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重逢
秋夜秋風襲，秋寒秋門閉。
秋枝墜秋葉，秋燭秋淚滴。
秋人對秋火，秋風攜秋雨。
秋雨打秋窗，秋溪秋水急。
分別已五年，團聚似無期。
相思日日長，年年月月積。
積恨勤習武，絕藝蓋天地。
無奈天將多，魯莽難救妻。
常記歡樂時，合目如昨日。
手中握玉玦，時悲時歡喜。
未知妻如何，此時身何地？
但願天地佑，團聚盼有期。
定神自感嘆，起身臨窗立。
推窗觀秋夜，風雨萬物息。
陣風捲雨幕，紛亂散四方。
落葉歸根土，風竹怨別離。
忽聞扣門聲，室靜聲清晰。
啓門心意驚，凝神再辨析。
三觀仍難信，四看終歡喜：
盈盈一女子，婷婷門前立。
玉蓮出秀水，秋室春香溢。
素紗身上罩，白裙復白衣。
髻插金鳳釵，玉劍脅下系。
月眉兩彎愁，星目無生氣。
朱脣色慘淡，鵝脂淚痕晰。
芙蓉失水色，玉蘭斷幽香。
憔悴損玉顏，花容仍無媲。
來者知是誰？正是結髮妻。
深情如何忘，五載憶朝夕。
欲言口不開，驅身步不移。
四目相對望，妻悲郎歡喜。
五年離別恨，雲煙散不積。
分別情意苦，如今何處覓？
天地賜團圓，相報唯德積。
移步欲牽手，玉蕾竟閃避。
舉手推情郎，不言頭又低。
英俠雖不解，絲毫不懷疑。
淚水仍不盡，舉手再扶妻。
玉蕾身顫抖，又將夫郎避。
平心壓深情，側面顫聲語：
“嘗得君相救，不敢忘朝夕。
三年爲君婦，妾乃報恩義。
如今恩已報，妾請斷連理。
今後互不欠，君可另覓妻。
妾本天界仙，怎有戀塵意？
墮凡觸天規，衆神唾皆棄。
望君勿再念，清心盼自惜。
願君得佳偶，福壽與天齊！”
英俠初聞言，心中驚又疑。
再聽以爲夢，神安心平息。
忽覺萬物真，晴天一霹靂。
字字入心田，句句語意晰。
茫然不知措，瞠目不能移。
胸中一片白，身體如木立。
玉蕾言語盡，悲意漸掩息。
頓然若重釋，玉面作歡喜。
側面觀夫君，星目絕情誼。
移步郎君前，屈身行一禮。
“此地與君別，相見再無期。
盼君得天佑，除魔功勞積。
他日升天將，福壽與天齊。
請君將妾忘，勿要再掛起。
思念爲人知，與君更不利。
平日少飲酒，盼君莫自棄！”
玉蕾言語盡，移身將欲行。
夫郎心神顫，淚水復又滴。
飛步急向前，攔腰抱愛妻。
玉蕾住前行，竟然不閃避。
點點相思淚，滴滴溼素衣。
夫君向妻訴，情傷言語急。
“除魔初相識，三年爲連理。
唯因兩心悅，怎言報恩義？
五年同爲伴，日日共朝夕。
夫妻曾舉誓，永世情不移。
山巒多棱峭，江水奔流急。
夏日何冰雪？天地仍兩極。
曾言如飛鳥，往來皆比翼。
誓必長廝守，死生俱不渝。
今日得重逢，君言是何意？
何因避誓言，何故忘情義？
爲何出此言，是君真此意？
山海誓可忘，天地情怎熄？
天上雖五日，地上卻五年。
五歲何其苦，殺身怎能及？
冬春不敢忘，夏秋思不息。
時時把玉玦，思念君昨昔。
提筆修書信，彩箋色無遺。
天官拒傳書，書成無處寄。
五年訪名師，日日勤習藝。
只待迎君出，纔可續連理。
萬幸君歸來，方要謝天地。
君竟出此言，可要永別離？
五年何漫漫，我情毫不移。
君別僅五日，變幻何其急？”
玉蕾聞夫言，珍珠落更急。
身裂仍可復，心傷何處醫？
朱脣咬無色，啓聲如蟻語：
“並非妾無情，此事非妾意。
君未昇天將，與妾道不齊。
天地本兩界，難有善果生。
鵠鶴非同根，怎可長比翼？
賤妾墮凡塵，罪責已明晰。
父將減妾罪，只要斷連理。
