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雨終於停了,沐千澈、莫黛和趙英姿也終於回到莫府,沐千澈抱着莫黛,莫黛仍然睡着,於是沐千澈和趙英姿不約而同地縱身躍入院牆內,並未敲門。
莫府後院的門廊兩側難得地掛起了兩盞燈籠,將門廊處照得通亮。已然與烈相熟的莫小羽和莫小翼二人還未睡,此時正一人坐了烈的一邊肩頭玩耍着,而烈向來呆板的表情此時竟有了一絲慈父的柔情。
當沐千澈抱着莫黛走進後院時,烈一見莫黛軟軟地依偎在沐千澈的懷裡,下意識地就朝沐千澈身後的趙英姿看去,待見到自家主子完好無損時,他纔鬆下一口氣,同時心裡亦在想,果然,莫黛有些弱了,還口口聲聲說要保護他家主子什麼的,結果還不是被沐千澈和他家主子保護嗎?
而莫小羽和莫小翼一見莫黛的模樣,登時便愣住了,下一秒便掙扎着自烈的肩頭下來,娘怎麼了?
兩個小傢伙慌忙朝沐千澈跑過去,眼神裡是恐懼和害怕,以至於連娘都不敢叫一聲。
許韶林正一手拄着柺杖一手端了一簸箕編竹匣子的邊角料出來,一見莫黛是被抱着回來的,那手裡的簸箕“咣”一聲掉在地上,裡頭的碎竹屑灑了一地,拄着柺杖想要朝前走,左腿卻猛然一抽痛,直直跪在了地上:“阿澈,莫黛這是……”
“爹,莫黛沒事,只是睡着了,您別擔心!”沐千澈見許韶林焦慮的模樣便知他誤以爲莫黛又受傷了。
這時蕭笙和莫無雲三兄弟也跑了出來,幾人急忙去攙扶許韶林起身,可他的腿經剛纔那一下重跪,這會兒鑽心得疼,許韶林一時間冒了滿頭的冷汗。
“阿笙,無雲,你們將爹扶進房,我將莫黛放到房裡躺下便過來幫他看腿!”沐千澈說着便急急將莫黛送回她自己的房間,丸牛見了,立時便跟了進去,兩個小的本也想跟着,卻被他們的爹拉住,不讓他們進去打擾莫黛睡覺。
蕭笑剛從茅房回來,就見許韶林被蕭笙和莫無雲攙扶着,但很顯然,許韶林的腿好似痛得連一步都邁不了。蕭笑二話不說,上前一把將許韶林打橫抱起送到房間的的牀榻上,跟着就要掀開許韶林的褲腳看情況,卻被蕭笙轟到一邊去:“你一個女子出去呆着,這裡有我們在就好!”
蕭笑有些委屈:“可我想看看爹的腿怎麼樣了,我想幫爹揉揉!”
“等會兒千澈哥會來幫爹看的,你又不懂醫術!”蕭笙白了蕭笑一眼,見她仍然不甘心的模樣,便又道,“不然你去燒一鍋熱水來,等會兒給爹泡腳!”
蕭笑點點頭到竈房燒水去了。
沐千澈將莫黛放到牀榻上,猶豫了一下還是動手將她的外衫脫了,而後替她蓋上被子出了門。
丸牛見沐千澈一走,立時便跳上牀榻依偎到莫黛的耳畔:女人,能聽得到不?
莫黛在迷迷糊糊中聽到丸牛的聲音自遠方傳來,下意識地便迴應:丸牛?
丸牛有些欣喜,同時又有些不悅:是老子!你怎會將自己整得這般疲憊?
莫黛有氣無力道:我動用異能捆了不下五十個人,那葡萄樹藤已經有成人的腰那般粗細了!
丸牛詫異:被人發現了沒有?沐千澈好似什麼都知曉的樣子!
莫黛感到愉悅:嗯,他都知曉。
丸牛斜眼不苟同:你不怕他將你出賣?
莫黛:不怕,就好比是丸牛你,會出賣我嗎?
丸牛:屁!老子可是跟你混的,傻了纔會出賣你!
