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紀兩家一拍即合,凍鶴潭就這麼轟轟烈烈地開工了。
紀良纔對許家老祖說:“袁家那隻老狐狸,雖然多年不出門,可誰敢小看他?而且現在還有隻小狐狸,就算火候不足,也不容小視。與其遮遮掩掩,不如堂而皇之,我們三大世家相互依存這麼多年,只要他們表面上拉不下臉摻和,那就好辦。”
許家老祖沒那麼多花花腸子,但他不蠢,略微一想,就同意了這個辦法。不同意還能怎麼的?袁家如今有兩名元嬰,他和紀良才互鬥,那不是讓袁家坐山觀虎鬥嗎?袁家這麼多年收斂鋒芒,無論他還是紀良才,都不相信他們真的純良無害。
袁正陽得知消息的時候,險些掉了下巴,急忙忙地趕到袁家老祖的修煉室。
“老祖,許老鬼他們……”
袁家老祖正在沉思,聞言道:“此事我已知曉。”身爲袁家家主,他自有耳目。
袁正陽在他面前坐下,聲音帶了焦急:“老祖,您看這事該怎麼辦?”
這件事,袁家老祖也頭疼得很。他們本以爲,袁家是最悠閒的,在旁邊看着許、紀兩家各出手段,等找到寶物,再動手搶奪。沒想到紀良才比他們想像的要決斷得多,居然找了許家聯手。如此一來,他們要動手強搶,還真有點難度。
“不能小看任何人啊!”袁家老祖感嘆,“原以爲此事全在我們掌握之中,沒想到會出了這樣的紕漏。”
袁正陽的臉色也很沉重。老祖隱居多年,應對、判斷的依據皆來自於他的觀察。他以爲自己已經把紀良纔看透了,臨到頭卻發現。紀良才比自己以爲的要狡猾。
思索了一會兒,袁家老祖沉聲道:“這事不能由着他們,我們必須參與進去。”
袁正陽大吃一驚:“老祖!”那是許、紀兩家先祖的遺寶,袁家出手,道理上有點站不住,說出去可不好聽。
袁家老祖道:“紀小鬼爲什麼會提出這個主意?還不是覺得,我們拉不下臉?他不知道。我們早就打定主意,事後劫寶。既然如此,還顧及什麼名聲?事後劫寶的名聲,恐怕更難聽。”
袁正陽想了想,同意老祖的說法。那寶物雖是許、紀兩家的遺寶,可已經遺落千年,堅稱無主也說得過去。爭奪機緣這種事,反正都要撕破臉的,還在乎什麼臉面?袁家兩名元嬰。不是放着看的。
於是,這場對話結束後不久,袁家的總管出現在了凍鶴潭。
儘管許、紀兩家都不願意,但袁家擺明了以勢壓人,他們還能如何?無非就是扯皮。
靈玉聽說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有些愕然。搞了這麼久。還是到了這一步。
也好,事情擺到檯面上,對她最有利。接下來只要等結果就行了。要是一直沒結果,三家必然放鬆謹慎,到時候她繼續尋找奇石。
時間在等待中慢慢流逝,轉眼幾個月過去了。
靈玉最近的日子很悠閒。自從宣公子發現了自己的新愛好,他的爐鼎們挖空心思地奪寵,沒空來煩她。她埋頭修煉,倒是將幾門法術掌握得更圓融了。
“抽調弟子?”靈玉看着眼前的神情木然的許文宣,“什麼意思?”
許文宣僵硬地答道:“家族決定抽調弟子,對凍鶴潭進行長期的搜查。”
靈玉又問了幾個問題,終於弄明白怎麼回事了。
凍鶴潭一帶早就被他們的先祖搜了幾十年了。現在再搜,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找到那件異寶?搜查了幾個月,三大世家一無所獲。
可凍鶴潭太冷了。煉氣弟子長期受到冰凍影響,對身體有害,於是三大世家決定抽調弟子進行輪換。
這種事,當然是由散修去做了,寒鴉山近期人心惶惶,散修就怕這差事落到自己頭上。
他們不知道要找的是什麼東西,三大世家對外的說辭是,凍鶴潭地貌特異,要將其改造成修煉之地。
靈玉眼珠一轉,突然想到一個主意。如果她能夠名正言順地去凍鶴潭,不就不用等了嗎?亂石林就在凍鶴潭之側,只要找到那塊奇石,凍鶴潭的寶物要找多少年,關她什麼事啊?
於是第二天,宣公子的洞府裡,一名侍妾得罪了宣公子,被他遣送到凍鶴潭幹苦工……
靈玉被管事帶走後,許文宣茫然地摸着頭:“奇怪,我剛纔爲什麼那麼生氣啊?”