今後不見君，福壽方可續。
妾已厭清貧，只有享福欲。
山珍日日盛，海味餐餐齊。
華牀香衾暖，女僕侍穿衣。
出行輦龍鳳，仙花飾髮髻。
仙神齊相祝，美名傳天際。
或可有天神，娶妾爲婦姬。
天地長逍遙，萬歲無倦意。
望君可自知，早日絕心意。
練武勤習文，早日晉天籍。
盼君得新婦，美貌賢無比。
爲君續子嗣，百世情不移。
君我緣盡此，君勿再念及。
今後再不見，天涯各自吉。”
玉蕾言及此，掙身奪門去。
掩面登彩雲，驅雲去勢急。
英俠急取劍，對劍唸咒語。
青鋼化青龍，龍長七丈餘。
英俠跨龍身，扶搖沖天際。
彩雲行雖快，青龍勢更急。
穿雨越疾風，轉瞬將追及。
行至烏雲上，目前漸清晰。
怪雲忽攔路，雲中斷喝起：
“區區地界仙，敢追天帥女。
無論爲何故，迅速歸來地。
如若再前行，性命失無疑！”
英俠勒青龍，定睛看怪雲。
雲中現天將，威盛兵甲齊。
御前大將軍，公事經此地。
英俠急抱拳，躬身行敬禮。
啓口即直言，絲毫不瞞避。
“其雖天帥女，亦是在下妻。
追妻從此過，毫無衝撞意。
將軍請放行，再晚追不及。
盼望多海涵，在下先賠禮。”
兵將聞言驚，私語紛紛議。
大將立雲頭，手握方天戟。
點指復冷笑，言語無敬意：
豎子自取辱，莫怪我無禮。
區區地界仙，怎配天帥女？
位低人皆見，其餘更不及。
蛤蟆吞天鵝，山貓吃龍魚。
此女天帥生，天地聚靈氣。
貞潔賢無雙，形貌亦無媲。
天帝已下令，娶爲宮中姬。
衆神鹹敬祝，女仙皆妒嫉。
我等天庭將，見之猶敬禮。
爾僅一地仙，竟無羞愧意。
恬然不知恥，言其爲爾妻。
此時若悔悟，降龍即歸去。
再有片刻遲，莫言我來欺。
英俠心意驚，晴空再霹靂。
合目若有悟，心中更焦急。
似知妻去因，心胸騰悲意。
心猶萬箭穿，腸斷莫能續。
盈盈舊時笑，溫溫耳畔語。
景景目前顯，廝守點滴滴。
三歲夫妻情，十載相思意。
層疊悲與歡，合同驚與喜。
冉冉涌心房，悲怨不可避。
傷情復氣憤，重重壓心際。
怒氣怎可控，心中頻自語：
“天帝小老兒，妄爲天之帝。
戀我妻美貌，竟以權奪妻。
人間未多見，天帥更卑鄙。
爲求主歡心，甘心獻愛女。
可憐我之妻，生生兩別離。
只因兩人慾，屈身侍天帝。
此決非妻願，定爲其父逼。
可憐此一別，再無相見期。”
虛汗膚上生，周身起寒意。
姻緣即飛逝，今生難再續。
英俠久不言，天將聚真氣。
出指點英俠，神情俱鄙意：
“小小地界仙，絲毫無退意。
心中可不服？看我方天戟。”
運力長戟擺，遙遙指龍騎。
拔胸顯英姿，一身天神氣。
英俠驚回念，不覺心中急。
此地一爲別，何處再尋妻？
施法振青龍，雙掌顯劍氣。
青龍忽升騰，急衝追愛妻。
天將見如此，運功挺長戟。
架雲離兵列，急向龍騎擊。
龍騎即接戰，合指激劍氣。
看似是虛無，實則爲利器。
戟長一丈八，劍長兩丈餘。
劍劍格戟勢，天將奮連擊。
點掃與擊刺，抹掛連斜劈。
天將攻不盡，招招逼龍騎。
長戟三六變，龍騎輕易敵。
天將欲纏鬥，英俠心中急：
“此地一停留，追妻再不及。
妻雲入天門，再無挽回力。”
仰面一聲嘯，龍吟震天地。
引劍全力攻，天將急閃避。
心驚周身寒，竟無還手力。
龍騎激神功，劍出削長戟。
天將又一驚，急將短棍棄。
抱頭歸兵隊，片刻退南隅。
英俠即收劍，催龍急追妻。
龍騰扶搖升，不見妻雲際。
英俠暗自恨，心神更爲急。
驅龍向天門，傾力不停息。
窮目力遠眺，始終未見妻。
將至天門前，雲中戰鼓急。
排排天兵現，當中舉帥旗。
兵將冠甲盔，老帥撫髯須。