莫黛:真是乖孩子!好累,讓我再睡會兒……
丸牛雖然年歲不小,還酷拽毒舌,但其實對莫黛用寵溺的口氣同它說話是感到受用的,它雖然成年了,但其實也只相當於人類的十幾歲少年階段,偶爾還是希望有人寵自己的。
丸牛便將自己的短嘴擱在莫黛的肩頭,忽然察覺到莫黛體內的香肌果異常之活躍,此時正有馥郁的芳香散發出來,整間屋子都飄着香味,丸牛驚訝地發現香肌果爲莫黛聚起了一層約有整間屋子大小的無形結界,身體裡的香氣沒有散發出去,若非莫黛的心對它無甚防備,可能連它都會被擋在結界之外。
丸牛想,香肌果這般興奮,想來這女人對了它胃口,無意識中便將自己的異能提升了。
可它同時又有些不服氣,若是當初是它服了香肌果,定然會比莫黛還厲害,哼!
丸牛靜靜地呆在莫黛的結界裡,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模模糊糊的居然睡着了,夢裡它好似又來到了那片谷底,靈氣充沛,鳥語花香,整個身體都變得甚是輕盈。
房內有莫黛養的幾盆盆栽,有綠蘿,蘆薈,仙人掌,這些盆栽全是莫黛親手養的,莫黛對它們愛護有加,是以,香肌果的結界對它們也無防備,這會兒盆栽得了充沛靈氣的滋養,那生長的速度便噌噌噌快得嚇人了,不過除了綠蘿敢大肆地將它的綠藤爬滿了窗櫺外,蘆薈和仙人掌都好似懂得矜持一般,只不過略長高了一些,只是那枝葉卻是翠綠欲滴,充滿了勃勃生命力。
這廂,沐千澈正在徐少林的房間幫他看腿。許韶林的左腿明顯比右腿要細,肌肉也稍稍有些萎縮,當沐千澈伸手檢查他的膝蓋時,發現那裡紅紫一片,從他摔跪在地到現下不過一會兒工夫,膝蓋處已然腫得有碗口粗。沐千澈用手壓下去,許韶林痛得叫出聲,而沐千澈的手也不禁抖了抖,骨頭好似碎裂了。
“爹,會有些痛,你忍着些!”沐千澈也因許韶林的呼痛聲而心疼緊張地出了一身冷汗。
在一旁看着的蕭笙和莫無雲三兄弟心疼地不停抹淚,莫小羽和莫小翼跟着蕭笑在房外,聽到祖父的呼痛聲,也不禁哭了起來,蕭笑一邊哄着他們,一邊也偷偷地抹淚。
趙英姿看着這一家子忙的,也不便出聲打擾,最後又看了一眼莫黛的房間後便與烈悄悄離開了莫府。
這時,莫小滿也被許韶林的聲音吵醒,哇哇哭了起來,莫無輕拉開門走了出來,臉上還有淚,但見他快步走進自己的房裡將莫小滿抱在懷裡哄着,一邊哄,一邊忍不住又流下眼淚。
他的爹一輩子爲人寬厚和善,對自己的孩子更是疼在心尖上,便是那段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爹也從未對他們發過火,爹如此好,爲何老天卻還是不願讓他安生?腿疼了多年只能拄着柺杖行走,還時常被村裡人喚作許瘸子,那一聲聲瘸子瘸子的,聽在爹的耳內該是多難受啊!
莫無輕想着,眼淚流得更兇了,懷裡的莫小滿卻停止了哭泣,雖然四個多月大的莫小滿什麼都不懂,或許還會因爲他的眼淚而感到好奇,可當他的小手軟軟地摸着他臉上的淚水時,他的心更酸了,同時也感到欣慰,莫黛說得對,他們的小滿將來定然會是個孝順爹孃的好孩子。
莫黛正睡着,忽然便聽到許韶林那嘶聲裂肺的呼痛聲,她猛地自牀榻上坐起,將短嘴擱她肩頭上的丸牛差點被她掀翻在地,兩隻小前蹄死命扒着牀沿,一口鋒利的小白牙也死死咬住牀單,兩隻後蹄撲騰了幾下才堪堪爬上牀榻。
丸牛不滿地哼哼道:死女人,你想摔死老子啊!
