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朱魑冷清清的跟李導打了個招呼,隨即在楚垣夕旁邊坐下拿過盒飯,食不知味的扒拉了兩口,吃的心不在焉。
楚垣夕上下打量了兩眼,因爲朱魑穿着小康的工作制服還挺好看的。不過也沒全穿,下身穿的是闊腿牛仔褲,楚垣夕以前還真沒怎麼見過朱魑穿制服,沒想到跟闊腿牛仔褲配起來正好突出了緊緻的腰身。而且她的腿絕對不是大粗腿,但是收攏在制服里居然出現明顯的臀線,真是奇了怪了。
他早就聽說了朱魑目前的做派,要不然爲什麼會在劇組裡顯得另類呢。她要是跟以前一樣大大咧咧的怎麼可能另類?不是生人莫近,也不是不搭理人,更不是什麼冰山美女,而是呈現出某種精神狀態,人還是那個人但是跟過去很不一樣,彷彿就要成仙了一樣。
比較撓頭的是,到底是該對等的冷淡一下呢,還是應該開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
比較尷尬的是,楚垣夕現在甚至不知道應該開什麼玩笑才恰如其分。
這就是來探班讓他感覺頭疼的原因。
沒想到在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朱魑反而放下盒飯,說:“給我搭會兒戲?”
“嗯?”
“我排練明天的戲呢,你幫我找找感覺。”
說完話,朱魑在包包裡翻了翻,拿出一疊臺詞紙,朝楚垣夕揚了揚。
楚垣夕迷惑的問:“你不管劇組的事?”
“普通情況楊苑美就應付了,有大事才找我。”
“有過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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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楚垣夕心說這倒也不錯,要是朱魑又看場子又演戲,就相當於既當裁判員又當運動員,現在裁判的牌子還掛着但是不管事,反而比較和諧。
巴人把整棟樓都包下來了,其中大半已經空出來也沒人續租,但是裝修還在,可以在現有基礎上隨意佈景。有一些還曾經屬於大公司,裝修風格都一樣,同一個場景需要不同佈局的時候非常方便,換個空間就是了,不用來回搭。
還有一小半是停業關門的,這樣的劇組不能碰,人家以後還要用呢,只要保證這段時間沒有人能夠隨意進入大樓就可以了。在加強防控的情況下,整棟樓十二層就一個門可以進人,非常好控制。
因此大量空置的房間可以使用,其中有一些還是帶套間的,比如各種總裁辦公室類型的套間。其實小康的總裁辦公室也是這樣的,楚垣夕偶爾會住在公司,除了不能起火之外所有生活設施齊全,沙發、牀、洗漱沐浴衛生間,和賓館相比也不遑多讓。
劇組裡不少人都分配了這樣的套間,編劇、演員、導演團隊幾乎每人一間,便捷程度很高。只是空間實在太大了點,出了套間就是大大的辦公室,需要走公司大門外出,相當於一人佔據一家公司的感覺。但也沒辦法,空着也是空着,閒着也是閒着,於是就都住上唄。
楚垣夕跟着朱魑往裡走,噶噠門鎖一響,進到朱魑的臨時居所裡,拿眼四處一看,還經過一番佈置,牆上、黑板上貼着很多劇照和分鏡圖一類的東西。他拿着手裡的臺詞紙一看,是後面的一場雙人大戲。
因爲看過聲叔的劇本,楚垣夕大體知道這一場。他當然是粗粗的掃過設計稿,也被稱爲大綱或者梗概。後面還有細綱和分場景的詳細劇本臺詞,不過肯定沒時間看,即便如此,大概知道是個什麼意思。
剛纔楊苑美客串的那場,主角聽楊苑美一開口才知道可能屋裡有人?但是已經順手把門推開,於是驚悚了一對鴛鴦。他們偷情不說,雙方都還有家庭,事情很快以指數級爆發並且出圈,微信對話截圖傳得哪哪都是。
