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搞定了秦叔叔這裡,祁雲裳送了一隻貴重的青花瓷瓶給他。
禮物這種東西,就是要人家答應了之後纔好送。如果一開始就送,意味太明顯,彷彿賄賂人家一樣,傳出去不好聽。可事情辦成了再送就不同,這樣只算是感激,表達自己的一片謝心。
這些彎彎繞繞的心思,都還是權均梟特地教給她的。不知不覺,祁雲裳感覺自己和權均梟在一起,整個人都變聰明瞭。
秦叔叔看到那隻華貴的青花瓷,果然笑得開懷,拿起來把玩了一會說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不該這麼客氣的。”
祁雲裳配合地笑着說:“這不是客氣呀!我一個晚輩,來看秦叔叔總不能空手吧?就當我是我的一片心意,要是秦叔叔不肯收,那纔是跟我客氣呢。”
“你這孩子,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秦叔叔把花瓶放在桌上,笑着說,“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也就不推辭了。你要見那個鄒婉婉的事就包在我的身上。等什麼時候有了消息,我馬上打電話通知你。”
“那真是謝謝秦叔叔了!”祁雲裳道謝之後,又和他寒暄了一陣子,說說父母的近況,等到幾乎無話可問,這才告辭走了。
一離開他的家門,祁雲裳拍拍胸口,狠狠地吐出一口氣。她以前只覺得權均梟和人周旋,顯得遊刃有餘,格外輕鬆。可是真的到了自己這裡,才發現要做點事情居然是這麼難。說話要時時刻刻揣測人心,不能太殷勤也不能太冷漠,不卑不亢的分寸實在很難拿捏。
突然格外想念圈圈,想念那個溫暖的家。在那裡她是不需要僞裝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做自己一切喜歡的事。
這樣想着,要保護那個家庭的決心就更加堅定!那裡是她的避風港,她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它。
晚上和權均梟在一起,祁雲裳顯得更加小心翼翼,就連睡覺都恨不能睜開一隻眼,省的自己做夢的時候把要去見鄒婉婉的事情給說出來。
好在這幾天權均梟也忙,兩個人獨處的時候不算很多,而且他也總是一臉疲憊的樣子,沒有太多的心思一直關注着她。想來他也在調查這些事吧,他們心裡都是一樣的目的,希望這個家庭,希望彼此可以平安無事。
第二天早飯的時候,家裡客廳的電話突然響起來,祁雲裳一個激靈,連忙跑過去一接,果然是秦叔叔。
權均梟還在餐廳裡吃飯,她生怕他聽見,故意壓低了聲音問道:“秦叔叔,安排好了嗎?”
“都已經安排好了,你今天下午兩點,到西城監獄去,只要說出我的名字,有人會帶你進去的。”
“那真是太好了。”祁雲裳顯得很激動,看看四周發現沒引起權均梟的注意,小聲說:“這次真的是麻煩秦叔叔了,等見過她之後,我一定再上門去謝謝您。”
掛上電話之後,祁雲裳有些忐忑地走回餐廳,權均梟果然好奇地看着她,停下筷子低聲問:“什麼人來的電話?”
一般家裡的電話響,多半都是找他的。總是管家接起來,然後叫他來聽。這次電話一響,祁雲裳馬上就衝了過去,讓人沒法不奇怪。
祁雲裳低着頭,支支吾吾地活:“沒什麼啊,就是一個合作的客戶。”她心裡把自己吐槽了一百遍,做什麼非要把家裡的電話給那秦叔叔,她應該給她的手機號碼呀!
權均梟當然不信,審視地目光盯着她,沉聲問:“有什麼生意上的夥伴,會這個時間打電話到家裡來?雲裳,你是不是又有事情瞞着我?”
