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英泰本對這兩個物件抱着一睹爲快的想法。但念及葉家堡發生綁架事件,也不好要求什麼。便道:“那幾名胡胡武功也似平常,卻如何從葉堡主眼皮底下擄走令郎?”
葉知秋道:“說來慚愧,他們的確是吐蕃的商人,十年前便有商業往來,他們此次發難,定是被人收買,利益所驅而致。”
朱英泰沉吟道:“當務之急是保證令郎安全。來,老劉你們都來想個萬全的法子。”
劉健手模絡腮鬍須,沉默片刻,忽的一使勁,將那刺兒樣的鬍鬚拔下一根,疼得腮部肌肉一哆嗦。
葉知秋駭然道:“大人這是——?”
朱英泰卻撫掌大笑,道:“老劉可是有辦法了?”
劉健問葉知秋道:“想來這羣胡胡定然沒見過這水晶球真物件,僅僅是聽過易雲天隻言片語?”
葉知秋道:“是這樣。”
劉健接着問:“易雲天可曾透露出水晶球顯像之事?”
葉知秋到:“他當時在酒肆裡喝了些酒,聽見一些無知酒徒評論賈乃禎爲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便道‘屁。老子也到那泥地裡走了一遭,卻是毫髮未傷。他賈乃禎如何跟本大爺比?’那些人當然不信,要他拿出證據來,他道:‘我那顆水晶球便是證據。只是在家不曾拿來。’衆人便起鬨,激他去拿。易雲天同幾個證人走了片刻,涼風一吹,酒便醒了大半。這才意識到剛纔荒唐行徑,一個鷂子翻身,逃走了。”
劉健笑道:“這便好辦了。府上可有上好的水晶球?”
葉知秋也是忽然醒悟,喜道:“偷樑換柱?”
劉健點頭道:“有誰識得真假呢?葉堡主這終非久留之物也可以長留家中了,剩下的煩惱便交給那幾個胡胡好了。”
葉知秋連聲稱妙。忽地感覺易雲天當年因這顆水晶球遭人追殺實在是太不值了,如果當時死了,簡直是輕如鴻毛。
夜裡酉時,葉知秋用包袱裹好精心選好的一顆普通水晶球。大步來到城南驛館。
那三名胡胡早已等候在那裡,另外還有五名中原人,想必是他們花錢僱來的傭兵。
葉知秋也不在意。道:“我兒在哪?我要見到他。”
領頭的胡胡道:“葉堡主是個厲害人物,我們也不得不防備些嘛。令公子在城南樹林,請葉堡主隨我們前去。”
葉知秋冷冷道:“好。”
一輪彎月,幾絲寒風。
白日繁華的解留鎮此時死一般地靜寂。
來到樹林裡卻見又有三名胡胡。領頭的胡胡道:“讓小孩子說句話。”
一名胡胡將塞在葉軒博嘴裡的棉布拿開。葉軒竹道:“爹爹,姐姐爲何沒來。”他平日與葉丹葉蘭最是要好,此時竟還念着。
葉知秋道:“放人吧。”
領頭的胡胡道:“請堡主取東西一看。”
葉知秋一掂手中包袱道:“拿去。”
那胡胡接過包袱,小心打開,仔細看來幾眼,又招來令兩個胡胡,咕嚕咕嚕商量了一通。最後微微點了點頭。爲首的胡胡道:“把金幣拿來。”
葉知秋一怔,卻見那兩名胡胡從一棵樹下擡起一個包裹,放在葉知秋面前。爲首的胡胡道:“我們知道葉家堡最講信義,這顆水晶球我們也不白取,這兩千兩黃金就作爲買金,望葉堡主收下。”
葉知秋佯怒道:“難道講信義便由得他人欺侮麼?漫說這是迷魂谷之物,即便普通水晶也值得這個數吧。”
爲首胡胡尷尬地笑笑道:“葉堡主不要生氣嘛,我們也就這些錢了嘛,待到回到我國。我會再給堡主一些的嘛。”
葉知秋並不想與他們糾纏道:“快快放了我兒。”
那胡胡道:“葉堡主武藝高超,請自縛雙手。”
葉知秋心中有氣,但關心愛兒,“哼”了一聲,接過那胡胡拋過來的牛筋繩自行將雙手纏縛起來。
那胡胡道:“無所不能的真神讚美堡主,願您與日月同在。”言畢招呼衆人:“跑路。”
一干人等翻身上馬,片刻走得乾乾淨淨。
葉知秋稍一用力,拇指粗的牛筋繩節節寸斷,他上前扶起葉軒竹,仔細瞧了瞧,道:“有沒有受傷?”
葉軒博道:“沒有,爹。不過這幾個胡胡,當真好玩之極。”
葉知秋怒道:“這好玩麼?休要對你娘提起,不然她定然哭暈過去。”
葉軒博道:“是。爹。只是這金幣?”
葉知秋道:“少操心。”雙手輕拍,幾十名堡丁從後面涌出。
“背上少爺,拿着這袋金幣,回堡。”葉知秋輕輕道。
葉家堡書房“蕙蘭齋”。
朱英泰四人連同易雲天聽得葉知秋說此遭遇,忍不住哈哈大笑。朱英泰道:“這回胡胡卻是做了蝕本的買賣了。”
葉知秋此時心情暢快,換來管家南安——此人不到四十歲年紀,乾瘦的核桃臉上一雙小眼炯炯有神,兩撇小八字鬍鬚根根翹着,一笑嘴角幾乎咧到耳後去了。
易雲天見此尊容,一口水噴了出來,咳個不停。
葉知秋吩咐道:“南安,速去準備一下,我今晚要大宴貴賓。”
“是。”南安低頭退下。
葉知秋對朱英泰道:“公子莫看此人相貌不雅,卻是一個經營奇才。是我每年花十萬兩銀子從紹興請來。
“十萬兩?”易雲天大駭。“他值麼?”
葉知秋躊躇滿志,答道:“當然。如今又有公子相助,葉家中興指日可待啊。”
“撲楞楞”一陣聲響,一隻白鴿飛了進來,輕輕落在葉知秋肩上。葉知秋輕輕捏起,從它大腿的羽毛處取出一支紙卷。看過之後,半天沒有說話。
李東陽道:“莫非胡胡出事了?”
葉知秋嘆一口氣道:“六個胡胡全都死了,另外死了兩名傭兵,好狠的手段,均是一劍斷喉。”
李東陽道:“我斷定他們回不到西域去,卻未曾想事情發生的這樣快。一定有人暗中窺視。幸虧——”
葉知秋知道他後面的潛臺詞,定是感慨這掉包之事幸在密室進行,否則,難保不讓人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