莫黛有些發怔:丸牛,是不是我爹出事了?
丸牛:老子不清楚,好似是你被沐千澈抱進來時,他以爲你受傷出事了,而嚇得跪到地上……
莫黛急忙下牀,趿着鞋子便拉開門跑了出去,丸牛也跳下牀榻跟在她的後頭。
“爹!”莫黛一進門,撲鼻一陣芬芳香氣,房內原本愁苦悲情的氣氛登時融入一股明亮柔和的氛圍,蕭笑和兩個小傢伙也跟着走進來。
許韶林此時已疼得意識迷離,但聽到莫黛的呼喚聲仍然強忍着疼痛答應着,昏黃的燈光下,他的臉色慘白得嚇人,臉上冷汗淋漓。
莫黛走到牀榻前,待看到許韶林紅腫的膝蓋時,眼眶也不禁發酸,她早前便想用自己的血醫好許韶林,可總也找不到恰當時機,見他現下如此痛苦,她有些後悔自己之前的猶猶豫豫。若說她這特殊體質沒被許韶林他們發現什麼蛛絲馬跡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但他們什麼都不說,全心全意信任着她,可她呢?總是害怕他們會在得知自己的血可以救人後露出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着她,說到底她還是太自私了。
“爹,你且忍忍,我,我這便來救你!”莫黛的手有些抖,沐千澈下意識地就握住她的手,莫黛看着他,眼神甚是堅定,沐千澈瞭然,既然他們都是一家人,與其藏着掖着,不如讓他們都知曉,這樣萬一在以後被外人發現,一家人聯起手來一致對外也不寂寞。
莫黛回過頭習慣性地掃向莫無雲:“無雲……”她的話還未說完,莫無雲便匆匆出了門,片刻便端來一碗溫開水遞給莫黛。
莫黛訝異地看了莫無雲一眼,見他一臉感激又歡喜的神情,她笑了笑:“還是無雲知我。”隨即便閉上眼集中最強烈的意念,而後拔出腰間的繡花針刺破無名指,一顆暗紅的血珠冒出滴落水裡,瞬間與水融合,同時散發出馥郁的馨香氣息,極快地瀰漫了整個房間,並散溢到院子內。
“爹,喝了這碗水,你的腿就不痛了!”莫黛將水端到許韶林的嘴邊。
這一刻,許韶林他們才知曉,原來莫黛每回救人之時便會散發出香氣並非是她用了什麼神秘的藥,而是用她自己的血。許韶林、莫無雲、莫無風和莫無輕忽然流下眼淚,尤其是莫無風和莫無輕,因爲害怕哭出聲會被莫黛聽見,於是死死咬着嘴脣,原來他們的命是妻主用這種方式救來的,原來他們的體內早已流着妻主的血。
莫黛此時若是知曉他們的想法,定然會嘴角直抽,太誇張了,不過是一滴血而已。
蕭笑和蕭笙先是驚訝,但隨即就釋然了,莫黛吃了一種奇異的果子,傷口可以極速癒合,那麼血可以救人也不難想象。蕭笑愈發覺得莫黛厲害了,而蕭笙則有些心疼莫黛每回救人都要滴血,雖然一滴甚少,但一滴滴累積起來那也相當多了。
莫小羽和莫小翼驚奇地看着娘刺破手指流出血滴進碗裡,然後香味散發出來,與娘身上的香味相似,但更香,娘好神奇,娘好厲害!
許韶林接過碗,手有些抖,但他努力穩了穩心神,不敢灑出一分一毫,因爲這是女兒爲了救他而滴出的血,人身上有的不過就是骨肉和血,沒了血人就會死,女兒這是在用命來救他啊!
許韶林一氣飲下那碗水,只覺芬芳甘甜,喝完後,那眼淚便流得更兇了。
莫小羽忽然又想到了什麼,跑到莫黛的身邊扯了扯莫黛的衣袖,擔憂地問道:“娘,痛嗎?”
