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瓷釉一見穹清昏倒,急忙上前去扶,衝口而出:“殿下……”
嗯?殿下?莫黛一家人齊齊一怔。
瓷釉似乎也立時察覺到自己的口誤,生硬地改口道:“墊下面,墊下面,莫摔了我家公子……”
而丸牛原本是挨着小几的,因爲那裡是它吃飯的地兒。穹清一昏倒,眼瞅着身體從椅子上歪倒,甚有可能會波及到丸牛,於是丸牛立時便逃,卻在這時聽瓷釉喊着“墊下面”,登時來氣,四蹄邁得愈發快了,一邊逃一邊不悅地哼唧着:你家公子算老幾?居然讓老子墊下面,呸,老子就不墊下面,看你能奈老子何?
瓷釉無心得罪丸牛,只是想掩飾自己的口誤而已,說話的一瞬間,竟自己朝地上一躺接住了穹清的身體。
莫黛有些好笑地別開臉,正好與沐千澈的視線對上,他的眼神裡也似明瞭了,於是二人不由地相視一笑。
許韶林、蕭笙和莫無雲三兄弟則有些驚詫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先是被那清貴男子昏倒驚了一跳,再來是被這清秀小廝的忠心護住驚了一跳,反倒是沒在意小廝口誤喚出的稱呼。
蕭笑也是有些傻眼的,好端端的怎麼會昏倒呢?雖然她不曉得這兩名男子是何來歷,但既然是跟着烈公子他們一起來的,且烈公子似乎對他們甚是恭敬的模樣,那定然不是尋常人物了。
待沐千澈替穹清把完脈後,說了一句令衆人面面相覷,面部抽筋的話:“這位公子的身體並無大礙,只是餓昏了。”
而穹清不多會兒也便幽幽轉醒,見自己正躺在瓷釉的身上,掙扎着要起身。
莫黛強力忍着才勉強未笑出聲,清了清嗓子道:“公子久未進食,不如與我們一道用些飯吧!”
穹清坐起身,明明虛弱到只能手腳並用才能站起來,但他的一舉一動卻絲毫不顯狼狽,仙氣十足。
瓷釉見莫黛打算留他們吃飯,心裡隱隱期待着。他一早便聞到了食物的香氣,又見那飯桌上擺着一圓筐看似大餅卻又不像大餅的方形和三角形吃食,看起來極其誘人,不由地吞了吞口水。
穹清也聞到看到了,出聲道:“多謝姑娘,多謝諸位了。”穹清的嗓音有些乾啞,但聽在耳內仍是清越琳琅,好聽得緊。
莫黛的聲控模式忽然開啓,真心讚道:“公子好嗓音!”
眼前男子的嗓音與沐千澈是兩種不同的風格。沐千澈是淳厚清洌,有着低沉的質感,就好比是央視著名播音員的那種一出口便讓人情不自禁地相信品牌的力量。而該男子的嗓音則是清貴飄逸,只覺如夢似幻,如皎月般清冷高上,又似冰宮中結起的冰棱,在日光下閃耀着璀璨明潔的光華,清風吹來,仙音嫋嫋當如是。
聞言,穹清不由地一怔。以往不是沒人稱讚過他的嗓音,尤其是那些酸儒文人,動輒出口成章讚譽他的聲音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聞,更有甚者洋洋灑灑地以着華麗的辭藻撰寫了幾十頁的文章來讚美他,可那些浮華的東西他從未入眼過,也一直認爲他們只是貪慕他是皇子的地位,想從他身上撈點好處而已。可今日,眼前姑娘毫不做作的一句稱讚的話卻直擊他心底深處,頭一回覺得心裡有些赧然不自在。
“姑娘謬讚了。”穹清抱拳作揖,看得瓷釉不由地瞪大了眼,他家公子誒?何時對外人如此禮遇過?當然,那些人也不配公子禮遇就是。
莫黛也只是讚了一句,隨即便招呼全家人去竈房水槽邊淨手吃飯,穹清和瓷釉也跟在一家人身後來到竈房等着淨手。
當全家人都坐上桌時,莫黛便將三明治分發到每人面前的青花瓷碟內,大人每人分得三塊,莫小羽和莫小翼兩個小的是每人兩小塊,見莫小滿也夠着小手要吃的,莫黛便撕下一長條麪包邊讓他拿在手中磨牙。當然,丸牛的食量是按照成人來的。
莫黛又爲每人盛了一碗藕粉並倒了一杯熱奶茶。
瓷釉有些不明白莫黛爲何只給自家公子盛了一碗藕粉,竟連一塊那種好似餅子的東西都不給公子,說她摳門小氣吧,她倒是分給他三大塊。
莫黛見瓷釉一臉糾結地瞅着面前的食物不好動口,於是問道:“你叫瓷釉是吧?”