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而一名已經失去元陰的爐鼎,對他來說也不是那麼重要,很快就拋在腦後,不管了。
以往人跡罕至的凍鶴潭邊,如今熱火朝天。三大世家各據一邊,由一名管事坐鎮,指揮着衆多散修挖掘凍鶴潭。
靈玉被送過來,管事輕蔑地看了她一眼,吩咐:“你,去那邊幹活。”
一名失寵的爐鼎,在家族中不會有任何地位可言,何況她是得罪了公子被趕出來的。
“程姐姐!”靈玉剛剛走過去,就聽到顫抖的喚聲。
轉過頭,她發現叫她的人竟然是方禾。
“方妹妹!”靈玉驚訝,“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方禾一身灰衣,一臉泥沙,小心地看了管事一眼,拉着她到角落,兩個人一起擡泥沙。
管事這才收回瞪視的目光。這裡可不是敘舊的地方,來了就得老老實實幹活!
兩人擡着一大筐泥沙往桑林坡而去。有修爲在身,這一大筐泥沙並不算太重,是相對輕省的活了。
方禾一邊擡一邊道:“我在許家無根無基,又沒有足夠的靈石賄賂管事,這種苦活就落到我頭上了。程姐姐,你又是怎麼回事?”
靈玉道:“得罪了宣公子,所以被送來了。”
“怎麼會這樣……”方禾看着她,不知道說什麼好。
靈玉見她滿臉同情,又不敢多說,怕刺激到她,便笑道:“你別這樣,我現在不用做爐鼎了,不是很好嗎?”
方禾咬着脣,半晌才應了一聲:“嗯……”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曾經做過爐鼎,跟她這樣的普通散修是不一樣的。
不管大夢澤風氣如何,做爐鼎始終是一件讓人鄙薄的事。做過爐鼎,更是修士一生中難以抹去的污點。失寵的爐鼎,地位極低,平日裡要承受別人異樣的目光,說不定還有輕薄之人故意調笑。
方禾暗暗爲靈玉感到傷心。這樣得罪了主人被趕出來,還不如繼續做爐鼎。只要不是一次性被採成爐渣,無非損失些修爲,若是能得到主人看重,說不定還有築基的希望。可現在……能不能熬過這一關都難說。
靈玉不知道方禾的心思,一邊搬着泥沙,一邊打量周圍的環境。
那天是晚上來的,沒想到這附近的環境這麼好。可惜沒有靈氣,否則是個上佳的修煉之處。
兩人搬了一天泥沙,入夜終於能休息了。
三大世家在桑林坡臨時紮了帳篷,供這些幹苦工的散修們居住。
休息之前,方禾特意囑咐她:“程姐姐,你趕緊修煉,把寒氣拔除了,要是進入丹田就麻煩了。”
靈玉謝過她,回到自己的小帳篷裡。
夜深了,四周安安靜靜,只有拂過樹梢的風聲和淺淺的呼吸聲。
靈玉掀起帳門,看了看周圍。
男女分居,男修住的地方離這裡有一點距離,而女修並不算多,只有十幾座帳篷。
確定所有人都睡了以後,她摸出一張靈符。
兩指夾着那張靈符,畫了個複雜的手印,用力一彈。靈符無火自燃,落在蒲團上,化出一個人影。
這人影容貌體形與靈玉相差無幾,若不細看,必會當成真人。
這是蒼華真人研究了符兵之後,弄出來的傀儡符。這符徒具其形,模仿不出修爲,平時一點用也沒有,這種情況拿來僞裝倒是不錯。
佈置妥當,再設好禁制,靈玉悄悄摸出了帳篷。
摸出桑林坡,繞過凍鶴潭,她終於看到了亂石林。
亂石林不愧一個亂字,雜亂生長的樹木,高低不等的石塊,胡亂堆在一起,看着就讓人煩躁。夜色下,黑影憧憧,突兀聳立,氣氛幽暗可怖。
靈玉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亂石林很有意思。野外之地,就算沒有活物,往往也有着自己的規則,比如樹木的生長、分佈。
可亂石林完全沒有規則,生長在一起的樹木,有的百年,有的十年,有的剛剛冒出新芽。相隔不遠的地方,突兀地長着兩株大樹。按常理來說,這樣的大樹會互相搶養分,捱得這麼近,根本不可能同時長這麼大。
夜色中,沙沙的聲音響起,一隻小動物被驚動,撒腿就跑。
“誰?”靈玉突然發現不對,低喝一聲,一道劍光向黑暗掠去。
劍光落空了,那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靈玉駭然,冷汗涔涔而下。
生平第一次,她如此恐懼。哪怕年紀還小、未曾踏入仙道的時候,居於荒涼的白水觀中,夜聽鬼哭,也不曾這麼恐懼過。
在她的神識監控下,那個人竟然憑空消失了!
詭異的是,剛纔她明明感覺到,那個人跟她修爲相近,並不是元嬰修士。
莫非這亂石林裡失蹤的人,其實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