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拼了命,在海暴面前面前,人類不比一張脆弱的紙更堅強。
法師幾乎不顧傷害身體的輸出法力,部分法師甚至到船頭去運用法力引動風和水去控制船隻,希望船速能夠再快一點。
勇士們都下到船艙下面替代了滑動船槳的普通人,船速已經達到了從未有過的速度。但是看着懸於頭上的海圖,這些人更加恐慌,因爲那紅色的區域總是比這船隊快上半分。
那些貨船和其他的東西早已被拋棄,但是絕望的情緒依然是在不知不覺間吞噬了衆人。
終於又一個極大的浪頭忽然涌來,正好是幾個法師力竭沒有來得及回氣的時刻,船被高高的拋起,再落下。
“轟——”
“咔咔、噼啪……”
儘管船木是極其堅硬的海神木打造的,但是在這樣的天地巨力面前依然脆弱的如同被凌辱的稚女,除了哭泣,還是哭泣。
船體的破裂聲傳達到了所有人的耳中,這一刻,無論是誰都不由得停下手裡的努力,瞪大了眼睛要看船到底是不是已經壞了。
風浪沒有停止,但是所有人都沒有了反應,船體繼續發出“吱咔咔哧——”的呻吟,彷彿下一刻就要忽然散架,但是這些彷彿走在懸崖之上的人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船體破裂。
但是這感覺一直存在着,所有人的心都不上不下的彷彿一口痰堵在桑眼,咽不下去、吐不出來,痛苦卻又不好表達,只能死死的掙扎。
就在所有人都慌亂了心神不知所措時,海浪忽然間停了下來——極其詭異的停了下來。僅剩的這三艘海神木製作的大船斷斷續續的發出着“吱呀吱呀”的聲音,四周的血紅色的海水把船包圍了。詭異的令人恐慌的不敢說話的場景讓高貴的法師們和卑微的船工全都僵直了身體。
從來沒有哪一刻,他們是如此的接近死亡,而且是可能會永墮沉淪的死亡。
“吱呀吱呀……”船體繼續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但是比起這似乎隨時可以散掉的船,人們的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這詭異之至的景象上——似乎這就是海暴,但是,爲什麼他會如此詭異恐怖,彷彿是有了生命一樣?!
生命?!不少法師忽然間想到這裡,然後,他們的腦海裡頓時習慣性的推測出了一些結論————那是他們不願意相信的、承受不起的結論,但是此刻無論他們樂不樂意,都要面對這個結論。
那就是,當初的海嘯的預測不過是這個有了生命的海暴的詭計而已!
那麼多的法師集中在一起,他們的本領已經是相當於好幾個大1法師的智慧和力量的合集,居然都不能推測出正確的結論!要知道大1法師已經漸漸的脫離人類的生存狀態,比較接近靈類生命了,也就是說,如果一個大1法師願意,他幾乎是可以稱爲“半神”的存在,那是一個普通的國家的君王都要禮待的高貴存在。
可是那樣的力量居然都不能察覺這個海暴的存在,那麼這個海暴究竟是該怎樣的恐怖呢?
海暴!海暴!海暴!
忽然間,一名法師打破了這個寂靜,“當初那位第一個預測說是海暴的先知大人呢?”
這話一說,衆人才想起還有一位極其了得的神明的信徒在這裡,既然當初他就能預測出是海暴,那麼,別的不說,起碼在智慧上他要比這些所有的法師加起來都強!
在這個境地中,他的存在頓時給所有人帶來了點希望,且不管這希望大不大,有了希望人就會掙扎,就不會放棄。
“他和我們一起上船了,應該就在這裡。”有人低聲傳者話,這話迅速在衆人間傳說,不過每個人都壓低了聲音,不敢大聲說話,生怕驚動了這忽然間不知爲何停止的海暴。
“甄妮小姐和那個人很熟的,甄妮小姐呢?快讓甄妮小姐去請他來救救我們!”有人記得這件事。
“甄妮?甄妮小姐?”人們四處查看,卻是發現甄妮不見了!!!
這些人頓時嚇死了,尤其是那些屬於海幫的船員,如果甄妮是在這趟海路里失蹤了,他們一定不會好過的。難道剛纔甄妮被吹到海里去了?
“大家不要慌!我剛纔看見甄妮小姐往船艙裡去了,她可能已經去請了那位先知大人了!”