莫小翼也跟着跑過來,拉着莫黛的衣袖,忽然忘記了該說什麼,於是又看向哥哥,忽然又想了起來,遂開心地問道:“涼,動嗎?”
莫黛有些哭笑不得,將他們攬到懷裡:“娘不痛,是祖父在痛,你們快過來幫祖父吹吹,祖父就不痛了!”
莫小羽和莫小翼聽後,當真扒着許韶林的腿開始吹起來。然後衆人便見到許韶林的腿正迅速消腫去紅,那原本略有些猥瑣的肌肉,此時正在恢復,除此之外,他臉上佈滿的滄桑細紋也正以着極快的速度修復如初,肌膚變得光滑有彈性,在燈光下閃着潤澤的光,而他兩鬢斑白的髮絲也再次變成鴉黑之色。
一瞬間,許韶林年輕了十來歲,與蕭笙和莫無雲他們站在一起便如親兄弟一般。
蕭笑忽然紅了臉,有些癡癡地說道:“爹,你好美啊!”
許韶林並不知自己肌膚的變化,他只覺通體舒暢,從未有過的舒坦,這會兒聽蕭笑一說,便有些尷尬,嗔怪道:“你這孩子真是的,連爹都敢打趣!”
莫黛也不由地笑道:“爹,蕭笑這回沒說錯,你是真的好美啊!”她剛纔集中了最強烈的意念,讓許韶林全身無病痛,是以治癒能力也是極強的,順帶改善了他的肌膚。
丸牛卻在一旁不屑地輕哼:纔不是你的意念問題,你這人根本就沒什麼進取心,意念又能強到哪裡去?是因爲你體內的香肌果愈發活躍了,連帶地提升了你血液的治癒能力!
莫黛的嘴角抽了抽:你真懂我!
丸牛高傲地昂起頭:那是!
許韶林聽了莫黛的話後,愈發尷尬起來,擡起自己的手時,臉色僵了僵,這種連薄繭都沒有的手能幹活嗎?然後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光滑得好似二十多歲一般,雖然他經常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妻主和大哥沒了之後,他就更不在意了,但誰內心裡不希望自己是好看的呢?
許韶林又起身下牀,他下意識地想去拿柺杖,卻見莫黛將柺杖拿走並衝着他笑,他不由地嗔了莫黛一眼,這孩子真是壞心眼!
當他用自己的雙腳真真切切地站在地上,並邁開腿穩穩當當地走出房門時,他的心情已然狂喜得無法形容,於是忽然用手捂住臉,淚水順着指縫流下來。妻主,大哥,你們看到了嗎?咱們的女兒莫黛又重新給了我一次生命,咱們的女兒真好啊!
莫小羽和莫小翼有些愣愣地看着許韶林無需借用柺杖,走起路來再也不會一瘸一拐的模樣,許韶林發現了他們,忽然覺得渾身都是勁,一手一個將他們抱了起來。
莫小羽驚訝地睜大了眼,繼而是高興地伸手摟住許韶林的脖子:“主(祖)父,你長大了,跟娘一樣厲害!”
莫小翼亦驚喜得咯咯笑:“主父,膩害!”
聽到兩個孩子說的話,一家人皆被逗笑,莫小羽一直以爲只有長大才會有力氣,娘之所以有力氣是因爲娘長大了,而祖父現下也有力氣了,那肯定也是因爲長大了。
一家人正笑着,忽然就聽到一聲清晰的腹鳴聲,而後所有人都朝沐千澈看過去,沐千澈窘得不行,而這時莫黛也適時地加入了他,這才讓他的心裡稍稍有些平衡。
蕭笙抿脣發笑:“小鍋裡還給你們留着飯呢,我再去熱一把!”