“回姑娘,小的是叫瓷釉!”
“你家公子久未進食,身體過虛,現下只能先吃些流食調理一二,若是一次性暴飲暴食,對身體不好!”
聞言,許韶林笑着附和道:“這位小公子,聽咱家莫黛的沒錯,我這個女兒最是和善,說的做的定然都是爲了你家公子好!”
莫黛扯了扯許韶林的衣袖,笑道:“爹,瞧你都把我誇上天了!”
瓷釉當即站起身衝莫黛鞠了一躬,而後又衝許韶林鞠了一躬,感激地說道:“多謝姑娘,多謝老爺!”
許韶林被瓷釉的這聲“老爺”的稱呼驚得不小,急忙揮手:“什麼老爺,小公子莫要再如此稱呼,我們家並非大戶人家,當不起這個稱呼啊!”
穹清此時也不由地說道:“姑娘想得甚是周到,多謝了。”
“哪裡,公子嚐嚐那藕粉,若是不夠,這砂鍋內還有,這東西易消化,多吃一些也無妨。”
莫黛說着便自顧自吃起來。麪包的口感略顯硬了,下回再改良改良,臘肉片有些鹹了,下回就不放了,蕭笙做的肉醬味道不錯,只不過若是能做出酸甜的果醬來,想必一家人都會中意。只是貌似這個世界的水果種類不多,在水泉鎮,她只見過葡萄,奇貨店裡偶爾會有山楂和黑梅乾出售。而這鹿嶺鎮上只有柿子、石榴、棗子,鎮上也是有奇貨店的,不過她這些日子忙碌未來得及進去逛,明日便去逛逛,或許能夠買到山楂和黑梅乾也說不定。
穹清拿起瓷勺舀起碗裡透明淡粉的黏稠液體。誠實說,他已經餓過頭了,直到現下仍然沒有胃口,只是再這麼下去身體會受不了,只能勉強自己吃下去。
瓷勺端至嘴前,便嗅聞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氣以及一絲甘甜的味道,張開嘴,抿下一口,頓覺綿膩香滑,不是太甜,入口即化,潤入喉嚨內,連日來趕路的勞累不適都好似瞬間消失了一般,讓他覺得甚是受用。
瓷釉試探性地咬了一口那三明治,一口過後便再也停不下來,想他在帝宮中算是跟在皇子身邊資歷比較老的小侍了,好東西沒少吃過,可都不及現下這些叫不出名的餅子好吃啊!
不一會兒三大塊三明治便被瓷釉解決完了,又端起藕粉吃起來,愈發覺得妙不可言,三兩口吃完,再端起那杯奶茶輕啜,那濃郁的香甜滋味纏綿在舌尖,而後滑入喉嚨,回味無窮,只覺人生好幸福!
莫黛一家人也是第一回吃這麪包,端看一家人滿面帶笑,無比珍惜無比回味的模樣便知他們中意這種吃食。莫小羽和莫小翼很快吃完了,忍不住朝那桌中央的圓筐內瞄去,裡頭還剩下五六塊的模樣。不過莫黛不打算讓他們再吃了,於是說道:“明早還有,娘會烤新鮮的與你們吃,今晚不能再吃了,若是吃撐了,小肚子又該痛了!”