(本段取材於生活,之前四大里都傳開了。)
這口鍋準確無誤的扣在主角腦袋上,因爲審計事務所怒了,恰好主角打工的那家公司也把自己的審計業務給了鄰居。
於是當主角還吃瓜看戲覺得和自己沒有關係的時候,審計師已經抄起放大鏡在他們的財報裡挑毛病了,什麼公司經得住這麼挑啊?一場職場霸凌不可避免的傾瀉在主角身上,而且是持續性的,就爲了把他逼走。
這場遭遇是社畜男主最艱難的時刻,苦苦忍耐各種不公就是不離職,結果被公司老闆找過去“懇談”。一番懇談主角失魂落魄,作爲一個北漂月光族,他沒有任何抵禦風險的儲備,別看白領的職業生涯好像有多光鮮,失業之後能挺多長時間完全看能拿多少離職補償。
問題是這公司就沒打算補償。
因此主角進退無着,特別是這一天,他剛剛到隔壁審計公司下跪磕頭祈求原諒,被人家呵呵笑着禮送出來,更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平常午餐晚餐都要在樓下的小康門店解決,而且喜歡慢慢吃,享受小康的孤獨感,也因此跟女主有一些點頭之交,乃至聊上兩句。
殊不知女主幾乎不跟人聊天,來搭訕的一律無視,只有主角,來來往往有三年,每天如一從不間斷,而且非常純粹,就是吃飯、發呆,纔有了一點默契,有時候他來的晚,還會爲他留一些熱餐。
結果這一天主角竟然沒有出現,女主以配送的名義拿着熱餐上樓,發現主角一個人躲在會議室裡發呆。
得罪了審計師,接下來怎麼找工作?他的社畜觀念太強烈了,絲毫沒想過跟自己公司抗爭,甚至沒覺得審計公司有錯,錯誤都在自己身上,要是當時沒推門就好了,不斷自怨自艾。可眼前,大公司已經沒法找了,因爲大公司基本上都需要審計,招了自己不是送人頭嗎?
下一步是什麼根本不知道。是滾回老家?還是找個打雜溜邊的工作先苟着?想到自己奔三十的人了要家庭沒家庭,要事業沒事業,恨不能推開窗戶跳下去,無顏見爹孃。
此時楚垣夕手裡拿的就是接下來的臺詞,以及透視圖。因爲連鏡頭都設計過,兩人來到朱魑的套間,直接站在對應的位置上就可以開始了。
這是一場感情戲,主角在至暗時刻已經沒什麼不好說的了,訴說了一通打工白領心中的苦逼,女主是個很好的傾聽者。
經過一番傾吐之後——
女主:你的飯。我看你沒來,給你拿上來了。
男主:我記得你從來沒上過樓。
女主:因爲沒有值得我上樓的人。
男主:那我還挺高興的,我喜歡你好久了……
朱魑突然撂下臺詞紙:“NGNG,你這情緒不對,重新說。”
楚垣夕心說我情緒當然是不那麼對了,實際上還產生了一點波動呢!但是迎着朱魑的目光,他也沒說什麼,而是重新醞釀了一下情緒:“那我還挺高興的,我喜歡你好久了。可惜很多事情都太晚了,我的人生毫無價值……”
朱魑輕手輕腳的往前走了兩步。楚垣夕感覺很不對,因爲這兩步破壞了構圖,電影是非常講究畫面的,李導又是個非常有鏡頭感的人,這兩步一走肯定會被導演NG掉。
女主:晚嗎?你只是太可笑了而已,錯的明明是世界,你倒覺得自己該死。
男主消沉:對,錯的是世界,我當然知道了,但是整個世界都與我爲敵,我能怎麼辦?
女主嘲諷:世界以痛吻你,你卻報之以歌?
男主激動,指着牆壁:就那間房間,一個組的合夥人把另一個組的senior manager給艹了,狗男女屁事都沒有,我的橋斷了!我能怎麼辦?我替她們鼓掌唄!
說罷,楚垣夕按劇本凝視朱魑,接下來女主應該說:“你就是看不起自己,其實我觀察了你三年,你人很好。這家狗屁公司不值得你給他們賣命。”
後面還有一些話,都是激勵男主的,然而朱魑又往前走了幾步,距離非常近。
“你替他們鼓掌有什麼用?你應該替我鼓掌。”
“啊?”楚垣夕心說怎麼脫稿了?我拿的臺詞不對?
“你知道嗎?我最近已經不怎麼相信回憶了,回憶裡的那個人不像我想他那麼想我。”
楚垣夕蠕動喉結:“那個他,是我麼?”