莫無雲、莫無風和莫無輕此時均有些不敢直視莫黛,倒是莫無輕懷裡的莫小滿,張着小手要莫黛抱,嘴裡咿咿呀呀着。莫黛將莫小滿抱在懷裡,莫小滿便直朝她的脖子啃,幸好他沒有牙,只能用肉肉的牙牀啃着,啃得莫黛大呼好癢,而且還沾了她一脖子的口水。
“無輕,無輕,你快些將小壞蛋抱走,我不行了,要癢死了!”莫黛一發笑,身體就沒力,這會兒便左搖右晃地撞進莫無輕的懷裡,可能是肘部撞上了他給莫小滿哺乳的部位,導致他眉頭一皺悶哼了一聲。
還是莫無雲上前將莫小滿接了過去,莫小滿人雖小卻知娘是香的,就喜娘抱着,大爹抱了還不願意,扭着肉肉的小身體,哇地一聲哭起來,而換了二爹莫無風抱着一樣不願意。
沐千澈猶豫了一下,伸出手去試了試,不可思議的是,莫小滿居然不哭了,伸着小手要沐千澈抱。當那軟團一般的肉肉小身體落進沐千澈的懷裡時,他的心都抖了,忽然覺得這一刻圓滿又幸福。莫小滿乖巧地依偎在沐千澈的懷裡,小手抓着他胸口的衣服,小臉湊上去,將口水什麼的蹭到他的身上,不多會兒居然睡着了。
莫無雲和莫無風皆驚訝地望着沐千澈:“千澈哥,小滿貌似甚是中意你呢!”
而這時,莫黛這時正關切地問着莫無輕:“無輕,你沒事吧,哪裡被撞痛了,我幫你揉揉?”
聞言,莫無輕的臉唰地一下紅了:“不,不用!”莫無輕的語氣有些生硬,但見到莫黛的臉色有些受傷時,他又不忍心了,一把拉着莫黛便進了自己的房間,而後關上門。
蕭笙熱好飯菜端出來,招呼沐千澈和莫黛過來吃飯,可幾人瞄了一圈也沒見到莫黛,不多會兒便見莫黛自莫無輕的房裡走了出來,而且一臉暈紅,神色極其不自然,當莫無輕紅着臉再一出來時,蕭笙、莫無雲、莫無風以及沐千澈都明白了。
莫黛覺得自己現下是百口莫辯了,但是拜託別用那種“我們都明白了”的眼神看她行不?她真沒做什麼,只不過替莫無輕揉了揉被撞疼的地方而已!
許韶林將莫小羽和莫小翼兩個孩子哄睡後便來到正廳,見莫黛和沐千澈正吃着晚飯,蕭笑、蕭笙和莫無雲三兄弟則坐在一旁陪同着聊天。
許韶林見一家人都在便提出將莫黛和沐千澈成親的日子定在七日後。他現下腿腳都利索了,定然要將這個婚禮辦得風風光光的。
莫黛覺得可以,在瞥見蕭笙和莫無雲三兄弟時,便說道:“爹,我舊話重提,我已與千澈商量好了,與千澈成親時,我想讓阿笙、無雲、無風和無輕一起拜堂!”
許韶林笑道:“爹不反對,你們若是願意便這麼辦吧!”
蕭笙和莫無雲三兄弟皆低頭沉默着不說話,其實是覺得害羞,上回一起拜堂沒拜成,本以爲此生再不會有第二回機會了,卻不想莫黛還記着。
莫黛轉頭看向沐千澈:“千澈,我們請豐姨一家人,尚水一家人以及古悅一家人,除此之外,沒有旁人了吧!”
沐千澈斟酌了良久回道:“嗯,沒了。”
“那好,等會兒我隨你去前院書房,咱們商定一下喜帖的事。”
待莫黛和沐千澈吃罷飯,時辰已不早,許韶林他們便各自洗漱歇息去了。
前院書房內,沐千澈則坐在書案前就着紅紙寫喜帖,而莫黛則替他磨墨。沐千澈的字剛勁有力又不失靈氣,莫黛見了連連稱讚,遂坐到他身旁照着他的字寫了起來,不過寫着寫着便又寫成了簡體字。沐千澈不認識,但聰明如他,兩相比照一二也便明白了。
莫黛說道:“千澈,你博學多才,小羽和小翼的學前啓蒙任務就交給你了!”
