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昏迷中的人漸漸甦醒,映入眼簾的是一間清幽淡雅的居室,周圍擺設皆十分講究,看起來充滿了祥和之氣,再配上這淡淡的薰香彌散,讓人的心神感到安寧。平靜中一陣微弱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聖潔的身姿踏着輕盈的步伐,涼風挽過衣袂顯得有些寬鬆,垂落的銀髮纖柔若水,給人一種空靈之感。
“感覺如何?”來者聲聲扣弦字字入心,如山間流水似涼夜清風,安撫着心間的煩悶。洛雲笙剛剛醒來神識還有些恍惚,只知道眼前的人自己完全看不透,不禁問道 :“我這是在哪裡?”
對方看出洛雲笙仍懷有戒心,淡然一笑道:“不用緊張,這是我的住處清荷居,你可以放心在此養傷。”
洛雲笙心思轉定,既然對方救了自己就不該多加懷疑,交談中得知此人名爲泠清弦,這裡是在天梵州境內。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洛雲笙起身準備出去走走,剛出房間就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驚見萬頃蓮海如波盪漾,清荷居正位於這蓮海之中,翠綠的荷葉連着天際,微風撫過激起千層碧波,白蓮輕輕搖曳將整個夏天都凝聚於此。這時泠清弦也跟着走了出來,隨手摺下一朵白蓮,讓沉浸其中的洛雲笙微微皺眉,似是眼前奇景變得殘缺。
泠清弦看着手中白蓮,對洛雲笙道:“你在爲它惋惜嗎?可若是無人欣賞就算它開的再清麗那又如何,最終還是會黯然凋零,相比之下這樣的結果不是更美好嗎?”
這番話讓洛雲笙聽出對方是有所隱喻,當即迴應道:“若是連命都沒了,還要這虛名有何用!”
泠清弦聞言不語,彎下腰緩緩將白蓮放入水中,用手輕輕一推讓它隨風漂泊,然後起身道:“這不是虛名而是天性,它們生來就該如此,不是嗎?”
“看來你救我並非偶然。”洛雲笙眼中多了一絲警覺,猜不透對方說的這些究竟有何意圖。
“你的命格註定了要承擔一些東西,而我只是讓它更加清晰而已。”泠清弦只是微微一笑,悠然走過水上長廊來到一處涼亭,繼而坐在涼亭下撫箏輕彈。聽到再次被提起的命格,洛雲笙趕緊跟了過去,凝重道:“究竟是什麼命格讓你們這樣關注?”
“我們?看來還有別人向你提起過,可惜這個問題沒有答案,還是靜靜等待吧。”泠清弦只顧低頭撥弄着,奏出之音時而如流水擊石,時而如空山鳥語,錚琮之聲清脆悅耳。
不同的人有着相同的回答,洛雲笙知道這次依然不會有結果,索性轉身面向荷海眺望遠方,感受着拂面而來的微風,體會着淨化心靈的絃聲。本是平凡無奇的聲樂卻似有佛音梵唱,焦慮的心思漸漸被安撫,那股紊亂的氣息竟也安分的回到芙蕖子中。
洛雲笙感到驚奇轉過身正要說話,忽見一隻翠鳥從天邊飛來棲在泠清弦肩上,口中不斷“啾啾”的叫着。泠清弦的神色也隨之轉變,撫平了手中的箏弦,開口道:“現在有件事需要你的幫助。”
“儘管說吧。”洛雲笙向來恩怨分明,不論對方有什麼意圖,這救命之恩必須先還了。
“聖曜湖遭到無間魂墟的進攻,希望你能前去解圍。”泠清弦倒是說的不急不慢,洛雲笙聽着卻是心火升騰,與戰穹界糾纏了這麼久,雙方早已是不死不休。“既然事關異族我自不會推脫,直接告訴我在哪就行了。”
“跟着碧喧去吧。”泠清弦取下肩上的翠鳥放飛空中,翠鳥直往南面而去,洛雲笙見了縱身一躍,道譴瞬間接住化作一道流光消逝。
聖曜湖是部分佛門弟子的清修之地,湖中之水潔白無瑕,湖面上常有聖氣氤氳,嗅之可五感清明,沐之則洗髓通神。不過聖曜湖留存至今,還沒有人能在其中堅持五息以上,而且湖水一旦取出就會失去功效。
此時的聖曜湖依舊聖氣瀰漫,在其邊上橫七豎八躺着許多殘軀,血液混着塵土已經凝結成塊,可這湖水仍是潔白不染,或許天堂與地獄一直都是並存的。不遠處還有一羣倖存的佛者在勉力抵抗,身上遍佈着利爪與撕咬的痕跡,然而身上的傷再痛也不及心痛,面對眼前失神的人感到熟悉又陌生,他們曾經共修佛法卻眼睜睜的看着同伴被控制,從而成爲敵人。
這些失神的人早已沒有了人性,是被魂主的一絲魂息控制着,空有戰鬥本能而遺忘了生前武學,屬於最低等的魂兵。原本面對一羣行屍走肉般的軀殼衆僧還有一戰之力,然而佛性的憐憫讓他們出手時有了猶豫,這些魂兵趁機將魂息擴散到更多人的身上,局勢瞬間就變得不同。
看着無法解脫的佛友沒人下得了手,衆僧只能集結佛力凝聚出法印結界苦苦支撐着,可這些被控制的人越來越暴躁,渾然不顧法印造成的損傷全力猛撲,這樣下去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法印在接連進攻下已經呈現潰散之象,倏見一襲黑槍從天而降攜無盡殺戮直入地面,轟隆一聲將雙方震了開來,這股殺意對邪物有着剋制之效讓魂兵不敢接近。
“千載月明照孤影,十步一人不留行。九州淨土,豈容爾等放肆!。”殺意攪動風雲讓天色都變暗了,飛沙中一道冷冽身影沉步走來,嗒嗒的腳步聲如踏在了心口之上。洛雲笙進入戰局揚手撤出寒暝指向身後的失神者,冰冷的眼神宣判着死亡的降臨,此刻的殺意並非完全受寒暝槍影響,而是來自宿命的對敵。
誰會甘心屈於平凡,誰又希望捲入爭端。人生就像苦海行舟,當風暴來臨,或許會將你推上巔峰,也可能讓你葬身海底。與戰穹界的對立,自遇到道無塵的那一夜起就已經註定了,所以洛雲笙與他們之間已無成敗只有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