“我……”眼看着這次是躲不過去了,祁雲裳把牙一咬,說出一個肯定會讓權均梟不高興的藉口來,“是……是靳舟寅的家人啦。那天在外面碰上的,就給了他們電話,今天打來問候我一下。”
權均梟這人太冷靜,什麼事情到了他那裡,分析一下就七七八八的明白了。不過有個人,是提起來就能讓他理智散盡的,這個人就是靳舟寅。
每次祁雲裳說起他,這男人就像是倒了醋罈子,什麼理智都跑到了九霄雲外。他果然把筷子一摔,不悅地站起身,冷着臉說:“既然是和靳家的人來往,還告訴我幹什麼?”
祁雲裳默默地顫抖了一下,也站起來,笑嘻嘻地陪着笑臉,“你別生氣啊,也不是他本人,不過是他家裡人。以前我們兩家關係不錯,現在見了面,總不能不說話吧?”
其實現在祁雲裳心裡是誰,權均梟也是很清楚的,可是想到她和他結婚的目的,想到沒有他的那些時光裡,這女人對靳舟寅的癡戀,他就心裡不舒服,好像是老醋從深處翻涌上來,整個人都要冒出酸氣。
權均梟哼了一聲說:“那你就讓他們打到家裡來?”
祁雲裳還是笑,“我就是覺得給他們我的手機號太私人了啊,把家裡電話給他們,這樣才顯得光明正大嘛。我就是怕你小心眼,誰知道你……”
“誰小心眼了!”權均梟一個一米八多的大男人,
這時候穿的西裝革履,可是瞪着眼睛說起賭氣話,極其矛盾性的視覺效果讓祁雲裳覺得可愛極了。
她笑着說:“哎呀哎呀,你不小心眼,我老公最好了!”一邊說着,一邊湊上去扒住他的肩膀,踮起腳尖在他臉上“啵”地親了一口。
權均梟微微一愣,馬上反應過來,伸手摟住她柔軟的腰肢,反客爲主,用力地吻住了她的嘴脣。她剛剛喝過牛奶,脣齒間還有一點香甜,讓他內心的貪婪全部涌現出來,恨不能這樣把她拆骨入腹。
權均梟惡狠狠地吻了好一陣,這才慢慢紓解了內心的惡氣。靳舟寅擁有她的過去又怎麼樣?現在能抱着她親吻的人照樣是他權均梟!
他佔到了便宜,馬上心情又好了,把祁雲裳放開,伸手摸摸她有些發腫的嘴脣,低聲呢喃:“越來越甜了。”
祁雲裳小臉泛紅,一把推開他,“你是越來越流氓了!”
權均梟那裡總算是應付過去,祁雲裳回到公司裡,一上午心神不寧,滿腦子都是下午要去見鄒婉婉的事。
小王給她泡了咖啡過來,關切地問:“祁總,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怎麼今天臉色這麼差的。”
現在祁雲裳真的想找個人商量一下,見到鄒婉婉該怎麼說,怎麼做,可是周圍沒有一個人可以說。她想起以前,和權均梟鬧着彆扭,然後發現了自己懷孕,那時候也是這樣茫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過那時候身邊還有個喬奈,當時喬奈的安慰和關心讓她走過了最艱難的時候,可是現在再也沒有人能告訴她該怎麼辦了。
人總是要學着自己長大的。
祁雲裳嘆了口氣,說道:“沒什麼事。”想起下午要去監獄,對小王說,“下午我要出去一下,公司的事情讓趙總安排好了。”
小王連聲答應,然後放下咖啡就走出了她的辦公室。
下午兩點很快就到了,祁雲裳沒敢坐家裡的車子,自己打車去了西城監獄。
監獄建在遠郊,四處都沒有什麼建築,再往遠處看,就是大片的綠油油的麥田。她下了車往門口走,果然一個獄警模樣的人正站在那裡,像是等着什麼人。
祁雲裳心裡打着小鼓,監獄這種地方,總是給人緊張的感覺。四處都是高牆鐵網,裡面住着的人們或者是窮兇極惡,或者是罪孽深重。她勉強鎮定下來,那獄警已經走過來問她:“請問是祁小姐嗎?”