“你說是就是吧……”朱魑說着擡手,按在楚垣夕的胸膛上,手冰涼。他的風衣裡邊就一件襯衣,非常薄,心臟嘣嘣跳,只聽朱魑問:“你臉怎麼紅了?”
“難道,這場還有動作戲?這該死的劇本沒寫啊!”楚垣夕把分泌了許久的唾液嚥了下去,目光遊弋,看了看門。
朱魑忽然發出一串囂張的笑,然後刷的一擡腿,架在楚垣夕的肩上,把楚垣夕晃得往後一退,正好退到牆邊。
“我靠!我居然被朱魑給腿咚了!誰給她的膽子!玩真的啊?”楚垣夕憤憤的想。
只見朱魑手裡拿着一把鑰匙:“放心,鑰匙在我手裡。再說現實不是電影,也沒人會來開我這扇門。”
楚垣夕狠狠吸了口氣,呼出的時候全是熱的:“你這可是玩火自焚!你玩真的啊?”
朱魑輕蔑的笑了:“渣男,沒人要你負責。”
楚垣夕輕舒猿臂雙手合抱,順勢一翻,雙方頓時調轉180度。往前一推,楚垣夕反過來把朱魑壓在牆上,牆被撞的“duang”的一下,然後迎着朱魑激動的眸子。朱魑的腦袋撞牆,眼睛閉了閉,又睜開,楚垣夕右手粗魯的把她闊腿褲的褲管往下擼了擼,露出光潔細膩的小腿,反着光,真白。
最後,送給她雨點一樣的吻。
(此處省略6637字)
………………
楊苑美很好奇,爲什麼楚垣夕給朱魑搭了一個小時的戲,朱魑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走路有活力,好像頭髮都變得蓬鬆了的感覺。
反而是楚垣夕有點無精打采的,這個同樣很少見,因爲楚垣夕可是工作狂,反正楊苑美自從有了巴人以來幾乎就沒見過楚垣夕無精打采,通常都是他給別人打氣。
看楚垣夕一邊翻檯詞紙一邊小聲跟朱魑說話,她偷偷湊過去,只聽朱魑低聲說:“我不要面子的啊?還有,我怕你看不起網紅。”
“怎麼可能?我搞的就是網紅。”楚垣夕說着回頭,在楊苑美的顱頂上拍了拍:“你幹嘛呢?”
楊苑美心說什麼叫搞網紅啊?這話怎麼那麼詭異呢?她把楚垣夕的手打開,“你們倆幹嘛去了,那麼半天?都一個多小時了吧?聲叔剛纔找你來着。”
楚垣夕心說才一個多小時而已,要不是地方不合適,怎麼可能這麼快繳槍呢?應該說幸虧朱魑能平天下嗎?不然陷進去就無法自拔了!
“啊我看見微信了,待會我就跟他說。”隨口把她打發走,他回頭小聲逗朱魑:“我沒想到你的腿這麼粗呢!腰明明挺細的,大腿根比頭還粗,嗚嗚——”
朱魑把臺詞紙團成的紙團塞進楚垣夕嘴裡,低聲威脅:“這叫蜜大腿!練不出蜜大腿跳什麼勁舞?懂不懂啊你?你死定了!死定了!”
姐姐的腿不是腿,塞納河畔的春水,姐姐的腰不是腰,保加利亞的彎刀。楚垣夕看着她桌子下面的兩條大腿作勢一夾一絞,心裡咯噔一下冒起一個驚歎號,已經無比疲勞的老腰似乎又重新注入了一股能量。
…………
這天晚上他回到自己的別墅,立刻進入養精蓄銳的狀態,很罕見的用了用於婭楠的健身器材,一會擼鐵一會划船,叮叮咣咣弄出很大的聲響。
這就把馮林和於婭楠弄糊塗了,很長時間以來楚垣夕從來都不碰這玩意,今天這是怎麼了?
特別是馮林,察覺到楚垣夕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女人的直覺立刻讓她發現了點什麼。
“你風衣上有香味?”
“嗯。我跟朱魑……做了愛做的事。”楚垣夕坦然,說話時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目光始終注視着馮林。
於婭楠一縮脖,立刻跑回自己房間。
馮林愣了愣,然後沒事人似的問:“所以,咱們結束了?”