衆人暫且安靜下來,不過目光都集中到船艙的出口,焦急的等着那個神異的先知和甄妮的出現。
終於,寂靜的海上傳來一陣連續的吱呀吱呀聲,這是船艙的門被打開時發出的聲音。衆人的目光緊緊的盯着那裡。
一身白衣勝雪的摩拉走了出來,很久沒有修理的長髮自然地飄散在肩上。這次他從裡到外穿的都是最潔白的袍子,外面的以拂德端正的掛在胸前。手裡拿着那柄看起來很普通的、但卻散發着尊貴的氣息的牧杖。
白淨的臉在這個灰暗的天空、血色的海、炫黑的船上顯得越發的明亮,彷彿有光在他身上照耀,這一刻,心裡最不把神明放在心裡的法師也不由得承認,這個世界,他們還是很弱小,遠遠不到可以把神明不放在眼裡的程度。
摩拉持杖走上甲板,站在瞭望的高臺,看着這灰暗的天空和血紅色的海並沒有立刻開口說話,另外一個人安靜的跟在摩拉身後——是那個他們忽然找不到的甄妮。
摩拉還沒有開口說話,忽然間,有個人大聲喊着說:
“諸位!且聽我說!”
這聲音在寂靜的海上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摩拉也微微側過頭去看了眼,然後就轉回來,並沒有理會那個人,雖然一眼看出了那個人居然在這時被黑暗和血腥迷了心智,但是爲了下面的劇情,摩拉沒有去阻止什麼。
甄妮卻不知道摩拉的心思,她也把目光轉向那聲音,然後發現那個說話的居然是帖菲拉!
“諸位!不要相信那個騙子!他是詭詐的惡魔!他所侍奉的神明一定是來自地獄最深處的魔君!”
這話立刻引起軒然大波,在所有人都在等候着這個先知救贖的時候,忽然有人跳出來說那個救世主是個惡魔扮演的,這樣的玩笑可不是隨便開的。
不過除了喊話的這個人,別的人都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因爲涉及了神明的事情,哪怕是大能也不願意輕易插手,那往往會讓自己的生活變成渣——雖然現在他們就要有成爲渣的危險,但是習慣性的沒有人說話,都在等着下面的發展。
摩拉也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着他,只是把目光看向海里,彷彿那裡有人。
“諸位尊貴的法師大人,各位勇敢的勇士們,我們都是曾經在海邊生活了許久甚至是你們多有從小就在海邊長大的人,難道我們這幾十年的在海里的生活的經驗會比不上一個來自遠方的平原的神明的信徒?”
帖菲拉的聲音在海面上回蕩,“這個人一直都在說自己是父神的信徒,可是我們都知道,創造天地的父神早已經有數百年沒有了在地上的奇蹟,他一個來自部落族羣的人,數百年的信仰,怎麼會是父神的信徒?所以他是說了慌!一個謊言的神徒必然不屬於正義陣營,他必然是來自黑暗地獄的使者,外面披着良善的皮。爲的是吞吃我們的生命財產甚至是家人!”
摩拉依然沒有回頭,甄妮卻氣急了要去爭辯,但是看着摩拉平淡的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的臉,頓時忍下來沒有說什麼,只是看着帖菲拉如何去說。
“諸位尊貴的法師大人,”這話一說,頓時給那些在這場災難裡表現的極爲狼狽的法師們留下了非常好的映像,對於這些法師們來說,他們的尊嚴可是僅次於法力的寶貴財產。
現在,所有的法師在自然災害面前都無能爲力,雖然這並不是他們的錯誤,但是,忽然間有了一個被法師們不重視的甚至看不起的神明信徒表現出了比所有的法師都強大的力量,雖然這也拯救了這些法師們的性命,但是內心裡,他們其實對摩拉的反面的感覺要絕對比對摩拉的感恩之心多得多。
“你們對於法師和神明之間的事情最是清楚不過了,難道你們相信這麼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孩子會擁有比尊貴的法師們力量聯合起來的相當於四五個大1法師們的力量還要強大嗎?”帖菲拉繼續在法師們身上做功夫。
“再說,這樣的恐怖的海里的景象,雖然我們沒有親眼見過海暴,但是那海暴再恐怖,就算是偉大的海神的憤怒,但那也是海神的憤怒,海暴本身怎麼會有這樣的詭異,彷彿了有了生命一樣,諸位智慧的法師大人們,你們可曾聽說過這樣的事情?”帖菲拉雖然是被黑暗矇蔽了心靈,但是此時卻居然無比清晰的講着這些十分有邏輯的話。
“所以!”帖菲拉猛的轉身,伸手指着摩拉,大聲喊着:“這一切都是這個人的陰謀!”
摩拉依然沒有任何的表示,彷彿那個在哪裡喊話的說的與他沒有任何的關係。
此時海里也已經平靜了下來,只是,完全的平靜,彷彿是鏡面一樣的沒有任何波動的血色的海,絕對是比任何鬼魅更加恐怖的東西。
整個海船隊都沒有任何聲音,甚至連船的吱呀吱呀的呻吟都已經消失。只有那個帖菲拉在哪裡揭發着摩拉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