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老孃找這裡最美的公子來,老孃有的是銀子!”
“嘖,這兩個不行,體格粗壯得像熊,你們是想要按死老孃嗎?”
“老孃瞅着那藥房裡坐着的神醫不錯,瞧那修長的十指,摸在身上想必甚是銷魂,就他了!”
“你們還愣着作甚?快去……誒?誒?你想作甚?老孃警告你,你可不要亂來哦,老孃可是練家子……”
自稱自己是練家子,進了按摩館泡完湯後所列出的要求倒像是個嫖客的某個腦滿腸肥的女子,似一攤白花花的肉鋪在按摩房的木榻上,她每說一句話,莫黛交扣的十指便咔咔響上一陣,嚇得她渾身的肉都在顫抖。
“客人,我瞅着你印堂發暗,眼圈發黑,面色蒼白,喘氣泛虛,想來是縱慾過度,夜不成寐吧!”莫黛揚起一抹職業的笑,八顆白牙森森地列隊而出。
女子見莫黛這架勢便有些瘮的慌,但莫黛句句都說中了,她近來是有些貪歡了,每日裡睡得不好,精神不濟,脾氣還暴躁。
莫黛見女子愣愣地說不出話來,繼續道:“客人,你曉得自己腎虧了嗎?近來有沒有尿多把持不住的症狀?”
女子大駭,近來她是有些氣喘發虛,咳嗽劇烈一些還會迸出尿來。但這些情況莫黛是如何知曉的?
“請不要質疑我們按摩館的專業能力,我不曉得你之前是在哪裡按的摩,但是來我這按摩才能真正讓你的身體放鬆下來,我們定會讓你全身氣血通暢,夜夜好眠!”莫黛說着便動手按摩,按得那女子殺豬似地痛叫出聲,但漸漸地又開始舒服地哼哼,最後睡得人事不知。
待女子醒來後,說道:“確實是姑娘你們這裡按摩得好,但是洗泉客棧更誘惑,都是年輕俊俏的公子在做按摩,甭管人家按摩得到不到位,總之,客人就是對那裡趨之若鶩。姑娘,念在你幫老孃按摩得舒服的份兒上,老孃下回定然也是會過來的,但老孃這心裡其實還是想着能有美貌公子來替老孃按摩,花錢不就是爲了新奇享受嗎,你說是也不是?”
莫黛笑着將女子送走,迴轉身,臉色便有些難看,還想要美貌公子按摩,當她這按摩館是什麼了?好個聶金多,不但效仿她設立按摩服務,還將此服務朝骯髒齷齪的陰溝裡帶,當真欺人太甚!
晚間回到家,莫黛的心情便有些低落,一直糾結着眉頭不說話,一家人也跟着情緒不高,晚飯的氣氛異常沉悶。莫黛一回神,立時鬆開眉頭,笑着道:“都怎麼了這是,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來來,吃菜吃菜,嗯,阿笙做的這道菜真好吃!”莫黛夾一筷子青辣椒炒雞蛋放入口中,連連稱讚。
蕭笙也跟着笑道:“妻主,這回你說錯了,這道菜不是我做的,是無風做的!”
莫黛一怔,隨即便看向莫無風:“無風做的?”
莫無風羞窘地點點頭,而後有些不自在地說道:“我正在跟蕭笙哥學廚藝。”
“真能幹!”莫黛讚道。莫無風愈發羞窘起來,但見到莫黛愛吃他做的菜,他心裡有說不出的高興。
莫小羽見莫黛誇自己的爹,也覺得甚是高興,於是說道:“娘,我長大了也要學做菜給你吃!”
莫小翼:“嘿嘿,涼長大吃!”
蕭笑此時打趣:“你們將來長大了,做的菜是給你們的妻主吃的,你娘吃不到!”
“不,我不要妻主,我只要娘!我要做菜給娘吃!”莫小羽無比堅定地說道。
莫小翼:“不要氣堵(妻主),太(菜)涼吃!”
因爲莫小羽和莫小翼的童言童語,飯桌上的氣氛又再度活躍了起來。
吃罷晚飯,莫黛又到竹林內躺着,三個小的和丸牛又跟着了,待三個小的睡着之際,丸牛不由地問莫黛:女人,你在琢磨什麼呢?總感覺你的表情甚是駭人!