莫小羽和莫小翼雖然不大情願,但也只能作罷,而且他們一想到今晚睡一覺明早就有好吃的了,也便釋懷了。丸牛就不好對付了,死乞白賴地膩歪在莫黛的腳邊,直到磨下一塊三明治來才罷休。
穹清吃飯時頭上的黑紗斗笠並未摘下,只將藕粉端起躲進黑紗下,默默無聲地吃着,他端坐在那裡,舉止高雅,渾身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可遠觀而不可褻瀆的清氣來。
莫無風時不時地便瞄穹清幾眼,羨慕暗贊此人的同時,也察覺到有些許的古怪,至於古怪在哪裡他一時也說不清。
而莫無輕則一直看着莫黛,一種本能的危機意識讓他下意識地就想用目光鎖住莫黛,這女人雖然對家人體貼溫柔有責任心,對他們幾個也是寵愛有加,但卻有個致命的弱點,沒自覺,她似乎壓根兒就沒想過自己在外人的眼中多麼得有魅力。
察覺到莫無輕在看自己,眼神還分外明亮熾熱,莫黛的心裡也不由地起了漣漪,小小地盪漾了一下。
這些日子以來,一家人都在忙碌着,而她更是忙着改良爐竈,她這人有個缺點,一旦專注於一件事情上,就會忽略其他事,比如妻夫之間的那什麼,雖然她每晚都會輪流到相公們的房間就寢,但一沾枕就睡死,夢裡夢外都在想着如何能夠烤出好吃的麪包來。眼下烤箱終於能夠使用了,她也算是鬆下一口氣了。
莫黛回望着莫無輕,忽然問道:“無輕,你比較中意哪種顏色?”
莫無輕一愣,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怎麼了?”
“我就問你中意哪種顏色?”
“黑色吧!”
“是嗎?我曉得了。”
莫黛其實猜測莫無輕三兄弟都會偏好淡青色或是月白色,因爲他們一直都穿着淡青色長衫,而爲孩子們做衣服時一直喜用月白色細布。卻不想莫無輕更中意黑色。
問過莫無風,莫黛又問其他人,莫無雲中意的是藍色,莫無風是大紅色,蕭笙是黃色,沐千澈是天青色。
許韶林見莫黛挨個問了,於是主動說自己中意淡青色,而莫憂也說自己與沐千澈一樣喜好天青色。
莫黛其實想說,這是她與相公們之間的情趣話題,真心與許韶林和莫憂無關,但又不好直說。莫小羽和莫小翼兩個小的以爲這是娘在與一家人玩耍,於是也大聲說他們喜好黃色。
瓷釉被這家人熱烈的氣氛帶動起來,也在一旁幽幽地說道:“小的中意綠色,而我家公子則中意月白色!”
莫黛的嘴角抽了抽,心道,這與你和你家公子更是沒有半文銅板的關係了!
吃罷晚飯,許韶林問瓷釉他和他家公子有無帶換身的衣服,瓷釉內疚地說走時太急,收拾好的包袱都忘記拿了,好在現下的天氣不熱,若不然,他和他家公子的身上一準會發酸發臭。
許韶林便讓莫無雲找出兩套嶄新的長衫遞給瓷釉,一套是月白色,一套是淡青色,瓷釉感激得差點沒給許韶林跪下,忽然想起什麼,便從袖袋內拿出一個綠色的錦袋,從中摸出一樣東西放到許韶林的掌心內。
許韶林一瞧,是一枚金色的樹葉,在迴廊的燈光下散發着金燦燦的光芒,饒是他這個沒怎麼見過世面的人亦能猜到這東西價值不菲,於是登時一慌,像拿着一樣極其燙手的東西一般,急忙將金葉子還給瓷釉。
瓷釉有些不解,他打小就生活在帝宮內,對外頭的世道確實不大瞭解,這些金葉子在宮內人人都想要,怎麼這家的老爺卻是不要呢?
