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沒有因爲玄瞳的話,而有任何鬆懈。來者是一個絕世大妖,甚至比嘯月更強大許多。
對方也果然沒有聽玄瞳的話。
虛空中,來者神識朝周清碾壓過來,一股驚天動地的氣勢涌出。
周清背後的天雷翅張開,銀白的骨翅,閃爍着莫名的光澤,隱隱有雷電涌動。他沒有逃跑,而是天雷翅煽動間,同樣將神識放出去。
兩道無形的神識,在虛空中產生激烈至極的碰撞。兩者之間的空間,產生噼噼啪啪的炸響,恐怖駭人的罡風自兩人中間憑空生出,四散而去。
來者正是玄蛇族的三大太上長老之一的玄泰。
它見狀大驚,周清神識的強大出乎它意料。玄泰神情凝重起來,神識再度攀升,兩人沒有任何動作,可虛空中無形碰撞產生的爆裂聲卻越來越激烈,罡風捲起恐怖的氣流,以兩人爲中心,朝着四周高速擴散。
玄瞳、毒蟒等的神識根本不能靠近。
但玄瞳靠着玄蛇族驚人的感知,依舊能從罡風中,大致判斷,這場無形的神識交鋒,青靈子並未落在下風。
簡直不可思議。
它伯父已經在百年前進階十階妖獸,堪比元嬰中期的人族老怪,雖然妖族的神識天生弱人族一些,且以玄蛇族的壽命和修煉進度,百年時間,伯父也只是剛穩固了元嬰中期的境界。
可百年過去,伯父的神識再怎麼說也有接近人族元嬰中期修士神識的水平。
它聽說青靈子剛百歲出頭,即使有擊敗九階妖獸嘯月的實力,如何能與伯父玄泰在神識上抗衡?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毒蟒對玄泰自然美那麼瞭解,卻也面無血色。在它的感官裡,青靈子比前幾年,又強大了一些。
他怎麼還在進步。
這已經超出毒蟒對修行境界的認知。
要知道到了元嬰級別,修爲進步是以數十年上百年爲單位的。
周清短短几年,又有些顯著的提升,實在讓毒蟒這等大妖無法理解。人族即使在修煉上得天獨厚,周清更是不世出奇才,這也太誇張了。
它情願相信這是它一直以來沒見識到青靈子的全力。
但雷骨山一戰,青靈子當時釋放的靈壓,怎麼可能留手?眼下青靈子釋放的靈壓,比當年明顯高出一大截!
其實周清並沒有玄瞳、毒蟒二妖以爲的那樣恐怖,他已經竭盡全力用神識與玄泰對抗,並且不斷催發氣血,轉化神識。
即使如此,周清也能察知,玄泰的神識高出他一截。
如果對方是正常的人族元嬰中期修士,優勢就會十分明顯,可惜妖族在神識方面,天生遜色於人族。即使如此,周清和玄泰神識的差距也暫時無法抹平。
周清和玄泰的神識交鋒越來越激烈。
玄泰眼見這人族的小子,神識好似海中礁石,任憑風吹浪打,亦毫不動搖。它心裡一橫,神識陡然再強大數分。
只見虛空中,無形的神識,居然化爲一條模糊的巨大黑影。
周清知曉,這不是妖魂或者元嬰法相。
“神識化形!”
玄瞳、毒蟒驚呼道。
黑影呈現蛇形,長着一對巨大的翅膀,碾過周清的神識,朝着周清的本體撲殺過來。
就在此時,周清身邊升起一股驚人的劍煞。
恐怖的劍煞在周清神識的操縱下,將模糊巨大的玄蛇黑影,從中斬破!
