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被人保護在城樓和城牆的角落,這裡相對安全,至少到現在還沒有石塊能夠落到,方纔的那幾只弩箭也射空了,但袁熙卻已經滿頭大汗!
在北城觀戰,和如今的親身感受大有不同,他蹲在牆角,左右各有親兵防護,看着遠處奔逃的士兵,哪裡還有半分守軍的樣子,還有那些來不及躲避的士兵,不是被砸傷,就是被砸死,慘重者,瞬間便變成肉糜!
這一輪的投石攻擊便是噩夢的開始,城上的守軍哪裡還能保持陣型,慌亂中也不知道有多少石塊從空中落下,慘呼和驚叫此起彼伏,城上的鼓聲變得稀疏了,因爲鼓手也心驚膽戰,雖然他們處在相對安全的位置,但也要小心戒備,因爲有的石塊甚至落到了城中,而且城上已經亂成這樣,擂鼓似乎也起不到激勵士氣的作用!
漫天的石雨落地之後,袁熙等人探出半個腦袋,卻發現那輛投石車不知何時已經過了吊橋,正在向城門靠近,袁熙大驚,趕忙命令弓箭手壓制,那個笨重的傢伙看來好像威力不弱!
弓箭手立即爬起來,心有餘悸的看了看遠處的井闌和投石車,勉強瞄準衝車方向射擊,這也是城中守軍第一次反擊,雖然慌亂,但也用足了力氣,連日來被壓着打,毫無還手之力,也讓他們十分憋悶,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個個都將弓箭拉到最大限度,恨不得一箭能夠射穿衝車上鐵皮!
但結果卻難如人願,一陣珠落玉盤的清脆響聲過後,密集的箭雨都被擋住了,根本無法攻擊到躲在兩翼下面的士兵,衝車還在緩緩前進,並逐漸加速,再向前,便是城門了!
“檑木,滾石準備!”袁熙大喊,讓城門兩側的守軍準備抵擋!
“將軍快趴下!”就在這是,旁邊的親兵大喊一聲,拉着袁熙慌忙蹲下,躲在城牆角!
就在此時,只聽“篤篤篤”三聲悶響,只見方纔站立的那個地方,城牆上深深的****了三支弩箭,箭尖沒入青石之中,袁熙面色煞白,這仗到底要怎麼打?
袁熙躲避的同時,那些剛剛起身的士兵也再次爬到在地,因爲他們看到投石車又開始動了,憑藉前幾次的經驗,他們向相反的方向逃跑,大石塊砸下來,就算是趴在地上,也會被砸死!
嘭嘭嘭!
這一次投石車發射來的東西並不如石塊那邊沉重,但聲音卻更響,響聲未落,便見城牆上泛起陣陣灰塵,不多時,便瀰漫了整個城頭,原來半空中飄來的都是裝滿了灰燼的瓦罐,有的甚至還石灰!
城上連對面都看不到人影,更別說要守城了,那些士兵宛如在地獄中一般,動也不敢動,留也不敢留,在這樣的環境中,要是有弓箭和投石再來,還怎麼躲避?
就在他們驚慌不已的時候,突然一聲巨大的悶響,整個城牆都顫抖了一下,袁熙心中也跟着顫抖,他知道那是下面的衝車在衝擊城門,但此時他連周圍的情況都看不到,更別談指揮了,心中越來越絕望!
守軍的擔心並非多餘,灰塵之中,不時有同伴在慘叫,那是生命結束時發出的慘呼,也有大石落地的聲音,一聲聲彷彿打在他們的心頭上,一旦有人身邊有石塊落下,立即嚇得大叫,急忙往一旁逃跑!
咚!
又一聲巨響,衝車後退之後,又一次撞向了城門,城牆上有土石簌簌而落,城門被撞出了一個深坑,雖然還未撞開,但這樣下去,被攻破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
守軍被打壓得擡不起頭來,衝車肆無忌憚的撞擊着城門,讓城中的袁軍已經快要奔潰了,而且城牆上的情況更是讓他們徹底放棄抵抗,都在找地方掩藏,期盼着煙塵早散,趕緊逃命!
“報!”城下中軍,有一哨馬來至太史慈面前:“將軍,城中守軍從東門逃走!”
“有多少人馬?”太史慈神色不變,沉聲問道,此時逃走的,不是袁紹,就是那些守軍的家眷,清河城到了這個程度,誰也知道,肯定是無法守住了,就看這些袁軍能堅持多久!
“兩千餘人,有兩輛車駕!”
“嗯,看來是袁紹先撤了!”太史慈摸了摸下巴,讓哨馬再探,自語道:“袁紹走了,想必城中的士兵也堅持不了多久,破城就在今日!”
“將軍,何不派人追趕袁紹,若能將其活捉,可一戰而定冀州!”黃權見太史慈聽到袁紹逃走的消息,卻沒有進一步的命令,不禁有些着急!