“我是。”
“是秦局長讓我在這裡等您的,跟我來吧。”
那個獄警說話沒有什麼感情,但是讓人覺得很可靠,祁雲裳也不多話,一路跟着他走進了大門,裡面到處都是崗哨,看得人心裡發慌。那獄警大概看出來了,還安慰她一句:“祁小姐不用害怕,這裡很安全。”
祁雲裳尷尬地笑笑說:“我知道。”又說:“真是謝謝你了。”
他們沒有去探視的地方,那獄警帶着她去了一座小房子。周圍也都有人荷槍實彈地守着,獄警幫她推開門,她忐忑地走進去,隔着一面大玻璃,後面坐着的人正是多日不見的鄒婉婉。
祁雲裳的印象裡,鄒婉婉一直是個美豔強勢的女人,在圈子裡還有個綽號,人們都叫她“小范冰冰”。可是現在看起來,她的臉色很蒼白,頭髮也被剪得短短的,身上的條紋囚服很寬大,更顯得她整個人憔悴消瘦,連衣服也撐不起來。
祁雲裳在玻璃牆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還是鄒婉婉先開口,問她:“來找我有什麼事?”
玻璃牆上有幾個孔洞,不需要用電話就能講話。祁雲裳沒想到鄒婉婉會是這麼平靜,她還以爲她會歇斯底里,畢竟她落到現在的地步,都是因爲她。
祁雲裳說:“鄒小姐,你不要明知故問。”
鄒婉婉揚了揚眉毛,說:“祁雲裳,有什麼話你要說清楚,我有什麼明知故問的?”今天有人通知她,說是有老朋友來看她,還是這樣神秘的方式。她當時就覺得詫異,見到祁雲裳的時候才放下一顆心來。
是她,總不至於太危險。
祁雲裳也不想跟她繞彎子,在這樣的地方,她是一分鐘都不想多呆下去。她咬了咬嘴脣,說道:“最近我的公司出事,是不是你指使的?還有那個什麼韓彩恩,是不是你的人?”
“什麼韓彩恩?什麼公司?”鄒婉婉臉上的表情不再豐富,哪怕是詫異,也顯得滿臉木然。她只是說:“你說的這些我都不知道,那個韓彩恩我也不認識。如果是你們權家出了什麼事,也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她這樣一說,祁雲裳更加覺得疑惑。聽她的口氣,好像根本就知道他們權家會出事。她抓住她的破綻說:“你怎麼知道我們權家會出事?你還說不是你?”
鄒婉婉甚至冷笑了一聲,緩緩地說道:“我現在都已經這樣了,每天困在鐵籠子裡,根本出不去,你覺得我還能做什麼呢?不要把我想的太能耐了,比我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
祁雲裳越聽,越覺得鄒婉婉是話裡有話。這個女人一向居心惡毒,當初也是恨不能毀了她和她的孩子。現在落到這樣的地步,怎麼可能不恨她呢?她緊追着問:“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說的比你有本事的人,到底是誰?”
鄒婉婉卻彷彿很疲憊似的,她纖細的手腕上帶着手銬,怎麼看都覺得很可憐。而且這次見到她,和以前相比,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似乎是……一種洗淨鉛華的淡然。
祁雲裳不是聖母,鄒婉婉做過什麼她都知道,現在這樣也算是罪有應得,她對她談不上同情。可是莫名其妙的,有種想要原諒她的感覺。而且直覺裡,這次權家出事,真的和鄒婉婉是沒有關係的。
果然,鄒婉婉說:“說到有本事,你的老公不就比我能耐的多麼?把我關進這裡,你以爲他真的就放心了?他不知道派了多少人暗中監視我的動向呢。要是我真的還能做什麼,不用等到你來,權均梟早就對我動手了。”
權均梟一直暗中派人看着鄒婉婉,這個他也是對她說過的。只不過祁雲裳疑心很重,不肯相信,非要親自來問一問才肯放心。
這次來見鄒婉婉,祁雲裳下了這麼大的功夫,怎麼能被她這麼幾句話就擋回去。她不甘心地又問:“你剛纔分明就是話裡有話,這次的事,就算不是你指使的,你肯定也知道什麼。如果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早些出去也說不定。”
要和人談判,首先得學會的就是威逼利誘,現在的鄒婉婉可以說已經掉到了最底層,她再也不怕什麼了,所以威逼是沒有用的,只能利誘。
可是鄒婉婉冷笑着說:“祁雲裳,真是看不出來,你跟着權均梟還真是學了不少本事,現在都知道對我用懷柔政策了。”
被人一句話道破了心思,祁雲裳咬牙說:“就算是又怎麼樣?”
