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鈺絮絮叨叨的,這一刻的他在某種程度上,與容嫺的說教癖一樣,逮着人就嘮叨個不停。
容鈺癟癟嘴,好像委屈的孩子一樣在信任的人面前大吐苦水:“他們一張嘴說的倒是好聽,好像不打倒魔門就不足以平民心,不打倒魔門就不足以安天下,不打倒魔門就不飛昇了一樣,誰慣他們的臭毛病啊,必須得好好治他們。”
容鈺唾沫四濺,頗有種指點江山的昂揚:“所以城主便城裡的魔修全都拉出去溜了溜,那些正道修士一個個嚇得尾巴都縮了起來,真是好笑,哈哈哈……嘎,不好笑?”
容鈺有點小尷尬,怎麼身邊的人都木着一張臉呢。
曲浪忍不住捂臉,他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少主這麼不靠譜。
姒文寧:只是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裡碎了,對哦,是她對魔門所有的幻想。
“說謊。”姒臻似笑非笑的瞥了容鈺一眼,無聲的吐出了兩個字。
當然,這裡的人都知道他在說謊,只是懶得拆穿他。
不是他們瞭解內情,而是這位所謂的‘少主’說起謊來簡直慘不忍睹,那誇張可笑的姿態實在讓人當不了真。
見容鈺笑臉一僵,姒臻便愉快的不搭理他了,轉而一直留心着自己寶貝女兒。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這位神叨叨的少主對他女兒的態度有些古怪。
像是忌憚又不像,說是親暱又透着疏離,偶爾帶着點小崇拜也讓人費解。
沒人搭理容鈺了,容鈺輕步挪到容嫺身邊,像是開啓了什麼機關一樣,一直沒有管住自己的嘴。
他撿了些能說的話,羅裡吧嗦的道:“寒溪尊者帶來的那些屬下前些時日被相叔給殺了一批,相叔說那些人都是背叛者,如今魔門上下都很乖巧,唯恐被相叔給祭刀了。”
“還有些人整日叫喊着相叔在排除異己,等寒溪尊者回來,一定會殺了他爲死去的人報仇。”容鈺說着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十分平淡,好似左護法殺得那些人裡沒有跟他一起長大的某些人一樣。
也因此,姒臻與姒文寧不管容鈺表現的多麼無害,都不敢放鬆警惕心。
容嫺聽到他的話,腳步停頓了下,才輕描淡寫道:“寒溪尊者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個人決絕的將一切拋下,連自己的靈魂都震碎了,她是真的不想再繼續活着了。
容鈺腳步一頓,臉上的神色一滯,剛纔還像個鄰家大孩子的青年眼底隱隱浮現出一層哀傷和悲痛,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一樣,讓人一看心裡便揪着疼。
那層悲痛只是一點點的,不重,卻讓人鈍鈍生疼。
容鈺聽懂了師尊的意思,寒溪尊者她不再了,她離開了這個世界。
容鈺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在寒溪尊者無時無刻不想着殺了他時,他便知道那個瘋女人會有這麼一天。
可真到了這一天,在那人真的死了,再也不能威脅到他的生命時,他的心裡空洞一片,像是破了一個漏風的大洞,怎麼都補不上。
那是他親孃,是他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卻也是最恨他的人。
他從前真恨那人,既然一直想要殺死他,爲何一定要生下他。
但自從師尊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了他後,他對那人便只剩下淡淡的憐惜和對自己的悲哀。
不能怪那人,是他,他生而爲罪。
可他贖完了罪孽後,那人卻再也看不到了。
既然殺不掉他,那人便決絕的殺掉自己,那麼狠,那麼不留情意。
容鈺側頭看着側臉冷淡的沒有任何表情的容嫺,忽然跪在了地上,撲上去將容嫺抱住,眼裡的淚水再也按耐不住的流了下來,浸溼了容嫺的衣服。
曲浪在容鈺剛有所動作的時候,身形如同閃電一樣便消失在衆人面前。
少主的笑話可不是那麼好看的,他並不想以後被小心眼兒的少主報復回來。
牛硯和孫天佑臉上一陣尷尬,也連忙退開兩步,隨手將小蛇扔在地上後,招呼都不打便朝着外門長老所在的地方而去。
他們竟然看到少主哭了,會不會因爲知道太多而被滅口?現在說自己眼瞎還來不來得及?!
懵逼的小蛇:誰、誰將它扔在了地上。
它看了看周圍,身形猛地一竄,熟門熟路的窩進了容鈺頭頂。
容嫺摸摸它的小腦袋,又輕輕拍着容鈺的背。
姒文寧挑眉,左看看容嫺,右看看容鈺,直覺告訴她,這二人的關係絕對不一般,絕對不是容鈺說的什麼只教音律的師徒關係。
姒臻臉色猙獰,又是野男人跟他搶女兒。
之前那個沈久留還罷了,手都沒牽,現在這個囉嗦嘮叨的少主竟然大膽的直接撲了上去。
他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見被抱住的容嫺身體微微一僵後便放鬆了下來。
容嫺微微彎腰,擡起手來,極爲不熟練地,卻又努力溫柔的拍着容鈺的背。
姒臻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這會兒的女兒真溫柔啊,跟以前的容大夫一樣。
容鈺趴在容嫺懷裡,盡情的發泄着自己的痛苦和委屈,這是他在這個世上僅剩的親人了,他的——姨母和師尊。
容嫺的聲音從上空傳來,帶着不真切的溫柔,道:“……我教你一首曲子吧。”
這孩子從小便喜歡聽她吹笛子,她教了這孩子許多東西,唯一沒教會的便是吹笛子。
現在教他吹笛子應該能高興起來……吧。
容嫺有些苦惱,小孩子真難養。
容鈺本來還在難過,聽到師尊生硬的話後,又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人假裝溫柔的時候熟練的誰都看不透,屬於她真正的溫柔卻笨拙的可愛。
若非是他,其他人誰能看透這是安慰。
他悶聲應道:“好。”
容嫺拍拍他的肩,將人從地上拉了起來。
容鈺紅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他朝着姒臻和姒文寧道:“是在下失態了。”
他還記得師尊曾經說過,最高明的謊話便是說真話。
於是他神色無比沉痛道:“我娘她……出事了,我一時間接受不了,讓二位看笑話了。”
也只有在那女人離世後,他才能毫無芥蒂的叫出那一聲藏在心底多年的‘娘’。
姒文寧搖搖頭,神色也肅然了下來:“節哀,還請多保重。”
容嫺:做個交易吧,本座教你吹笛子,你別把鼻涕抹在本座衣服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