莫黛眯着眼淡淡道:按摩館生意被搶,我在琢磨着要不要讓丸牛你去大跳脫衣舞來誘惑客人們上門!
丸牛聽了一抖:死女人,老子不賣肉!
莫黛忽而笑着搓手:正值按摩館生死存亡之際,丸牛,你就乖乖從了我吧!
丸牛登時夾緊小尾巴,誓死捍衛自己的貞操:呸!老子抵死不從!
莫黛被丸牛逗樂了,笑了好一陣才停下來,抱起三個小的回到後院,將莫小羽和莫小翼交給許韶林,而莫小滿則交給莫無輕。
今晚莫黛是在沐千澈的房間歇的。此時,莫黛正在書房內寫着什麼,而沐千澈則在一旁幫她磨墨。莫黛自然是用簡體字書寫的,沐千澈大部分都認識,看着她寫下協議二字,而後列出了衆多詳盡的條條款款,沐千澈一一讀來,眼裡滿是欣賞和暗贊。
他這個妻主果真不同常人,體質不同,性格想法也不同,這世上怕是再難找出第二個如妻主這般尊重相公,疼寵相公,愛家顧家的女子了。能夠得到她的疼寵和尊重,他何其有幸!
莫黛刪刪改改,花費了一個多時辰纔將協議草擬完畢,自己又審覈了兩遍,從始至終沐千澈陪在她身邊,安靜地就像不存在。莫黛審覈完畢後才驀地想到沐千澈就在旁邊,於是遞給沐千澈,讓他再審覈一遍,看有沒有需要增加或是刪減的內容。沐千澈早在她開寫時便已逐字逐句看過了,只問道:“單憑這個協議,縣官大人大概不會同意助我們一臂之力的,那洗泉客棧的後臺貌似大有來頭!”
莫黛草擬的協議大體意思就是將尚善若水按摩館的按摩手藝以“水泉鎮按摩術”的名義到官府註冊一個專利權,日後誰若是再想效仿按摩館設立按摩服務,一律得從她這裡走程序,她會派人去專門幫他們培訓按摩術,但按摩所得費用必須有她三成利,而且所有的設施裝備規範都要以尚善若水按摩館的標準來。
而且,莫黛還打算將尚在自己腦子裡構思的神醫藥湯也註冊一個專利權,也加上水泉鎮三個字。不過,正如沐千澈所說,古翃可能不大樂意幫她,她就讓那些效仿她的人再出一成利分給縣衙當稅收資金好了。
“那我再給她點好處就是!”莫黛笑着將自己的想法說與沐千澈聽,緊跟着又擬定了一份協議。而且古翃是個傳統保守的官,聶金多的做法有傷風化,她不信古翃會坐視不理。
莫黛也想過,在這個世界裡,女皇的旨意纔是最具權威性的,在古渠縣註冊專利權或許只能管管當地的人而已,一旦有官大一級的壓下來,她也只能自認倒黴,不過她暫時也沒考慮那麼多,眼下她只想收拾那個聶金多。
莫黛擬好所有協議,便讓沐千澈幫她重新謄抄一遍,而她則到竈房去炒咖啡豆和可可豆,並研磨成細粉各自裝在兩個小巧的瓷壇內,並將家裡的煉乳也搬出一罈來。她記得古悅和古曲中意咖啡,而古悅的三個相公則中意可可奶茶,她這回便是要去送禮。
莫黛挎着竹籃回到前院去,這時沐千澈已經全數謄抄好了,一式兩份,且多留了一份做備份。二人又商量了一會兒才躺到牀榻上歇息,翌日寅時便又起身,與許韶林交代了一聲,二人便出了莫府。
洗泉客棧今日的生意又是大好,聶金多的六名相公滿面帶笑地在客棧門口做迎賓,聲音甜得叫人直起雞皮疙瘩,而女客人亦是源源不斷地朝客棧內涌去。
客棧內,那哪裡是按摩,分明就是一圈麻將衆人摸,摸出火來了,加錢,可以享受進一步的特殊服務,然後摸完出來,女客人一臉饜足地與聶金多相視一笑,聶金多猥瑣地表示多謝惠顧,下回再來,而女客人則猥瑣地迴應,一定一定。
見着白花花的銀錢不時砸進櫃檯下的錢箱,聶金多樂得眼睛都眯了起來。還是主子聰明,不就是做按摩嗎?咱也做按摩,且做得不一樣,什麼穴位不穴位的,能吸引客人來消費就行。
巳時,一名年約十五六的小姑娘跑進大堂在聶金多耳畔嘀咕了幾句,聶金多一皺眉:“真是不中用,不聽話就給老孃往死裡打,打到聽話爲止,若是死了就直接扔到亂葬崗去!”