問完她又一擺手,“你不用解釋,我一直只是你的‘準女友’,你也是我的‘準男友’。”
“呃,朱魑倒也沒想當我女朋友,更沒想嫁我。”楚垣夕有點詞不達意,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了。誠如馮林所說,他們不是正經的男女朋友關係,否則於婭楠早就該離開了,但是一直也沒有。不過他也沒有想過讓朱魑住進躍式別墅的事情,提都沒提過,感覺這種提法太不尊重朱魑,也不尊重馮林。
他不知道馮林到底會有多在意,尷尬的是要是完全不在意呢,就說明這段感情其實也沒什麼值得在意的,要是特別在意呢,就更完蛋了。
實際上當朱魑突然發動猛攻的時候他是有過一絲慌亂的,主要就是因爲他自己的矛盾,並不捨得讓馮林離開,馮林是自己親自主動泡上的女生,而且一直很快樂。慌亂就慌亂在親手終結他和馮林的快樂會讓他自己很痛苦,不知道馮林會不會痛苦。
但是拒絕朱魑?他更痛苦,想必朱魑比他還痛苦。朱魑對自己有感情,他當然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已經積累到這麼激烈的程度了。辜負朱魑還是辜負馮林都很痛,楚垣夕哪個都不想辜負。
可他更不知道馮林能和於婭楠共處,是否就能樂意朱魑,朱魑可不是於婭楠。這種事情是他沒經歷過的,跟call嫩模開大趴可不是一回事,完全沒經驗,總之當時還好,有激情支撐着,離開劇組之後腦子裡邊漸漸變得亂糟糟的。
然而馮林接下來一句話讓他沉默了:“但你也沒想娶我吧?”
說到這裡,她打算給楚垣夕留下很長的時間,而楚垣夕感覺很冤。他們討論過那麼多次喜歡和愛,也足夠坦誠,就像今天這種情況楚垣夕都願意坦白,但是兩個人的喜歡,一直沒有轉化成愛。
否則的話楚垣夕會把馮林帶到自己家,去見他的老爸老媽,馮林也不是沒有類似的機會,但是兩個人都覺得還沒到火候呢,以至於誰都沒有提過把“準”字去掉。
果然根本就沒到過火候。
“我仍然喜歡你,像以前一樣喜歡。”沉默了片刻之後,楚垣夕終於開口,“你也是吧?”
馮林輕柔的走上來,吻住楚垣夕,比平常的日子更深,良久之後她才擡頭,目光非常平靜:“我也是。而且你還是隻愛你自己,像以前一樣,從來也沒變過。這樣我也沒什麼可高興或者難過的了。”
楚垣夕特糾結,因爲愛情沒有觸發器,不是網遊做任務,好感度攻略到一定程度就會觸發愛。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愛上馮林,神奇的是,也不知道馮林什麼時候會愛上自己。如果沒有朱魑強烈的刺激,這種泡沫狀態還讓他感覺挺輕鬆的,現在就變得沉悶了。
“你從來不敷衍我,而且尊重我,考慮我的感受。”馮林開口,但楚垣夕趕緊抓住她的手,因爲這話聽着像離別感言。
還好馮林沒有把手抽走,而是嘴角一翹,“但是你對我的喜歡,只是你的一個選項,對嗎?”
“不是,我是真的喜歡。”楚垣夕覺得這時候不該說的太多,直接摟住了馮林,用力摟住。
馮林沒有掙扎,在楚垣夕的耳邊哼哼了幾聲,也不知道是笑還是呻吟,最後說:“其實我不意外,而且我更放鬆了。”
“別,不要放鬆啊……”
“爲什麼不?我要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你要幹嘛?楚垣夕親吻着馮林的耳廓,輕輕的說:“沒有比我更好的人比我更喜歡你。不可能有這種人。”
“切,你還挺自信的。別動手動腳的,今天你去於婭楠那吧,我要靜靜。”
偷摸聽牆根的於婭楠立刻扶着牆輕手輕腳的後退,心說這麼容易就讓渣男過關了?model圈換男女朋友像走馬燈,以楚垣夕跟馮林的“準戀人”關係,還有跟朱魑說不清道不明的情分,要是她是馮林就當無事發生過。但馮林不是這麼容易糊弄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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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不被和諧我已經竭盡全力,上午又臨時改了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