沐千澈擡頭看她:“我只是略懂而已,哪裡是博學多才!”
“在我心裡,你就是博學多才的,沒人比得上!”
沐千澈不說話了,心臟又開始狂跳起來。
莫黛忽而將頭靠在沐千澈的胳膊上,有些緊張地問道:“千澈,你也見到了,我有能力醫好你,你想要恢復容貌嗎?”
沐千澈手裡的毛筆忽然一頓,一滴墨水便滴到了新寫好的喜帖上,還好不是滴在字上。沐千澈便在一團墨水上,隨意勾勒一番,不一會兒,一枝綻放的桃花便躍然紙上。
“你介意嗎?”沐千澈問。
“我不介意,但我擔心你介意,我不希望看到你痛苦,臉被毀明明就不是你的錯,爲何非要你來揹負這些痛苦?”
沐千澈忽然有些想哭,好不容易隱忍了下來,聲音有些暗啞:“……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他不想讓她用血來治癒他燒傷的臉,便如她珍惜他一般,他也想珍惜她。
“那好,你早些歇息,我回去了。”莫黛忽然隔着他的面紗吻在他的臉上,偷吻成功後立時便想溜之大吉,卻不想她不能幹壞事,稍微動了點壞心思便差點被椅子給絆倒,窘得她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待莫黛走後,沐千澈呆呆地伸手觸摸頰邊,因爲有她脣間的溫軟熱度,他這回沒有再排斥他那張坑坑窪窪的臉。
莫黛走到浴室簡單沖洗了一下便朝莫無雲的房間走去。
或許是昨晚已化身爲禽獸一回,莫黛這會兒的心跳居然不受控制地加快,身體內獸的本能似乎已經探測到夜晚某時刻的來臨,已然蠢蠢欲動了。莫黛有些受不了這樣的體質,明明早前都甚平靜的,爲何現下卻忽然躁動不安了。
她告誡自己要冷靜,雖然她與莫無雲是妻夫,但她不能嚇到他,至少不能一進屋便化身成獸,她得矜持,矜持,再矜持。
“吱嘎”一聲,莫無雲在莫黛推門之前將門拉開,分明是期待着她的到來,卻偏偏又尷尬地說不出話來,只愣愣地盯着她的臉看。
莫黛則是在見到莫無雲的一剎那,體內的那頭獸便興奮地睜開了眼。莫黛爲自己這具身體的本能而感到無可奈何,開口道:“無雲,你真貼心,特地出來迎接我!”
莫無雲羞窘地撤開身讓莫黛進門,而後關門落閂。
莫無雲是真貼心,莫黛都未開口,他便主動上前替她脫去外衫。
燈光下,莫無雲的身影倒映在牆上,無論是那美好的側臉,還是修長的身材,無一不讓莫黛想要欲那啥而後快。她有些緊張,忽然將燈熄滅,以爲見不到那些影子她的心裡便能平復一些,但很可惜,她錯了,房內愈是黑暗,她的聽力愈是靈敏,她聽得到莫無雲的呼吸聲,聲聲撩撥着她。
莫黛或許不知,莫無雲此刻其實也是緊張的,剛纔燈亮的時候,他是一邊替莫黛脫衣,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細細摩畫着她在牆上的倒影,每一處起伏都讓他的心跳加快,每一回靠近她都讓他全身的血液沸騰。
莫無雲在心裡糾結着,他似乎愈來愈渴望着她。
莫黛先躺上牀,朝裡頭讓了讓,拍着自己身邊的位置輕聲道:“無雲,過來這裡。”
莫無雲愣愣地走過去躺到莫黛的身旁,因緊張而身體僵硬如石,他感覺到莫黛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而後又滑到他的腰,最後聽到莫黛說道:“無雲,我一直幫客人按摩卻從未幫你按摩過,我先幫你按摩吧!”