小姑娘名叫阿蘭,正是那日在尚善若水按摩館內不停問問題的那個客人。阿蘭聽了聶金多的話皇后點頭應聲,在見到有一名女客人一臉饜足地走出來時,她的眸光暗了暗,擔憂地對聶金多道:“掌櫃的,我那日在按摩館按摩時,人家那按得才叫地道,而今我們客棧這樣,會不會出事?”
聶金多眉一挑:“出什麼事?不是有主子在後頭頂着嗎?我自有分寸,無需你多說!”聶金多不耐煩地瞄了一眼那小姑娘,有些反感,不過是主子跟前的大丫鬟而已,也想着對她指手畫腳的,算個什麼玩意兒!
阿蘭不再多話,轉身又走回客棧裡頭去,有個少年不願幫女客人按摩,現下已被聶金多讓人揍得奄奄一息,怕是撐不了多時了。那些少年都是聶金多府上的小廝,死了也沒有人會去過問,而她也見得多了,早已見怪不怪。
只不過阿蘭不明白主子爲何放手讓聶金多做這些事,當日明明就說讓她去偷偷學習按摩,然後再來教會其他人的,雖然她學得不全,但大體上她是知曉按摩步驟的。可聶金多覺得這樣太麻煩,她有更好的主意,主子便答應了。
阿蘭覺得聶金多這麼做會出事,會出大事,屆時可別連累到她,還是速速回主子身邊去比較妥帖。
阿蘭正想着,忽然就聽有人驚惶失措地喊道:“不,不好了,縣,縣官大人來了……”阿蘭心裡一咯噔,迅速自洗泉客棧的後門偷偷溜走。
聶金多萬萬沒料到古翃會突然光臨,以往都會派個小廝過來通知一下的不是嗎?她這洗泉客棧每年可是有上交一筆可觀稅銀的,古翃不能如此不近人情啊?待聶金多見到古翃身後的古悅和莫黛時,她才恍然大悟,定然是莫黛去告的官。
想到這裡,聶金多便恨恨地瞪向莫黛,她聶金多在自己的地盤做生意,她居然敢去告官!
莫黛回給她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
古翃二話不說直接闖進了客棧。女湯池那方,放眼望去,全是赤條條的女客人,她們的身旁正跪着一個個清秀的少年在爲她們按摩,見到縣官大人的到來,那些女客人慌忙爬起身,而她們身旁的少年則嚇得愣在當場不知所措。
古翃見到女湯這方有少年在就已經明白莫黛說得是事實,聶金多的做法正在毒化水泉鎮的百姓長此以往,她古渠縣的民風日下,外縣人一提起古渠縣,首先想到的便是這些特殊服務,這讓她的臉往哪兒擱,而且更可怕的是屆時此事傳到女皇的耳朵裡,她古翃也別想做這個官了。
大月朝女皇鼓勵女子多娶夫,但卻不允許女子欺辱良家男子。據說女皇還未登基之時,曾花了五年時間遊歷周邊大小國家,在見到桑國有專門供女子發泄慾望的風月場所,心內反感厭惡至極,回國登基後首先頒佈的第一條律法便是禁止這種風月場所出現,女子想要發泄的,都滾回家找自己的相公。只要你有本事,哪怕你娶一百個相公回去,女皇也不會反對。
“縣官大人,不是您想的那樣的,我只是讓他們爲客人們按摩而已……”
“按摩而已?你以爲本官是瞎的嗎?”古翃咆哮,那聲音竟如古悅一般響如洪鐘,莫黛下意識地就瞄了瞄古悅,卻收到古悅一個得意的眼神,意思是,也不瞧瞧是誰女兒!