伴隨一場激烈無比的爆炸聲,地面一時間諸多女修和妖兵,都被震暈在地。
而這僅僅是神識交鋒散出的餘波導致。
虛空中,罡風氣浪散開。
周清負手而立,一滴滴汗水從背後指尖滴落,然後瞬息間蒸發。
而對面的玄泰,神情凝重,
“道友的手段果然厲害。”
周清:“道友神識強大,在下甘拜下風。剛纔無非是取巧贏了而已。”
玄泰:“勝就是勝,敗就是敗,老夫又不是輸不起。要不是遇見你,老夫也想不到我神識化形的破綻這麼大。”
周清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適才僅以神識交鋒而論,周清最終仍是要落在下風的。但是玄泰因爲是妖族的緣故,神識先天遜色於同階人族,因此原本元嬰中期境界才能掌握的神識化形,玄泰只能勉強掌握,一用出來,在周清的破妄法眼下登時露了破綻,纔有劍煞一斬建功的機會。
即使如此,周清也只是破壞了對方的神識化形,無法對玄泰本身造成任何損害。
何況元嬰中期級別的絕世大妖,僅是神識稍弱於同階人族修士,其他肉身、法力方面卻要勝過同階人族。
然而人族修士,手段層出不窮,真鬥法起來,雙方就得看誰底牌更多,應變更厲害了。而且元嬰級別的鬥戰,分出勝負,也很難分出生死。
畢竟這層級的強者,保命的底牌肯定不缺,何況還能元嬰遁出,瞬間移動。
周清當初能擊殺嘯月,多少有些僥倖。如果嘯月一開始就打算逃走,周清是決計留不住的。何況那時嘯月的螭龍之身未成年,並且許多原本天狼之身的神通都無法施展出來,僅是實力接近元嬰,尚未完全恢復到元嬰初期的實力,鬥戰的實力,甚至還要稍弱於剛從鎖妖柱脫困的時候。
即使如此,周清當時也險些留不下嘯月,甚至稍有不慎,還會落敗在嘯月手裡。
當然,現在周清即使面對全盛時期的嘯月,也可以說能稍稍勝之了。
只是論實力,比起眼前的玄蛇族老怪,那仍舊差了一大截,唯有突破至金丹四轉之後,才能真正與之抗衡,或者勝過。
即使如此,周清也是不懼。
他天雷翅在金丹三轉頂峰的法力加持下,除非元嬰中期中頂尖的存在,或者同樣有頂級的遁法元嬰老怪,否則絕難留下他。
自信歸自信,周清的破妄法眼自是全力運轉,稍有不對勁,他就會遠遁走。 眼下,玄泰的敵意倒是沒有那麼重,周清也就勢借坡下驢。
高階修士或者異類之間,除非有不死不休的大仇,否則很難拼死拼活。當初以神水宮的強橫,也只是驅逐玄蛇族離開陸地,沒有趕盡殺絕,多少也是顧忌玄蛇族有絕世大妖存在,萬一收不了尾,對於神水宮就是極大的隱患。
當初種下的禁咒,也肯定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而且南荒世界的天道里,過強必折,神水宮反倒是先玄蛇族隕落。
“伯父,都是誤會。”玄瞳見雙方暫時罷手,連忙飛到玄泰身邊。
玄泰冷哼一聲,“你當我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嗎?要不是早聽到你說的話,伱以爲老夫僅是因爲神識落敗,就善罷甘休嗎?”
它目光兀自在周清身上打量。
周清微微一笑:“道友還有何賜教?”
玄泰:“你可認識一個叫景陽的人族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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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心中思量片刻,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不熟。”
他頓了頓道:“景陽真人是我人族前輩,只可惜在下出生之後,景陽真人已經失蹤,因此多有聽聞他的事蹟,卻未曾見過。”
玄泰:“既然不是景陽的徒子徒孫,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他從我族聖姑手裡借了玄蛇劍,幾百年過去,至今沒有歸還。”
周清心裡一突,以景陽真人的脾氣,怕不是“借”,而是“強借”。
只是看玄泰神色,又不像是很怨恨。
而且“聖姑”是什麼鬼?
周清不免想到前世看過的許多小故事,什麼金蛇郎君、許仙……
不會這麼口重吧?
玄瞳亦是一驚,聖姑是另外一位太上長老,玄蛇劍更是玄蛇族的“聖物”,怎麼就隨隨便便借出去了。
而且此事,它身爲族中長老,居然一點都不知情。
玄泰似乎反應過來,自己一不小心說漏嘴,心想要是聖姑知曉是它說漏了,怕不是往後不得安寧,它狠狠瞪了其他妖一眼,
“此事涉及本族機密,哪天要是泄露出去,本長老不會放過你們。”
玄泰目光最終落在周清身上,倒是沒說狠話,略作沉吟道:“道友修爲不凡,若是感興趣的話,咱們喝上兩杯,交流一下修煉心得。”
周清略感意外,他沒想到玄泰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沒有多惡劣。玄蛇族可是被神水宮趕出去陸地的,玄蛇族不恨人族嗎?