金甲四聖將，天帥身旁立。
身長兩丈四，腰膀賽金剛。
定睛細辨認，助帥奪愛妻。
一人執大刀，一人持雙筆。
一人掌**，一人託鞭立。
老帥扶寶刀，右手點龍騎。
出言語自威，面色亦嚴厲：
“爾乃不知恥，依舊纏我女。
區區地界仙，妄想本帥婿。
女將爲帝婦，爾怎能辱及？
頻頻登天門，次次擾秩序。
方纔又得報，削斷天將戟。
爾今當認罪，速速收座騎。
俯首跪雲頭，押解請天帝。
帝知爾悔過，罪或減些許。
勸爾莫反抗，天兵怎易欺。
擒爾若反掌，論罪除仙籍。
即使命不絕，再難登仙地。
天地一凡夫，也失通天藝。
望爾細細想，莫因一時氣。”
英俠強壓恨，無奈怒更急。
“無恥小老兒，表面作仁義。
獻女求福貴，天下皆唾棄。”
轉念再思想，心中盡悲意。
“天下幾人知，其女是我妻？
皆言女貞賢，唯能做帝姬。
可憐夫妻誼，逝去成往昔。
殷殷不移情，消散如煙雨。
舊時山海誓，難拒今日分。
宮闈重重深，相見再無期。
未知吾之妻，此時身何地？
傷心泣閨房，歡喜試嫁衣？”
低頭思今言，字字響耳際：
“嘗得君相救，不敢忘朝夕。
三年爲君婦，妾乃報恩義。”
“妾已厭清貧，只有享福欲。
山珍日日盛，海味餐餐齊。
華牀香衾暖，女僕侍穿衣。
出行輦龍鳳，仙花飾髮髻。”
“或可有天神，娶妾爲婦姬。
天地長逍遙，萬歲無倦意。”
其言或爲真，早已無情誼。
如父圖富貴，甘做天帝妻？
再思覺不妥，心中正相疑。
腦中浮舊事，景景目前晰：
除魔相扶助，西湖互傳藝。
豫州論曲直，泰山滅妖玉。
遼東懲惡官，碧湖誅龍魚。
草原蕩馬賊，劉村結連理。
相依相爲伴，舉案與眉齊。
華峰降妖道，山西治瘟疫。
川中獵天狐，驅鬼在大理。
妖魔皆膽喪，鬼怪聞風避。
五年行俠事，義事難枚舉。
件件心神通，遇難皆合力。
情深如山重，愛情泉不息。
又記妻笑靨，柔語耳邊起。
“願爲雙飛鳥，往來皆比翼。
山圓江水竭，永世不分離！”
回思妻神態，字字爲真意。
深情何曾假？卻言報恩義！
忽記妻今言，句句升腦際。
語語出真情，自己竟懷疑：
“盼君得天佑，除魔功勞積。
他日升天將，福壽天地齊。”
“思念爲人知，與君更不利。
平日少飲酒，盼君莫自棄！”
“望君可自知，早日絕心意。
練武勤習文，早日晉天級。
盼君得新婦，美貌賢無比。
爲君續子嗣，百世情不移。”
“我妻言及此，心痛定無比。
我仍不得知，疑其將我棄。”
英俠面復笑，環視望勁敵。
天兵千千萬，密密持兵立。
無川匯是水，何峰聚曾雲？
天地鑑我誓，不敢徒自欺。
天帝極昏庸，只足一人慾。
人間尚王法，天界無天理。
妖魔害人誅，天帝仍爲帝。
情深兩地分，奪妻恨怎息！
英俠激氣劍，四將圍龍騎。
持兵立四方，龍騎怎逃離？
英俠仰天笑，心中苦不已。
遠眺望天門，祈願妻祥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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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有三千字。應該是我國現在最長的一首五言敘事詩了，比以前的《孔雀東南飛》還要多一千多字，只是我的文字駕馭水平比《孔雀東南飛》的作者還要有些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