“聶金多,本官真是看錯你了,你在水泉鎮上也待了不少年頭了,百姓對你的評價也不差,以往本官隔三差五地還會到你這裡來泡泡湯,呵,真讓本官失望!”古翃冷笑着說道,“今日本官也不與你多說什麼了,莫黛你過來將協議讀給她聽,若是改過便好,不改,就跟着本官進大獄去呆上一段時日!”
莫黛走上前,將那協議條條讀了出來。
聶金多愈聽愈恨,居然說什麼自今日起,洗泉客棧若想再給客人按摩,需得到莫黛的授權同意,同意後還要接受她的按摩術培訓,最可恨的是,按摩的利潤還要分三成給莫黛,一成給縣衙,嘖,如此,她聶金多還賺個鳥啊!
莫黛讀完後,又在古悅耳畔說了幾句話,古悅便走上前對古翃說道:“翃兒,念在聶老闆是初犯,你便饒過她吧!”
聶金多一聽,眼睛一亮,登時便感激地看向古悅,然,卻在此刻又聽古悅道:“就將她這幾日按摩所得的以前全數繳獲充公,再派二十名官兵站在客棧門口監督聶老闆一個月,幫助她改進,屆時若是她還想做按摩,再讓莫丫頭來培訓一下按摩的手藝便可!”
“娘說的是,就這麼辦吧!”古翃臉上有喜色,近來正愁上頭撥下的公款不夠用,縣衙的大堂早該修整一番了。
聶金多跟着就覺眼前一黑,腿一軟,癱在地上。
古翃臨走時果然留了二十名官兵站在洗泉客棧門口守着,而聶金多這幾日按摩所賺來的五百兩銀也全數充公。
莫黛也跟着離開,眼角的餘光卻忽然瞥見有兩個彪悍的女子擡着一個用破草蓆捲起的某物從後門匆匆溜了出去,想來又是一個下人被聶金多命人打死了,莫黛想。在她們溜出去的一瞬間,那草蓆裡忽然滑出一截手臂,青白色,染着斑斑血跡,可那拳頭卻是死死握着。
原本莫黛不想多管閒事,可那死死握着的拳頭卻讓她忽然心生酸澀,想必那人是在反抗中極度不甘心地死去。
“丫頭,看什麼呢?”古悅見莫黛蹙着眉頭直盯着後院的某處瞧,不由地問道。
“老婆婆,這水泉鎮附近可有亂葬崗?”莫黛問。
“你問這個做什麼?”古悅疑惑地望着莫黛。
一刻時辰後,古悅帶着莫黛來到亂葬崗,雜草叢生,樹木卻不多,入眼的是一片森然荒涼,一股屍臭味撲面而來,三兩隻烏鴉撲棱棱落上某座土墳頭旁邊的一棵小樹的樹冠。
古悅擡袖捂住鼻子,忽然見一條成人手臂粗細的長蟲自草叢間滑過,驚得她趕緊將莫黛護在身後,手不自禁地按上腰間的匕首。然,她卻驚訝地發現,那蛇在看到她時倒像是被嚇了一跳,極快地朝更深的草叢裡滑走。
莫黛放眼掃了一圈,果然見到不遠處的草叢內被人扔了一具破草蓆裹着的屍體。莫黛走過去解開那破草蓆,一具明顯才十二三歲的少年的屍體顯露出來,頭臉上全是血,胸骨也好似被打斷了幾根,但他的兩隻拳頭卻死死攥着。
見莫黛去探少年的鼻息,古悅說道:“丫頭,你認識他?”
莫黛搖了搖頭,雖然不認識,但當她見到他滑落出草席的那隻攥緊的拳頭時,她忽然就生出想要救他的念頭。她想起沐千澈的身世,想到他也曾經被陸家打死扔到亂葬崗,那時若非有他的師父出手相救,那麼她不會與他相遇相知再到現下的相守。
“我想把他帶回去讓千澈看看。”莫黛說。
古悅也上前探了探少年的鼻息,沒氣了,她猛地縮回手:“他死了!”
“只是暫時沒呼吸了,我想千澈會有辦法救他的!老婆婆,我們事不宜遲,趕緊回去吧!”莫黛正打算打橫抱起少年,古悅卻當仁不讓地搶在前頭。
“別小看老身這把老骨頭,比起你這身細皮嫩肉還是強上許多的,走!”古悅打橫抱起少年走在前頭,莫黛笑了笑跟上去。
古翃正帶着五六個官兵等在路口,一見自己老孃抱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屍體回來,心裡就一陣發怵,老孃這是想要作甚啊?
