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只不過距離差點滑倒的地方十幾步而已，娟兒跑了上去，只見那小丫鬟也從地上爬了起來，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只聽到帶着哭音的聲音，哽咽着說道：“娟兒姐姐……”
她“嗯”了一聲，問道：“你沒事吧？”
小丫鬟點了點頭，抽泣着道：“沒……沒事。娟兒姐姐，姨奶奶可還好？”
娟兒也點了點頭，道：“還好，不必擔心……對了，你怎麼摔倒了？”
小丫鬟一愣，隨即懵懵懂懂地說道：“不知道……地上似乎有一灘水……”
娟兒便不由一愣，脫口道：“怎麼可能？我們來的時候還沒見有什麼水的……”
況且以現在的天氣，就算有水，也是很快就會幹掉的，根本不會在地上形成水漬。
小丫鬟嚇了一跳，抽泣聲停頓了一下，隨即說道：“是……是真的……我的裙子現在好像都溼了……”
娟兒心中一凝，頓時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便說道：“你且莫動，我過去看看。”
小丫鬟點了點頭，站在原地不動了。
給她們引路的燈籠早在小丫鬟摔倒的時候就給燒燬了，這會兒一片黑燈瞎火的，娟兒只能就着樹梢透下的月光緩緩向前走去。雖然今晚月光明亮，但她們走的這一截卻正好被一大片樹蔭籠蓋了，所以月光斑駁，視線實在不能說好。她緩緩走到方纔小丫鬟摔倒的地方，蹲下了身子輕輕一摸。果然。入手的地方一片溼滑，有水不說，而且還有稀泥，這樣人若是不小心踩了上去，很容易就會滑倒。
她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手又摸到了別的地方，發現有水有泥的地方並不大，大概也就一尺方圓的樣子，卻又不像是有人故意爲之。她頓時就有些糊塗了，思忖了半晌，便站起身來，轉頭回了裴馨兒身邊，將自己的發現一五一十跟她說了。
裴馨兒的神情凝重。她的經驗可比小丫頭豐富多了。一眼就能判斷出其中的貓膩來，但卻不禁深深皺了皺眉頭，咬了咬下脣。
她思忖了一下，便道：“你且先回去，讓瑞娘多派兩個人拿着燈籠過來，我和鶯兒在這兒等着，你快去快回。”
娟兒應了一聲。急忙快步走了回去。瑞娘聽說裴馨兒差點在花園摔倒，頓時嚇了一大跳。趕緊親自帶了兩個丫鬟並三個粗使的婆子趕來，人手一盞燈籠，將裴馨兒團團圍在中間，然後小心翼翼向着院子走去。
一路之上，不時有丫鬟或是婆子發出驚叫聲，原來這一片區域不知何時都積上了水，雖然每灘水的面積都不大，但架不住數量多且分散，左一灘右一灘的。不論怎麼走，在這麼昏暗的光照下，怎麼都有可能一不小心踩上一灘，然後滑倒在地。
裴馨兒緩緩走着，臉色鐵青。好不容易慢慢走到了院子裡，整個院子已經燈火通明，光線好了許多。她卻仍舊不敢放鬆。直到平安無事走進了屋裡，然後穩穩當當坐到了椅子上，這才大大鬆了口氣，整個人徹底放鬆下來。
她本就懷着孕，又經過這麼一番緊張波折，頓時便覺得精神有些萎頓。鶯兒見了，急忙拿過幾個靠枕來靠在她的身後，隨即說道：“姨奶奶也累了一晚上了，不若早些歇着可好？”
娟兒卻道：“可是姨奶奶，今兒個的事情還沒弄明白，究竟是誰在地上撒了水和泥也沒查清楚，這可怎麼辦？”
裴馨兒疲憊地喘息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怨毒，冷冷地說道：“是誰做的，這還不清楚麼？只是就算我們心裡知道又如何？沒有證據，便什麼都做不了！”
娟兒便憤憤地說道：“姨奶奶，只要咱們能夠找到具體做這些事情的人，順藤摸瓜，總能夠牽扯出點兒什麼來的吧？”
裴馨兒便冷笑一聲，道：“牽扯？怎麼牽？怎麼扯？花園裡人來人往的，誰能說得出究竟是誰撒的水、扔的泥？花園裡多少是需要澆花淋水的，難不成別人澆個水還不行了？再說，等明日太陽一升起來，水乾了、土硬了，便是證據全無，僅憑咱們口述，誰能相信咱們說的都是真的？別到頭來還被人倒打一耙，說咱們誣陷什麼的，更是跳進黃河也說不清了！”
娟兒頓時語塞，鶯兒便憤怒地道：“那咱們就現在稟告夫人、老夫人去，趁着證據都還在的時候，看她們如何狡辯！”