莫無雲點點頭,他聽蕭笙說過按摩甚是舒坦,心裡其實隱隱有些羨慕,不知被妻主按摩起來到底是個什麼感覺,但他始終不好意思開口,而今妻主居然主動提出要爲他按摩,他心裡便有些感動。
一旦按摩起來,莫無雲才知蕭笙那日爲何叫得那般大聲了,開始真的是痛得要命,他死命咬着被子才未發出聲音的,即便如此還是接連悶哼出聲,但緊接着他便覺得舒服了,感受着那雙手恰到好處的勁道,令他整個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然而不對,爲何妻主的雙手愈來愈溫柔了?
莫無雲沒有疑問太久,便感覺到有香軟的溫潤肌膚貼上了他的背,耳畔也傳來妻主似蠱惑一般的慵懶嗓音:“無雲……無雲……”一聲聲呢喃軟語着,喚得他腦子都暈乎乎的,情不自禁地便隨着她起舞。
翌日卯時,莫無雲醒來,恰好見到莫黛裸露在外的白皙美背,他忍不住便湊過臉再次去感受那水嫩溫潤又光滑的觸感,馨香縈繞在鼻間,真的是迷醉人心的味道。
莫黛忽然翻身壓住莫無雲,臉上紅暈滿布,羞窘地說道:“無雲你再這樣,我可是會忍不住的!”這倒黴催的身體,讓她所有的節操都丟盡了,一想到她昨晚愈發禽獸的行爲,她就想去死一死!
豈料莫無雲卻含羞帶怯地回了句:“我,我又沒讓你忍……”
莫黛想咬人了,莫無雲你說真的嗎?昨晚又是誰哭着求她停手的?
雨果天晴,尚水一家人早早地便將按摩館的裡裡外外皆打掃得乾乾淨淨。等到莫黛、蕭笑和沐千澈來到按摩館時,已經有客人在湯池子裡泡着了。
莫黛和蕭笑皆換上按摩館特有的制服各自做準備去了。沐千澈依然穿着他那身天青長衫進了藥房。
接下來的三日,按摩館的生意不好不壞,倒是沐千澈的藥房生意甚好,儘管他收的診費比千藥館貴甚多,但前來看病的人卻是絡繹不絕。
趙英姿和她的屬下烈自那日晚間離去後便再未出現過,莫黛想他們可能是已經離開水泉鎮了,他們離去時連聲道別都未說,很顯然是未將她莫黛當做朋友,這些來自帝京的有錢人她日後還是能避便避吧,實在避不開,便呵呵一笑了事,深交不得。
而此時被莫黛劃歸深交不得一類的趙英姿正半躺在馬車內堵着氣,而她賭氣的對象便是烈。
三日前他們便離開了水泉鎮。那日將那窩匪盜村民收拾了之後的當晚,趙英姿和烈便找到了縣衙府的古翃,將情況說明,剩下的便交由古翃去處理了。古翃自然樂意接手,自己不動一兵一卒便成功逮捕了常年猖獗的匪盜團伙,功勞大大的,她是睡着都笑醒的。
至於古翃是如何處理的,簡單得很,那匪盜窩裡的成年人哪個手上會不沾血的?都死罪!被葡萄藤纏住?更好,連植物都看不過眼了,可見其罪孽深重!有孕夫的,待孩子生下來後再判大人死罪,至於村裡的孩童,男的一律發官配場,女的一律貶爲女奴,不好意思,母債女償,統統都去邊疆偏遠地區勞動改造吧!
趙英姿之所以與烈賭氣就是因爲烈居然給她下了藥直接將她帶上路了,以至於她還沒來得及與她心愛的小黛黛告別一聲便離開了,這讓她心裡甚是氣憤,是以她已經整整三日未理睬烈了。
馬車路過一個岔路口,烈拽緊繮繩停下:“主子,前方就是鹿嶺州的鹿嶺鎮了,要去拜訪一下知府大人嗎?”