等到古悅將少年抱到按摩館時,沐千澈正等在門口,見到莫黛安然無恙他才鬆了一口氣。在聽說那少年是莫黛從亂葬崗帶過來時,他的身體便僵了僵,七年前的自己忽然便與此刻的少年重了影。
莫黛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輕聲說了一句只有他們倆才能聽得懂的話:“這便是機緣,我想要做當年師父曾經做過的事情。”
沐千澈回握着莫黛的手,眸光深幽,當年師父曾經做過的事情便是將他從亂葬崗救回來,給他第二次活着的機會,而今莫黛也做了和師父同樣的事,她是在向他表明,她與他的相遇,她一直都心存感恩,並且也想將這份恩情延續下去。
沐千澈將少年抱到藥房,莫黛也跟了過去,古悅則在門口等着,古翃則領着官兵先回去了。古悅只見到沐千澈替少年施針了,而後又煎了一碗藥灌他喝下,那藥不知他放了什麼東西在裡頭,馥郁芳香,聞所未聞,然後奇蹟般地,她便見到那少年醒了過來。
那少年一醒,當即便朝沐千澈下跪磕頭。
古悅嘖嘖咂舌,直贊沐千澈不愧爲神醫,於是摸了摸自己的老寒腰,那意思不言而喻。沐千澈決定替她鍼灸,可她卻笑着說道:“就剛纔那異常芳香的藥湯也給老身來一碗吧!”沐千澈當即怔住。
莫黛走上前將古悅拉到一旁,開始對其曉以大義:“老婆婆,那是千澈的師父留給他的祖傳秘藥,數量有限,是留着救治重病患者的,您確定您這老寒腰也是重病?而且一碗藥價極貴,早前有爲腿爛掉的病人,醫好了她的腿,她付了這塊玉佩與千澈,您來瞧瞧看!”莫黛從袖袋內摸出一塊翡翠玉佩來。
古悅一瞧,嘖,這玉佩成色極好,據她估摸着至少也得兩千兩,這碗藥也忒貴了!
“可那少年一分銀未付吧?”古悅詭異地顯露出一絲老小孩的不服氣來。
“他這一生都得在我們按摩館免費做勞工,至死方休,這代價夠高吧!”莫黛笑說。
“丫頭,沒看出來,你這心夠狠的!”
“嘿嘿,彼此彼此!”
“嘁,貧嘴!行了,老身是與你說笑的,那麼貴重的藥,用在老身的身上確實有些浪費了!”古悅笑着說道。
莫黛卻附在古悅耳畔小聲說道:“老婆婆,我答應你,若是將來有一日你急需這藥,我會讓千澈贈與你的,免費的!”
“丫頭此言當真?”
“當真!”
“好,痛快!哎呀,雖然老身可能用不到,但老身聽你如此一說,這心裡忽然就從未有過的踏實!好了,老身就此告辭,改日再來找你按摩,對了,那卡什麼飛的下回記得放在按摩館裡出售,老身愛喝!”古悅笑着離開了按摩館。
原本少年還一直衝沐千澈磕頭謝恩,卻在聽沐千澈說將他從亂葬崗帶回來的人是莫黛時,少年轉而又衝莫黛磕頭謝恩。
尚同將少年帶去梳洗了一番,再出現時,身上穿着尚同十歲時穿過的衣服,灰白色短褂以及同色的長褲。少年身形纖細,長相清秀,一雙淺褐色的瞳眸看人時幽深異常。少年說自己十三歲,沒有名字,被聶金多買進府時,他在隊伍裡排在第十七位,故而府裡所有人都叫他十七。
莫黛本想讓沐千澈重新替少年取個名字,可少年卻幽幽地望着她,而後忽然又跪下衝她磕了三個頭,咚咚有聲,磕完頭便道:“夫人的救命之恩,奴永生不忘,請夫人賜奴新名,從此後奴便誓死效忠夫人,如違此言,萬箭穿心!”