太史慈搖搖頭:“破城在即,不宜分兵,袁紹此番撤退,定有準備,以防追兵,且袁紹既走,則城中守軍無死戰之心,不過多久,自然破城,要是追殺袁紹,守軍怕城外還有埋伏,不敢出城,常言道,困獸猶鬥,不如先放袁紹一條生路,瓦解守軍之心!”
黃權想了想,覺得太史慈說的也有道理,追擊袁紹,肯定不會那麼輕易就成功,好歹人家也是一州之主,哪裡那麼容易就能抓住?的確不如放他逃走,其他守軍看到,自然也就有了逃跑之心!更何況兵法有云,圍三缺一,也是這個道理,留一個出口,正是爲了瓦解守軍的死戰之心,而袁紹的這個帶頭作用,起的正是時候!
袁尚護送袁紹從東門逃走,那些守軍看在眼裡,雖然還不敢立即就走,但也明白清河城恐怕已經守不住了,昨夜出城慘敗的消息就讓他們心有不安,袁紹就如此撤走,這些士兵也都開始私下裡各自做起了準備,甚至連城門都是虛掩的,並未完全關死!
北城也無戰事,都在緊張的望着西門,每一輪漫天的石雨過後,他們都向同伴投去同情的目光,相互看着,卻只能苦笑,不過也有一絲慶幸,今早突然抽調人馬,就有一半的人被調到了西門,他們能在此還算平安,實在是要燒高香了!
南門的守軍也還算不錯,城外雖有張遼的兵馬紮營,但到現在,也毫無動靜,看到人馬調動,旌旗飄展,卻沒有絲毫想要攻城的想法,那幾千人只是在城外等候,等待軍令!
幷州軍將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到了西門,這在攻城戰中是極爲不合理的,雖說這樣能夠快速攻破城門,但損失會更加慘重,尤其是清河城這樣高大的城牆,付出的代價將會更大,但是有了那些聳人聽聞的攻城器械壓制,幷州軍的這一做法的確是快捷的方法!
他們並未派士兵攻城,也不用擡着雲梯強奪城牆,只要投石車和井闌壓制住了城上的守軍,有衝車不斷撞擊,城門遲早會被破壞,而清河城守軍早已毫無鬥志,又無良將把守,面對張遼等將,一旦城門被破,誰還能抵擋得住?
西門守軍的噩夢還在繼續,漫天的投石車不斷攻擊,還時不時的有硬弩射來,令人防不勝防,每過了幾輪投石攻擊之後,他們又要面臨瓦罐中石灰和草木灰的洗禮,血腥氣和瀰漫的灰塵覆蓋了整個城牆,城牆上狼藉滿地,也不知道倒下了多少是不,鮮血很快就被草灰和石灰吸乾,形成了泥濘,踩在腳上,讓人渾身不舒服!
這種身心折磨終於讓有的士兵受不了了,靠近城樓的,貓着腰就像城下逃去,站在城上就是送死,從早晨到現在,他們除了有的士兵放過兩輪弓箭以外,其他人都是上來等着送死的!
袁熙渾身被冷汗溼透,他就在城樓腳下,那衝車每一次撞擊城門,他都能清晰的感受到,甚至能夠聽見城門被撞破的聲音,心裡的最後一道防線即將被沖垮,袁熙也忍受不住了!
恰在此時,又一輪的瓦罐拋上了城牆,即將消散的灰塵再次瀰漫,袁熙當機立斷,喝令士兵撤退,這根本不是守城,而是在等死,到現在,他在城牆上連一毫的作用都沒有發揮!
聽到命令的士兵如蒙大赦,立即呼喊着身邊的同伴跌跌撞撞的向城下逃走,果然不多時,巨大的石塊又開始從空中落下,毫無徵兆的出現在灰塵之中,又砸死了不少士兵!
袁熙下城來,看了一眼瀰漫的灰塵,滿眼無奈,這種情況,誰來了也守不住,他堅持到現在,也不過是爲了給袁紹逃走爭取更多的時間,如今他手中已經一無所有,袁譚在青州,袁尚身邊還有人輔佐,一旦袁紹不在,他也將離死不遠了,袁紹還活着,他就還有機會,所以袁熙這也是在爲自己爭取機會!
隨着袁熙撤退,命令很快便傳遍了全城,所有的守軍呼啦一聲便跟在了袁熙身後,連一個落伍的都沒有,袁熙逃到東門,見城門虛言,士兵們等待多時,不由暗自嘆息,原來所有的人都已經準備逃走了,如此軍心,還何談守城?
但此時並不是他感慨之時,草草交代一番,便帶領着僅剩的一萬多兵馬逃出了清河城,雖然急於逃走,但袁熙也不敢大意,讓呂威璜和鄧升兩人帶領精兵殿後,防止有人尾隨殺來,一路毫不停歇,直奔南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