趙英姿仍然不理,烈有些受不住了,悶吭了半天道:“主子,屬下一切都是爲了主子好,帝京來信,耽誤不得,若是讓你去與莫姑娘辭別,你定然又會讓她幫你按摩,如此一來,你會在那裡磨上一整日,若是回去晚了,聖上怪罪下來可就……”
“行了,聽到你的聲音就煩!走吧,去知府大人那裡蹭飯,上回她白瞎了我一百隻福星兔,我可還未收錢呢!”趙英姿又恢復她往日的慵懶邪肆與放蕩不羈。
烈揚起馬鞭,馬車朝鹿嶺鎮的知府大人的府上而去。待到了鹿嶺鎮時,正好見到有官兵趕着幾兩裝備着牢籠的馬車經過,牢籠中關押一些男人,籠外掛着一塊牌子,好似還是從帝京那邊過來的,想來是行了一個月時間了。
從帝京到這裡快馬加鞭半個月能到,若是磨蹭一些時間一個月能到,若是駕車行了兩個多月纔到的,那一準是路上走走停停,光顧着歇息看景了。
趙英姿知曉這是要將這些男人押到官配場的,每個縣鎮皆有官配場,就不知這隊人要押到哪裡去了。
趙英姿一眼瞄過去正好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男子,只是想不起名字叫什麼。
烈此時也看着那押送的馬車,目光停留在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身上。
“烈,那個秦家四品官被人狀告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的案子終於判下來了,只是可惜了她家裡的那些相公,明明壞事都是那秦玖乾的,結果那些男子卻要被押送進官配場!”
“主子,那高個子的男子不是早已被休了嗎?”
“啊,你說他啊,聽說不是休,是直接放逐出去,這會兒家裡出事了又召回來接受懲罰,真是可悲啊!”趙英姿做出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忽而想起自己還生着氣呢,於是低吼道,“誰允許你與我說話了?閉嘴!”
烈訕訕地住了嘴,明明就是主子她自己同他說話的不是嗎?
水泉鎮,尚善若水按摩館。
古悅今日又來光顧了,今日只有她和她的孫女古曲一起來,古翃卻不在。古悅已經接到了莫黛送與她的喜帖,笑着說明日一定會出席她的婚禮。
古曲在莫黛替她按摩時有些猶豫地問道:“莫姐姐,你說若是一男子將你送的荷包時常帶在身上,是否說明他心裡有你?”
莫黛一聽,知這小姑娘定然是有心上人了,於是笑道:“有這可能,但也不排除他只是單純喜歡荷包而已。若是想知曉男子心意,不妨直接問他,總好過你在這裡瞎猜!”
“這樣嗎?啊,不,不是的……不是我,是,是我一位朋友問我的……”古曲說着便紅了臉。
莫黛不由地覺得好笑,於是悄悄對她說道:“不如,你冷落那男子幾日,看他反應,若是生氣了便是對你有意,你便大膽去追求,若是沒什麼反應,那便是對你無意,趁早死心另尋芳草!”
“這樣嗎?那我試試……”古曲一臉糾結。
莫黛也不知自己說得對不對,若是將人家小情侶拆散了,她可賠不起,於是又附加了一句:“我說的建議只是供你參考,若是沒有效果,你可別來找我算賬!”
古曲驚訝地張着嘴巴:“莫姐姐,你好奸詐,與我祖母有一拼!”
莫黛聳聳肩:“我可不敢與老婆婆相提並論。”
古曲直接就默了,暗道,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莫姐姐根本就與祖母是一類人!
過了一會兒,古曲又問:“莫姐姐,你明日便要與沐公子成親嗎?”
莫黛點頭。
“你會緊張嗎?”
莫黛又點頭。
“嘁,騙人,你都娶了那麼多相公了,怎麼還會緊張?我瞧着你是一點都不緊張!奸詐!”
莫黛也跟着默了,她怎麼不緊張了?她可是緊張得要命,以至於這兩日心裡都不甚踏實!
這日午時,洗泉客棧迎來了二輛馬車,分別由四匹馬拉着,比尋常馬車大了兩倍不止。自馬車上下來兩位衣着打扮極其尊貴的富家妻夫二人,以及成羣結隊的丫鬟小廝和護衛。
洗泉客棧的老闆娘聶金多諂媚地笑着迎上前,作揖道:“主子們,您們終於來了,快快請進,天然湯泉池已爲你們準備好了!”
------題外話------
某竹看到親們投的票票了,多謝你們~╭(╯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