莫黛被他“夫人”的稱呼雷出一身的雞皮疙瘩,再加之他的毒誓,她更是有些接受不良,於是趕緊扶少年起身說道:“莫叫夫人了,叫我姐姐吧!我們都是普通百姓,沒有大戶人家裡那麼多規矩,無需自稱爲奴,誓言什麼的也不需要,至於名字,我姓莫,叫你莫憂吧!”
莫黛見少年眼裡總不自覺透着憂鬱滄桑,與他的年齡甚不相符,她倒是希望他莫要再憂鬱,是以叫他莫憂。
少年感動得再次跪地磕頭,並久久不願起來,他有新名字了,叫莫憂。
莫黛讓莫憂跟在沐千澈身邊當藥童,平日裡幫他打掃藥房,並幫忙包藥什麼的。
因爲洗泉客棧被官兵把守着,是以連想要去泡湯的客人都望而卻步了,而且客人們也聽說了,要按摩還是要到尚善若水按摩館去,那裡纔是最正宗的按摩館,於是午時過後,莫黛按摩館的生意也終於再次紅火。
下半天就涌來了十多個客人,這回因有蕭笑幫忙,是以莫黛輕鬆了些許。而男湯那方也迎來了第一批客人,是之前來按摩過的大戶人家的相公。尚達和尚同是第一回實體演練,遂緊張得不得了,所幸沐千澈先去打了頭陣,這才讓第一批男客滿意離去。
莫憂也跟在沐千澈的身旁觀摩了按摩的全過程,這才瞭解到,原來真正的按摩是這樣的,而並非聶金多逼迫他們所做的齷齪事。於是他也便跟着沐千澈學了起來。
尚達尚同學會了按摩,原本莫黛是打算讓他們每按摩一個拿四成利的,但他們拒絕了,說只每月領些月錢便可,於是莫黛便又將他們的工錢漲了一倍,變成四兩銀每月。至於蕭笑,莫黛是給她五兩銀每月,而尚水的月銀也漲到了六兩銀。
按摩生意一紅火,連帶的點心和繡品也便賣得好。莫黛想起古悅說的要在按摩館賣咖啡一事,她覺得不可行,一來咖啡豆不常有,二來研磨起來也麻煩,平日裡自家人享受享受就算了。
酉時,莫黛、蕭笑、沐千澈以及新加入的莫憂準時歇工回家。
當莫黛將莫憂介紹給一家人時,許韶林他們不由地有些發怔,然後莫無輕就忽然問了一句:“你幾歲?”
莫憂答:“十三歲,虛歲十四。”
莫無輕於是狠狠地瞪了莫黛一眼,莫黛被瞪得莫名其妙,沐千澈卻明白了莫無輕瞪眼的原因,於是將事情的經過簡單解釋了一遍,一家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原來不是莫黛又想娶親,只是救了個人回來而已。
許韶林一聽莫憂被打到昏死並扔到亂葬崗,立時便心酸流淚,一把將莫憂拉到身旁坐下,不時地朝他碗裡夾菜,讓他多吃些。就連使筷子尚不怎麼利索的莫小羽和莫小翼都朝他的碗裡挑菜。莫憂從未被這麼多人關心過,也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飯菜,感動地一邊哭一邊大口朝嘴裡扒着飯菜。
吃罷飯,許韶林又找出一套莫無風的舊衣服拿給莫憂暫時換身,並讓莫無雲三兄弟明日爲莫憂做身新衣服。莫憂的個頭不高,比莫黛矮了半個頭,莫無風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顯得肥大,讓他整個人更顯瘦小。
沐千澈讓莫憂住在前院靠近書房的一間房,而莫憂也便正式在莫府落腳了。
此時的陸府主宅正廳內。
衣飾華貴,面容冷傲豔麗的妻夫二人臥坐在軟榻上悠哉地品着茶。
聶金多跪在地上,一邊哭泣一邊訴苦:“主子們,那按摩館的莫黛欺人太甚,她與縣官大人的老孃交好,居然叫來縣官大人將小人這幾日賺來的銀錢悉數收繳充公,還讓那些官兵在小人的客棧前把守着,這不是存心讓小人沒法做生意嗎?主子們您們可一定要替小人做主啊!”
“啪”,軟榻上的冷傲男子驀地將手中的茶盞扔在地上摔碎,斜飛張揚的眉峰擰起,眸冷似冰:“那個莫黛太過狂妄了,根本就未將我們陸府放在眼裡!”
