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子初雲下

夜晚,破廟反到不如門口的青石板睡的舒服,響廟裡燥熱,蚊蟲又多,這裡多好,靠着牆根,仰望天上一閃一閃的星辰,感覺一絲絲的風,漸漸的入眠也是人生一件樂事。

“啪!”清脆的巴掌聲響起,還有我的咒罵,“死蚊子,再咬下去,我的頭明天就能和裡面的菩薩一樣了。”

“啪!”“啪!”“啪!”

連續幾聲清脆聲響起,我乾脆一歪身子,選擇放棄,“咬吧咬吧,誰叫我就這招蚊子的命,有我在,大家都能睡的好。”

潯拿過一把破蒲扇,在我臉上一下下扇着,一點點涼風,讓煩躁的心也慢慢平靜,我的意識開始朦朧,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潯,你說老頭還會回來找我們不?”他的腿就是我最好的枕頭,翻身找個最舒服的姿勢,我迷糊的出聲。

“不知道,不過他如果還在的話,應該不會拋棄我們的,如果要拋棄,也不會養我們十年了。”他的手一停,幽泳了口氣。

我的手不老實的毛上他的胸口,拍了拍,“老頭不是口口聲聲說他是修仙的人麼,那時候就說啥兩百年天劫要來了,要承受天雷,成功了就登仙界,不成功就劈成灰了,反正不管哪樣,都不會回來了。”看着夜色中他若有所思的臉,我撇撇嘴,“潯,老頭是不是最後腦子不正常了,突然好好的說那些話,可信麼?”

他的手撫摸上我的背,輕柔的打着拍子,“我也不知道,只是不管怎麼樣,他揀了我們,給了我們姓,養大了我們,真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若沒有他,我也不會遇見你。”

潯揀人的嗜好似乎是從小就有,就連我,也是被他從一條小河溝裡看見的,堅持要老頭揀了我,當然老頭自己也講究什麼緣法,就地取名,叫了紫澗,還真是夠賤的名字。

手指在他胸口繼續蹭蹭,不期然碰到一個冰涼,想到潯的話,“是啊,老頭其實對我們挺好,臨走前還送我們這個,只是我不明白,明明看上去是一對,爲什麼會打不開?”

我說的,是我和潯胸口的一對紫玉鎖和鑰匙,潯是鎖,我是鑰匙,可是我和潯研究了半天,這明明看上去是一對的東西,偏偏就是捅不開,不知道是不是我們想多了,也許老頭留給我們的,就是一個紀念,做成了鎖和鑰匙的形狀而已,實際上根本打不開吧。

爬上他的胸前,我抓起他脖子上的鎖,那看了不知道幾千幾萬遍的圖形我都能畫出來了,奇異的花紋重重疊疊裹滿整個玉鎖,的正中間就是一個的鎖眼,相比起玉鎖的華麗,我的鑰匙就顯得有些寒酸了,光滑平坦,沒有任何獨特的地方。

他任由我探索研究着,只是仰頭望望星空,“老頭連名字都沒留下,十年了都只讓我們喊他老頭,只有這個是他送的,不管有什麼用,也留着吧。”

我頭也沒擡,“他讓我們姓紫,他肯定也姓紫唄,說不定他就瞪着兩隻眼在天上看我們呢,等我們罵他兩句說不定天上就掉銀子下來了。”

“幫主和紫潯哥在說神仙嗎?”我們兩的聲音引的一羣愛幻想又睡不着的小鬼頭個個精神抖擻。

“我也經常聽人提,說是有人專門練氣修仙,能活幾百歲,還能眨眼幾千裡,再後來,就成仙了。”

“眨眼幾千裡?活幾百歲?傻毛,你騙人吧。”

“我哪知道,還不蹲門口偶爾聽別人說的。”

“哎呀,那我今天在酒館門口,就有人忽的一下不見了,難道是你們說的修真的人?”

“笨咧,武林高手也能高來高去,飛檐走壁,你看的是練武的人吧。”

“小七,還有一個可能就是你眼花啦,被曬暈了吧。”

“最近城裡是來了好多人嘛,都拿着劍,有道士有和尚的。”

“那是誰家請來做法的吧?你以爲修仙的人我們能見着?那些就算不是仙,也是半仙,懂麼?”

笑鬧過後,累了的人,慢慢的消失了聲息,只有漸起的鼾聲。

我躺在潯的腿上,咕噥着,“人家修真的人都是仙風道骨的,哪有老頭那樣邋里邋遢的。”眼皮沉重,逐漸陷入了朦朧,依稀間說了句:“初雲別帶出去了,太惹眼了。”

“嗯!”他拍着我的背,兩個人歪着一起呼呼大睡。

我睡的舒坦,一覺直接到大天亮,睜開眼,環顧四周,小鬼頭們早沒了影,只有一個乖巧的小影子,蹲在我身邊,好奇的望着我,藍色的大眼象透明的湖水倒影着我的醜樣。

“別動!”我按着他的臉,湊上自己的腦袋,開始揉眼睛摳鼻子。

果然乖乖的一動不敢動,只是眼睛瞪得更大了,“姐姐,你在幹什麼?”

“照鏡子。”我沒有一點不好意思,耙耙腦袋。

小傢伙的眼睛清澈見底,我的樣子清晰無比,一邊扯着破衣服,隨口問着,“初雲,你多大了?”

“我?”長長的睫毛扇了扇,伸出白呼呼的手指頭,“一百,兩百,三百,啊,我八百歲了。”

“八百?”我丟給他一個大白眼,拍拍他的腦袋,“是八歲吧。”

“我……”他似乎也有些迷茫,捏着手指頭半天不說話,吭吭嘰嘰蹭出一句,“我從殼裡出來應該是八年吧,你說八歲也對。”

“笨初雲,你是從孃胎裡生出來的,不是殼裡出來的。”捏上他的臉,我輕輕揪了揪,“你爹孃捏?”

“他們順着水回家了,我想追他們,卻被潯哥哥給拉住了。”他無限委屈的癟癟嘴,盈盈大眼眨巴眨巴,眼見着蒸騰起一片氤氳水汽。

他爹孃難道是落水死了?所以他也準備投水?

我暗自慶幸着,幸虧潯手快,不然這麼漂亮的孩子就這麼死了還真可惜。

抓着他的手,我從地上爬起來,“初雲,我讓潯給你找戶好人家做你爹孃好不好?好吃好穿比跟着我強,現在我們去抓魚,當給你送行,以後你就不愁吃穿了。”

他沒說話,只是低着頭,被我拉扯着,一步步蹭向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