“瓷釉。”穹清此時正坐在飯廳外面迴廊的長椅上。
瓷釉聽到穹清的聲音後,急忙抱着衣服走過去,然後附耳到他的黑紗旁,點點頭又跑回來問許韶林宅內的恭房在哪裡。許韶林聽慣了說茅房,乍一聽瓷釉說恭房尚有些反應不過來,恰好沐千澈走過來,才替瓷釉指了路。
瓷釉道了謝,扶着穹清去了茅房。
沐千澈看着穹清的背影,以及他到了門檻處停頓一下才邁開的腳,忽而聯想起他帶着莫黛離開流崗鎮前往水泉鎮初住客棧的那晚,他也是如此扶着莫黛進茅房的,那時他們之間尚是客氣疏離的,而今他已經嫁與她過上了穩定的日子,再回首時,那段時日竟如隔了一世那麼久遠一般。
莫黛在竈房內將裡頭有酵母菌的麪糰放到陶盆內加水攪和開來,蓋上蓋,放到溫熱的竈臺上,留着臨睡前和麪用,弄好後洗了手走出來,見到沐千澈一臉回味久遠的模樣,便與他站到一起,伸手拉住他的手:“想什麼呢?”
沐千澈沒有看向莫黛,只是緊了緊兩人相握的手,淡淡道:“那人與初來水泉鎮時的你一樣。”
旁人或許聽不明白沐千澈的意思,但莫黛卻是聽懂了,吃飯的時候她便注意到那清貴男子的眼睛其實是看不見的。
莫黛將頭靠在他肩上,幽幽地說道:“不一樣,我是草根命一條,人家是富貴命無雙。此時此刻,你給我說說心裡話,若是當初我一直眼盲,你還會不會歡喜我,嫁與我?”
沐千澈忽然窘紅了臉:“別鬧了。”
“你這反應我可以理解爲你在逃避話題嗎?逃避話題就意味着你沒自信回答這個問題,也就意味着,你其實也許可能大概不會……”
“我會!只要你依舊要我!”沐千澈打斷莫黛的話,堅定地說了句,然後因難爲情而極速飄離莫黛身邊,回了自己房間。莫黛訕訕地摸了摸鼻頭,臉頰隱隱泛紅,心裡因沐千澈的話而泛起絲絲甘甜。
莫黛一家人對待穹清和瓷釉都很禮遇,莫無雲和莫無風燒了熱水,讓他二人先行洗澡,待他們進了前院客房後一家人才開始洗漱。
趙英姿和烈或許是因連日來身心高度緊張的緣故,一直沉沉睡着,看那架勢估摸着明日都不會醒來。
莫無輕哄睡了莫小滿,將他輕輕地放到牀裡頭,這才下牀來將鋪被和牀單拉整齊,而後拿起梳子梳髮。莫小滿現下十分調皮,動輒便撕扯他的髮絲,一家人的髮絲都挨個被他撕扯過了,唯有莫黛抱他時,他纔會老實一些。
門吱嘎一聲被推開,莫黛走進來,關門落閂,而後倚在門上看他梳髮的模樣。
莫無輕有些懊惱地瞪她:“你看我作甚?”
“看我相公甚美。”莫黛笑着回道。
莫無輕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甜言蜜語!”
“你不愛聽那我不說了。”
“我可沒說……”莫無輕衝口的話說到一半便打住,見莫黛以着一副“我就曉得你死鴨子嘴硬”的表情看着他時,他惱得放下梳子,“愛說不說,誰稀罕!”
莫黛知他臉皮薄,脾氣一激就起,於是走上前哄道:“好好好,你不稀罕,我稀罕!”
莫無輕瞥了她一眼,見她絲毫不因他的怪脾氣而惱怒,心裡倒是有些氣悶來:“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已經受夠我了?”連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自己的脾氣了,每回脾氣一過都會感到後悔,但一被激,刻薄的話便會自然而然地吐出來。
莫黛望着他良久,方纔幽幽地說道:“老實說,我確實……”
“你不用說了,我明白的,雖然不甘心被你這麼說,但我會改的,你給我時間……”莫無輕忽然扯住莫黛的衣袖,聲音愈來愈小。
莫黛有些莫名其妙,她說什麼了嗎?她什麼都還沒說呢!