“琰天,莫要動怒,對身體不好!帝京的御醫不是說了嗎?你體寒氣虛,需慢慢調理靜養,這才建議你來鹿嶺州的水泉鎮這裡泡溫泉,你看你一來就動氣,這不是適得其反嗎?”冷傲女子拍了拍男子的手背,柔聲勸道。
“妻主,可是我氣不過!第一回去找神醫來替我看病,神醫非但沒來,還將我府上的家丁綁起來扔了出去,連銀錢都搜刮了去!這回又將我們的洗泉客棧給查封了,還有,妻主你可知那按摩館的地盤原本是我們先看上的,因爲風水先生測算那裡是好地點!”
女子正是帝京第一富豪陸家的嫡長女陸筠,而男子則是她的正夫趙琰天。陸筠的五官生得精緻漂亮,肌膚白皙,眉峰有型,明眸皓齒,脣色豔紅,此刻她眯縫着眼,似在考慮對策。
趙琰天所說的話,陸筠多少聽到一些。這回他們從帝京千里迢迢趕到這裡來不是爲了生意,而是爲了替趙琰天調養身體。她想要低調一些,這座宅邸也是她和趙琰天來以後才掛上陸府的牌匾,之前一直是空着的,是以,有人不知陸府的存在也是情有可原。
“琰天是想讓我怎麼做?”陸筠笑道,轉着茶盞的手指白淨修長,看得趙琰天不禁有些心動臉紅。
“妻主愛怎麼做便怎麼做,我是沒意見的,只是不能便宜了那個莫黛!”趙琰天嬌嗔道。
陸筠依舊轉動着茶盞,良久才挑眉對聶金多道:“也是你糊塗了,學人傢什麼按摩,倒整得像桑國的風月場所,古翃不查封你纔怪!至於那個莫黛提到的什麼專利權我覺得有點意思,想辦法把她的那個協議內容謄抄一份給我,我會書信一封到帝京,託人向女皇要個按摩的專利權,屆時她按摩館想要按摩還得經過我的允許才行!”
“主子好辦法!”聶金多趕緊稱讚,趙琰天也甚是滿意。
“至於那個按摩館的地盤,明日裡我便帶你去那裡找神醫看病,若是他醫不好,我們便砸了她的招牌,如何?”
“甚好,甚好!”趙琰天開懷了,笑得嬌羞若花,在燭光的映襯下更顯誘惑,陸筠不自禁地看癡了,伸手攬住他的腰朝懷裡帶,眼瞅着那豔紅色的脣就要親上去……
“你怎麼還不滾!”陸筠忽然停住動作,斜眼看向正張大嘴巴等着看他們親熱畫面的聶金多。
聶金多嚇了一跳,急忙爬起身:“小人這就滾!這就滾!”聶金多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陸筠這才親了上去,良久,二人停下動作喘氣,趙琰天氣虛地咳嗽起來,陸筠心疼地攬着他,擔憂道:“也不知你的身體何時能好轉,我一直在等着你給我生個嫡子或是嫡女呢!”
“妻主,我也想啊,可是我的身體卻……”趙琰天說着便流下淚來,陸筠看着心疼,無比憐惜地吻去他的淚。
她與趙琰天只生過一個兒子,七年前被火燒死了,都是那個賤人害的,讓那個賤人就這麼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陸筠雖然口口聲聲罵那個人是賤人,卻已然記不起那個人的名字及身世,只記得是祖母當年從外地帶到帝京去的,長得不錯,但終日裡死氣沉沉的,除了認得幾個字,其他什麼都不會做。
“妻主,你在想什麼?”
“想當年那個害死我們兒子的賤人,若非他七年前就已死去,我真想將他千刀萬剮!”
見陸筠說起這個,趙琰天有些不悅,但卻不敢多說什麼,他雖然早已忘了那個人叫什麼,但他卻始終記得他被那些下人強硬按進炭爐一瞬間的悲憤的臉和仇恨的眼神。
這可怨不得他,什麼平夫?陸筠的正夫只能有他一人,擋他路者必須得死!
趙琰天將臉依偎到陸筠的頸窩,隱匿在陰影處的眼神陰鷙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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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愉快~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