裴馨兒搖了搖頭，道：“沒用的。都這麼晚了，還去把老夫人、夫人鬧起來的話，終歸是不妥。而且我之前因着茴香的事情已經鬧過一回了，如果三天兩頭弄出些事情來，難保不會惹了老夫人不開心，別忘了，咱們可是推拒了老夫人特意送過來的嬤嬤的，怕是早就在她心裡埋下了一根刺，如果再火上澆油的話，老夫人好不容易對我有了點兒好臉色，便又要全都白費了！況且就算現在把事情鬧開來，你們誰還能確定那些水現在仍然還在原地？”
鶯兒和娟兒面面相覷，做夢也想不到這其中竟然還有這麼多彎彎繞繞的，頓時便都皺起了一張小臉，再也說不出話來。
瑞娘卻是擦着眼淚，恨恨地說道：“姨奶奶，難道咱們就這麼算了？若非您謹慎，這會兒怕是已經出了大事了，這啞巴虧就這麼吃下去了？”
裴馨兒臉上也是一陣青一陣白，前世的種種不經意間又浮上腦海，不由心中恨極。
咬了咬牙，她含恨說道：“不，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就算這次繞不到她頭上，也不能就這麼白白吃了虧去！這事兒，就算是不鬧將開來，我也要好好利用一番，是誰幹的，誰就要把這苦果給我吃回去！”
她眯了眯眼，眼中就閃過了一絲寒芒。
瑞娘等人面面相覷，忍不住問道：“姨奶奶打算怎麼做？”
裴馨兒卻不說話，只是沉默了一下，道：“夜深了，早些休息吧，有什麼事情明早再說。”
鶯兒等人這才醒過味來，急忙說道：“那是，是我們冒失了，姨奶奶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生休息纔對。”
說完，急忙服侍着裴馨兒梳洗了一下，便上牀睡覺去了。
裴馨兒畢竟是有了身孕的人，晚上又經歷了一番驚魂，這會兒便覺着十分之疲累，一閉眼就睡了過去。但終究是心中有事，便是睡了也睡不安穩，一晚上噩夢連連，第二天早上起牀時，整個人便愈發地萎靡了。
鶯兒見了，不由大急，道：“姨奶奶這樣可怎麼行？不若我去找大夫過來，給姨奶奶開些寧神壓驚的藥可好？”
自從上次茴香事件後，老夫人和昭煜炵就給了便利，讓她可以在身子不舒服的時候隨時自行去找大夫，而不必經過馮氏那一關，以免耽誤時間。
裴馨兒卻搖了搖頭，道：“且不忙，待我把事情處理了再說。”
鶯兒不由一愣，問道：“姨奶奶要怎麼做？”
裴馨兒便道：“把她們都給我集中過來。”
鶯兒領命去了，不一會兒，這院子裡的下人們便都集中到了裴馨兒的門前，一個個面面相覷，心中七上八下的，不知這回裴馨兒又要做些什麼。尤其那些心中有鬼的，更是十分忐忑，心慌意亂。
不一時，裴馨兒就在娟兒的攙扶下走了出來，坐在主位上，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喝了口水，眼光從她們身上一一劃過。
“見過姨奶奶。”下人們異口同聲地說道，人人低眉斂目，不敢跟裴馨兒的目光接觸。
裴馨兒淡淡應了一聲，看了看她們，緩緩說道：“你們可知，我把你們都叫來，是何緣故？”
下人們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裴馨兒院子裡的異常自然沒有瞞過其他人的眼睛。尤其是馮氏，一大早就命人緊盯着院子裡的動靜，這會兒聽說裴馨兒將所有人都召了去，便有人一溜煙兒跑到馮氏的跟前，給她通風報信去了。
彼時馮氏正在對鏡梳妝，聽了這個消息，不由就是一愣。
蟬兒便在一旁問道：“奶奶，是不是昨兒個的事情起了效果了？”
馮氏遲疑了一下，冷笑一聲道：“昨兒晚上算她好運，居然沒能成功！不過她至少也是受了驚嚇的，今兒個想必身上會不好了。你叫她們繼續去盯着，看她有什麼後續的反應沒有？這次終歸是個機會，就算不能弄掉那個孽種，也要讓她好生折騰一番，鬧鬧心纔是！”
蟬兒應了一聲，剛要出門，卻又見一個婆子匆匆跑了過來，臉色驚慌地說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奶奶，裴姨奶奶在那兒清理門戶了！”
馮氏不由一愣，心中一緊，手上的眉筆當即就是一跳，從自個兒的眉線上滑了過去，在鬢邊留下一道長長的黑紋。她卻顧不得這些，轉過頭來厲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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