“我是想說,我確實沒有受夠你,我覺得與你說話甚有挑戰性,不會覺得膩煩,怎樣,滿意嗎?”莫黛笑着說道。
“奸詐!”
“喂,我哪裡奸詐了?你說你中意黑色,我今日可是爲了你特意穿了黑色的……”莫黛說到這裡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眼神。
“你明明就穿着淡青色長衫,哪裡有黑色?”莫無輕以着一副“你又戲弄我”的表情看向她。
莫黛的臉紅了紅,眼神左右忽閃着:“在裡面。”
“在裡面?什麼在裡面?”莫無輕愈發不解。
莫黛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真是笨死了,一點聯想思維都沒有,只能無奈道:“我是說穿在裡面,你要看看嗎?”
莫無輕這回是真的聽懂了,臉唰地一下爆紅,但卻分外認真地點了點頭。莫無輕想着莫黛或許是穿了黑色的褻衣,但這也沒什麼好害羞的,左右褻衣也是衣服,不過是貼身穿着而已。
莫黛於是主動解開外衫的扣子,褪去外衫露出裡頭白色的中衣。
莫無輕炯炯有神地望着莫黛,一臉躍躍欲試的模樣。
莫黛忽而停住動作:“不然,你親自幫我解?”
莫無輕下意識地點點頭,隨即又搖頭,但最終還是點頭,擡起手替她解開中衣的扣子,釦子一解開,莫無輕忽然驚愣在當處。
原來她之前做的東西真的是可以穿的,雖然只有小小的幾片布,但那黑色包裹着她白璧無瑕般的肌膚,曼妙的的身姿展露無遺,不得不說,忒麼誘惑了,她是如何想出這些來的,是爲了他們嗎?
莫無輕忽然長臂一伸擁住莫黛,像是害怕失去她一般用盡全身力氣將她箍緊在自己的臂腕裡,貼着那微涼溫潤的肌膚,身體微微顫抖。
“滿意嗎?”莫黛也伸手回擁他。
“嗯,滿意!”莫無輕轉而將莫黛打橫抱起,轉身將她放到牀榻上,俯下身,長髮垂落在她的頰邊,癡癡地望着她,眸光明亮似火在燃燒,“不熄燈好嗎?今晚屬於我!”
莫黛點頭,不過心裡卻在想着,無輕小哥,貌似你越來越那啥了。
翌日寅時,莫黛醒來,近來她都是這個時辰醒的,因爲蕭笙會在這個時辰起身做角鹿點心,她不願他一人辛苦,便起牀幫忙,並順便做好一家人的早飯。
莫黛坐起身穿衣,莫無輕卻摟着她的腰不讓她穿,莫黛拍了拍他的臉:“無輕,撒手。”
莫無輕裝作沒聽見,反倒是將臉貼着她的腰蹭啊蹭,莫黛怕癢,急忙推開他的臉,見他仍舊閉眼裝睡,於是開始搔他的癢,豈料莫無輕是個不怕癢的,莫黛於是俯臉吻他,起初他還甚享受,忽而睜開眼氣惱道:“你咬我作甚?”
莫黛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你說呢?”
莫無輕紅了臉,鬆開手,也打算起身。
莫無輕見到莫黛在穿昨晚脫下的黑色小衣,於是有些好奇道:“這東西真神奇,形狀恰如其分,服服帖帖的,只是這東西束縛在胸口會舒服嗎?”
“還好。”
“妻主!”
“嗯?”
“沒什麼。”
“那我出去了,你若是覺得困就再多睡會兒,待我做好早飯過來喊你!”
“妻主!”
“嗯?有事?”莫黛剛要拉門出去,又聽莫無輕出聲喚她。
“你會一直與我們在一起的對不對?”