鄒婉婉反問她:“你真的肯幫我,讓人早點放我出去嗎?以前我做過的哪些事,難道你就不恨我?”
恨,當然是恨的。但是現在她需要她,而且……今天進來,看到這樣的鄒婉婉,祁雲裳也的確把恨意消散了不少。讓她這樣高傲的女人,落到這樣的地步,真的已經算是很嚴重的懲罰了。如果要早點幫着她出去,她也沒有什麼不甘心的了。
她緩緩地說道:“不管恨不恨的,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也不想記一輩子。現在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訴我,我肯定說到做到。”
鄒婉婉相信她是個說到做到的人,雖然她一直都很討厭她。但是那討厭更多的是因爲嫉妒。她不得不承認,祁雲裳以前雖然也有兩份大小姐脾氣,但是爲人真的很不錯,單純,坦誠。如果可以重來一次,她或許真的會和她成爲朋友也說不定。
但是現在,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鄒婉婉嘆息一聲,慢慢得說:“祁雲裳,別在我這裡白費心思了,我是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如果你真的想要保護你的家人,多在別的地方動動腦子,不要老是懷疑我一個人。你要知道,這世上不是所有的壞人都叫鄒婉婉。”
她的話說得這樣意味深長,祁雲裳有些惱怒地問:“你不要和我打啞謎,我既然可以答應早點幫你出去,也可以讓權均梟幫你加刑幾年。如果你識相的話,就把你知道的說出來!”
“權均梟不能這麼做,也不會這麼做。”鄒婉婉彷彿很篤定似的,“你不用威脅我,我受到的威脅已經太多了,我也不怕了。”
“你……你受到什麼人威脅?”祁雲裳越聽越覺得雲裡霧裡,緊追着問,“是不是現在有人威脅你,不許你說出真相?”
鄒婉婉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明顯不願意繼續說下去,她說:“現在雖然在監獄裡,但是我每天都過得很平靜。以前算是對不起你,我現在也得到報應了。所以現在,我不想和你們這些人有任何牽扯了。”
她又說:“你們權家發生的事,我可以保證和我無關。剩下的我不會說,也沒什麼可說的,你以後不要來找我了,不要破壞我的平靜。”
鄒婉婉一口氣說完,馬上就拍着玻璃喊人。外面一直有人守着,聽到聲音馬上就開門進來,先問祁雲裳:“祁小姐,沒事吧?”
“我沒事。”
鄒婉婉自己開口說:“我很不舒服,不想再說了,麻煩你們送我回去。還有,這位祁小姐,我以後不想見到她了,請你們不要讓她再來。”
獄警們看到鄒婉婉情緒激動,只能先把她帶走,然後送祁雲裳出去。在路上問她:“和那個女犯人說話,有沒有出什麼事?”
祁雲裳覺得他們擔心的有點過分了,鄒婉婉一直在玻璃牆後,能對她做什麼呢?她說了好幾次沒事,那些人這才把她送出了監獄大門,又幫她叫了出租車來。
祁雲裳坐在車上,回去的路上腦子裡一片空白。鄒婉婉的意思很明白,有人控制了她,或者說控制過她。
但是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