似乎看出周清的顧慮,玄泰繼續開口:“我族離開南荒,雖是遭了神水宮的逼迫,但其中也另有曲折。何況我玄蛇族祭祀的玄天上帝,本就是人族出身。先祖也曾追隨玄天上帝,縱橫南荒。因此不至於和你人族有什麼過不去的死仇。”
周清點點頭:“如此就叨擾前輩了。”
玄泰於是指地變化出一個涼亭,建築粗獷,卻有種自然樸素之美,雙方入座。
玄瞳立刻叫小妖去搬來珍藏的美酒。
不過伯父在這,有些不敢盡興,沒叫女修們跳舞助興。
玄泰卻不滿意了,踢了玄瞳一腳,“我聽說你這裡成天歌舞不停,怎麼我一來就沒了?不想我瞧是吧?”
玄瞳捱了一腳,卻嬉皮笑臉,“這不是怕你老人家看不上嗎?”
玄泰冷哼一聲。
玄瞳收了笑容,讓毒蟒安排起女修來跳舞助興。
只見女修們翩翩起舞,身段清妙,若浮雲晚風,暗香飄動。
玄泰閉目合着節拍,倒是有些享受,過了一會,睜開眼,“倒還湊合。”
玄瞳好奇詢問:“伯父還在別處見過人族的歌舞?”
玄泰輕輕嘆了口氣,“修行無歲月,記得是四百年前,還是快五百年前,那時候,人族那個叫景陽的修士來做客。他和聖姑相識於極地,困在一個上古修士遺留的地宮裡,兩人不打不相識,因此結了交情,同心協力,闖出地宮,還各自得了一番機緣。
聖姑修煉的太陰寒焰就是從那處地宮得來。聖姑和景陽出了地宮候,又在南海遊歷數載,期間遇到不少危險,憑他們之力,倒也化險爲夷。後來,聖姑帶着景陽回了玄蛇族,我們當時見聖姑神通大增,頗是歡喜。又聽說景陽在其中出了大力,更是聖姑好友,因此熱情招待。
那景陽倒也非是俗物,於修行之道,極有見解。我等仗着祖先遺澤,雖然也修煉到如今境界,許多修煉的事,卻是模模糊糊,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聽了景陽指點,方知修行之道,別有天地。我百年前能順利突破,實是有當年和景陽論道的緣故。嘿嘿,說是論道,其實當時我們都插不上嘴,只是聖姑和景陽在說。
景陽和聖姑相處數載,早已對我玄蛇族神通了若指掌,說起有關我族修煉的事,也頭頭是道。他雖然是人族,可我等當初實是由衷佩服。
後來他在玄蛇島居住半年,與我等論道,比劃神通,當時我等對他越來越佩服。只是忽然有一日,景陽和聖姑起了矛盾,兩人往後一個月,爭吵了數次。我們從中勸解,卻總不奏效。不知爲何,他們又突然和好,然後景陽向聖姑借了玄蛇劍,從此一去不回……”
他說到這裡,輕輕一嘆,又道:“自那以後,聖姑就避居玄蛇島的聖壇,連我們也見不着她。”
玄瞳雖然聽故事津津有味,可是老頭子說了半天,也沒說人族歌舞的事,它問:“伯父,那人族歌舞的事呢?”
玄泰沒好氣的扇了親侄兒一巴掌,“咱們族裡的玄蛇劍都被人借走幾百年了,你不關心這個,就知道歌舞!”
它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周清看得嘴角一抽,玄蛇族的絕世大妖竟是這個畫風嗎?
不過,玄泰很快露出懷念之色,又道:“景陽當時和我們有一次聚會,當時酒興,他指着月亮說道‘今宵把酒言歡,須得請月宮仙子前來助興’,他幻術當真高明至極,我們當時看到月亮居然從天上墜落下來,落在我們身邊,清光流淌間,一名絕美的人族仙子從月宮中走出,翩然起舞,恍若驚鴻……”
說到最後,他喝了一口酒,低聲地嘿嘿笑一聲,“那月宮仙子,樣貌還有幾分神似聖姑呢。”
玄瞳:“……”
它心想:“這是我能聽的?”
但還是忍不住問道:“月宮仙子與聖姑誰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