“那是當然!”莫黛笑着走了出去,並輕輕將門帶上。
莫無輕摸向自己的胸口,那裡,心臟跳得如同擂響的戰鼓,他似乎變得與二哥和大哥一般越來越離不開她了,他一邊因她的溫柔體貼知情知趣而歡喜着,一邊又強烈不安着,愈是在意就愈是怕失去。他這是病入膏肓了!
莫黛走進竈房時,蕭笙已經在做點心了,雖然只需做十隻點心,但因工序繁雜,着實需要費些力氣。而且他還要做蜜豆小酥餅,綠豆酥,桂花糕等其它點心。
莫黛昨晚臨睡前和的面已經發了,體積是原來的兩倍大。昨晚和麪時,莫黛在面裡頭加了煉乳,想在今早烤個香甜的奶味麪包給全家人吃。莫黛將麪糰做成長條形,在表面刷了一層雞蛋液,並撒上些許白芝麻,繼而放到烤箱內烘烤。
弄好了麪包,莫黛便過來幫蕭笙的忙,不過她也只是打打下手,她捏的角鹿可沒蕭笙捏得逼真。等蕭笙將點心上鍋蒸時,莫黛開始煮粥,煮雞蛋,切幾樣從鎮上買來的爽口開胃的醃製小菜。
其實在蕭笙和莫黛起身時,全家人除了丸牛和三個小的,其他人也全數起了。
穹清和瓷釉也在卯時來到後院這方洗漱,而這時竈房內已經飄出烤麪包的甜香味道了。穹清其實半夜裡就感覺到餓了,但只能忍着,這會兒再一聞到香味,便更餓了。
而趙英姿和烈也是被餓醒的。烈先醒來,一醒來便感覺全身舒暢,他下意識地摸向腰處的傷,被人包紮過了,只是他總覺得自己腰間的傷完全好了,摸上去完全不會痛。
神醫的藥真有如此神嗎?烈鬼使神差地坐起身,一層層解開腰間的白布,那上面的血跡早已幹了,等他徹底解開包紮的白布時,竟發現那裡的皮膚平滑得很,哪裡還有半點傷口的痕跡。
烈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然,等他將兩邊的腰都檢查了數遍之後,不得不相信,他的傷口完全好了,神醫果然神也!
烈這時纔想起昨晚他見到的沐千澈並未戴黑紗斗笠,而且那臉也是美得不能再美,他有些想不通主子當初爲何會被如此一張美男子的臉給嚇到栽進巷子裡暈過去,並在事後處處以刻薄毒辣的言語相激,果然,主子是因爲莫姑娘對她沒有好臉色這才遷怒於沐千澈的。
趙英姿隨後醒來,也是下意識地摸向胸口,那裡依然飽滿如常,皮膚也依然光滑好摸,啊,她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噩夢啊!居然夢到自己被人刺了一刀,而那刀上還淬了毒,嘖,晦氣晦氣!
趙英姿起身下牀,忽然發覺她身處的這間房的擺設與她之前住過的客棧皆不同,這間房更居家,擺設也更貴重一些,單這雕花大牀就價值不菲。
趙英姿在房內來回轉悠了一圈,忍不住叫道:“小二孃?”
烈隨即出現在房外,應一聲:“主子,有何吩咐?”
“我口渴且腹中飢餓,讓小二孃上茶上飯來!”趙英姿理所當然地說道。
烈好半晌沒動響。趙英姿一把拉開房門,卻見到眼前分明是一處人家的庭院,根本不是客棧。趙英姿看看烈呆板的臉,又仔細回想一二,終於想起之前她受傷中毒之事並非噩夢而是真實。
他們這一路行來,開始順當,但自從那日被偷襲了一回之後,各種不順當便接踵而至。那幫人果然不是普通之輩,而被她挑斷喉嚨的那二人竟也未死,在後來的偷襲中才真正展現出他們的實力來。
武功路數甚是刁鑽古怪,尤其是還有一人擅長易容模仿,她全神戒備卻仍是防不勝防,在快到鹿嶺鎮時,居然上了那易容模仿者的當,將那人當成了穹清,毫無防備地走上前,然後成爲那人的活靶子,一刀刺中胸口還不算,刀上還淬了古怪的毒。爹的,那幫人到底是何人,居然恨她如斯,非要置她於死地!
