭向嵩山派發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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