趙英姿一想起這茬兒就不甘得撕抓着頭髮,所謂色字頭上一把刀,終於華麗麗地插她心窩上了。
只是,她胸口的傷沒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裡是哪裡?”
“回主子,這裡是莫姑娘的宅邸,您的傷是莫姑娘的相公沐神醫醫好的。”
“莫姑娘?哪個莫姑娘?別告訴我是小黛黛!”
“正是莫黛姑娘。”
“那沐神醫?”
“正是沐千澈沐公子。”
“可他們不是在水泉鎮嗎?難道這裡是水泉鎮?也不對,莫府可沒這座宅子豪華奢侈!”
“這裡確實是鹿嶺鎮,屬下也不知莫姑娘一家爲何會來到此地,總之……”烈說至此,有些猶豫道,“主子,您的胸露出來了。”
聞言,趙英姿低頭一看,果不其然,她那無與倫比飽滿的胸有一半是露在外面的。
這個原因烈可以解釋,因爲趙英姿胸口被刺,衣服上便破了個大洞,昨日衣服粘在了傷口上,莫黛索性又將那塊布剪掉,於是今日趙英姿便暴露成這樣了。
“露出來就露出來,主子我免費讓你看你還嫌棄啥?怎樣,有沒有臉紅心跳的感覺?”趙英姿邪肆地勾挑起烈的下巴,以着她通常對男人施展的挑逗眼神衝烈大肆放電。
只可惜——
“主子,您該去洗臉了。”烈呆板地說道,“右眼角有一顆黑點蟲般大小的眼屎在抖動。”
趙英姿的嘴角抽了抽,咬牙切齒道:“烈,算你狠!”
當趙英姿真的見到莫黛時,她激動地撲過去將莫黛摟抱在懷裡,完了還抱着她轉了一圈又一圈,然後才停下來拉着她的手,可憐兮兮地訴苦:“小黛黛,我好想念你呀!你不知我這一路過來多麼得兇險刺激,差點就沒命見你了!小黛黛,爲表我的相思之苦,親我一下行不行?”
“不行。”
“那我親你一下……”
“想都別想。”
“小黛黛……”
瓷釉早在趙英姿將莫黛抱起來轉圈之時便已震驚得目瞪口呆,再聽到她後來說的話,愈發受到了驚嚇。以往趙英姿衝自家公子展開言語的輕薄調戲,他還沒覺得有什麼,只是覺得她有些厚臉皮而已,可是現下,厚臉皮已然不夠格用來形容她,唯有變態才能貼切地詮釋她的言行舉止。
趙英姿還在磨嘰着,而烈卻在見到沐千澈時,唰一下跪倒在地,咚咚咚接連磕了三個響頭之後方纔擡眼說話:“多謝沐公子對我和我家主子的救命之恩,無以爲報,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萬望笑納!”烈從袖內掏出一個灰色小布袋,打開來,裡頭是十來枚金葉子,都是他跟在主子身邊受到的封賞。
趙英姿的心裡忽然不舒服起來,被救的是她這個主子,憑什麼由他一個屬下替她感恩?還將他自己的所有積蓄都貢獻出來,這是想讓她良心不安嗎?
趙英姿一腳踹上烈的背,罵道:“你家主子還未死呢,何時輪到你來唱主角戲?”烈被踹得歪向一旁,不過仍未起身,而趙英姿也便在他身旁衝沐千澈跪了下來,也是接連磕了三個響頭。
“多謝沐公子的救命之恩,日後若有需要在下幫忙的儘管開口就是,但凡不是作奸犯科,違反國家律法的事,在下定當竭盡全力!這幾片金葉子是烈的嫁妝,還是還給他吧!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還請收下!”趙英姿從袖內摸出一個黑色的錦袋,打開來裡頭也有十來枚金葉子,說話的同時趙英姿也在打量着沐千澈,“沐公子果然是神醫,竟醫好了自己的臉!沐公子也果然是天人之姿,絕美異常,在下爲自己之前對你的冒犯而真心誠意地向你道歉,還請寬恕在下的膚淺無知!”
莫黛聽出來了,趙英姿的這番話是發自肺腑的真心之言,想她也是身居高位的國家官員,竟能對一個平民百姓磕頭道謝致歉,難能可貴!
沐千澈也有些驚訝於趙英姿如此屈尊降貴的舉動,金葉子未收,倒是將她那句承諾的話給收下了。
穹清和瓷釉也在此時見識到趙英姿的另一面,雖然認定她是個不錯的官,不錯的人,但一想到她油腔滑調的樣兒便怎麼也好感不起來。
待到吃早飯時,趙英姿的表現再次讓瓷釉感到震驚,怎麼都想不通宰相府怎麼會教養出如此粗魯的女兒來,別人一碗粥尚吃了一小半,她兩碗粥已經乾淨了,此時正盛第三碗。而莫黛烤的麪包明明是夠全家人吃的,可她一人就去了一半。烈算是節制的,吃了兩碗粥便放下了,沒有吃新鮮的麪包,而是將莫黛昨日做的吃剩下的三明治悉數掃光。
看着這對主僕牛一般的大食量,莫黛在考慮要不要收他們的伙食費。
吃罷早飯,趙英姿和烈便出了門,臨走前還特意囑咐讓莫黛一家人代爲照顧一下穹清和瓷釉。
蕭笑揹着點心到客棧去售賣了,而莫黛也想帶着全家人出門去逛街,因爲今日是冬月初一,大街上應該開始裝飾上紅綢,掛上燈籠了。
不過許韶林擔心大街上人多雜亂容易出事,便不讓孩子們出門,沐千澈、蕭笙和莫無雲三兄弟也表示要呆在家裡。於是最後只有莫黛和莫憂兩個人出門去逛街了,莫憂還背了只大竹筐。
莫黛臨走前,沐千澈忽然走上前將一截常青藤,並兩個笑臉面具遞給莫黛。莫黛衝他笑了笑,戴上面具,將常青藤別在腰間,而莫憂也戴上面具,二人出了門。
石墨果然沒騙她,街道兩旁的樹上果然裝飾了紅綢,家家店鋪的檐角上也掛了大紅燈籠,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的,一派喜慶熱鬧的景象。
莫黛隨着人流朝前走,莫憂好幾次都差點被擠散,於是莫黛索性拉着他的手。莫憂的手被握在莫黛的掌心,只覺得她的掌心柔軟溫熱,讓他的心怦怦直跳,臉不知不覺便紅了,不過莫黛並未察覺。
莫黛雖然想逛街,但還是記得正事的,首先便是找奇貨店買東西。
奇貨店位於街中心處,店鋪規模不大,店老闆娘也非本地人,服飾有點類似於前世的阿拉伯人,頭上戴着塊白布,以黑繩綁着,身着沒有腰身的寬鬆白衫,五官長相也與本地人不同,眼睛深陷,鼻樑高挺,嘴脣豐厚,還有一點就是身材高大。
莫黛開始懷疑石墨或許不是雲國本土人,不過也說不準他其實是個混血兒。
莫黛在店內果真找到了山楂和黑梅乾,也找到了咖啡豆、可可豆和土豆,一併買了下來。結算時,莫黛很擔心那老闆娘會用一口阿拉伯語與她對話,不過好在她說的是偶爾混雜着古老英文單詞的雲國本土語。
莫黛拉着莫憂離開時,自外頭又走來幾名與店老闆娘同樣衣飾的女子,其中一人不巧碰到了莫黛的胳膊,那人對莫黛點頭致歉,莫黛笑笑便離開了。
然而,她卻不知,在她離開後,那個碰了她胳膊的異國人居然用英文說了一句:“找到了,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