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智愣住,依然保持着虛握的手勢,再看蘇靜若手中捏着自己的手機,她向後退了步,水眸澄清,帶着凜然的寒意。
“寧智,還能再相信我次嗎?”
“……”寧智擰眉。
“像上次一樣,再幫我次。”
蘇靜若的聲音帶着點懇求的味道,寧智手緩緩放下,“到底怎麼了?”
沉默,對視,嘴脣動了動,話在脣齒間,卻難以啓齒。
“可以無條件相信我次嗎?”蘇靜若需要他的幫助,有寧智在,她安心些。
自己的身體她自己清楚,經歷什麼重創,如何熬過那段戒毒的日子,她比誰都清楚。
交給其他人,她不放心,萬一……她垂下眼,女人總是要生孩子的,她不想以後做不了媽媽。
“手術由你做,我放心。”
寧智不可置信,他沒想到蘇靜若的心會這麼狠。
“亦琛知道會恨你一輩子的。”寧智將白大褂中的聽診器從衣兜裡拿出,摔在桌上,目光投向窗外,“也會恨我的!”
蘇靜若輕吐口氣,“謝謝你。”
寧智氣得手掐在腰上,胸口劇烈起伏,“別謝我,我沒答應你。”
蘇靜若朝門口走,抓住門把手,“安排個時間,告訴我。”
“……”
他不回答,蘇靜若也知道他答應了,這人的脾氣秉性她摸得透。
打開門,人走出去。
在蘇靜若離開後,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寧智背對着門,“你們到底怎麼了?”
男人雋永低沉的聲音帶着一絲疲憊,“她有些敏感,怕孩子身體不健康。”
寧智轉過身,“操!嚇死我了。”
蘇亦琛清淺勾脣,嘴角揚起漂亮的弧度,“她的工作我做。你把消息放出去,任何敢接收她的醫院、診所,以後在這行就別幹了!”
“我明白。”寧智擡眉看了眼蘇亦琛,他又是一副打死也不說的架勢,心裡暗道:這倆人還真是絕配。
……
從醫院離開,蘇靜若沒有回清苑,而是去了公司。
她坐在辦公室內,將事先準備好的莫氏股份轉讓書放在檔案袋裡,隔在手邊的抽屜裡,卓婭將文件送到辦公室,蘇靜若問:“調查組那邊有什麼消息沒?”
卓婭回:“我們提供的證據充足,現在調查組將當年三明市高架橋的施工員及工程監理全部傳喚,現已將工作重點轉移到調查過去的案件上。”
蘇靜若輕點頭,“很好。”
蘇亦琛辦事速來雷厲風行,這次對付皇甫家族,可以說是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從處處被壓制,到如今的春風得意,蘇靜若算是領教了他的殺伐果斷,這男人會抓住一切可以制敵於死境的機會,如雪域中的狼,一口咬中對方的要害,將其致命。
皇甫煜在獄中待審,皇甫熠墜樓身亡,聽寧智說,當皇甫雲龍知道皇甫熠的消息後,身體突然抱恙,現正在盛世私人醫院休養。
蘇靜若垂眸批閱文件,心裡卻一直記掛着顧佳琳的喪禮,她按下內線。
“蘇總,有什麼吩咐?”
蘇靜若說:“幫我問下顧佳琳的葬禮在哪舉行。”
“是。”卓婭應道。
掛斷內線,蘇靜若將手裡的文件簽好字,闔上後放在一旁。
她疲憊的向後靠,雙手從臉上一點點的滑下,她只要一閉眼,顧佳琳與皇甫熠墜樓的一幕就如電影般循環重複,鮮血淋漓,她一直不缺糾纏的夢魘,這下好了,又多了兩具亡魂。
看了眼時間,還有半小時下班。
她該跟他談談了。
打開手邊的抽屜,拿出檔案袋,將桌上一摞文件帶走,關上總裁辦公室的門,將文件放在卓婭桌上,“卓婭,這些文件你讓各部門來取,我有事先走了。”
wWW☢ TTkan☢ co “好的,蘇總。”卓婭接過文件。
“卓軼,我們走。”蘇靜若朝門外走,卓軼緊跟着離開。
坐進轎車,蘇靜若撥通了蘇亦琛的電話。
彼時,蘇亦琛正坐在寧智的辦公室裡,兩個大男人隔着一張桌對坐,寧智已經撐着下巴看對面人兩小時了,蘇亦琛一直保持着一個坐姿,微側着頭,看向窗外的天。
“亦琛,你在看什麼?”寧智百無聊賴的問。
蘇亦琛沒理他,還是盯着天。
突然,手機響起,拉回他的視線,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名字:管錢的
寧智算是見證了什麼叫一秒變暖男的時刻,眨眼間,一臉冰霜的男人,眸底柔光盡顯。
“老婆。”
呃……寧智雞皮疙瘩起來了。
“嗯?”蘇亦琛看手錶,“我也快下班了……好……我知道了。拜拜,晚上見。”
掛了電話,寧智託着腮,笑得曖昧不明,手朝蘇亦琛攤開,“秀恩愛要付費!”
蘇亦琛收起手機,臉色陡然一沉,“送你去非洲,機票錢我付。”起身離開。
寧智切了聲,“耽誤我看病人!”
離開醫院,蘇亦琛對閔延生說:“不回公司了,直接清苑。”
“是。”閔延生將車調轉車頭,匯入車流。
清苑
蘇靜若坐在飄窗邊,看着白色銀魅駛入別墅,她轉身走出房間,手中拎着文件袋。
蘇亦琛走進別墅,慕管家迎上來,“少爺,今天下班這麼早?”
他邊脫外套邊問:“少奶奶呢?”
慕管家接過西裝和公文包,“少奶奶一直在樓上。”
“嗯。”蘇亦琛換好拖鞋,上樓。
沿着狹長的走廊朝房間走,餘光瞥見書房的門開着,他向裡看了眼,走進去,反手關了門。
女人在沙發上正襟危坐,臉色蒼白,脣色寡淡,整個人的氣色看起來不太舒服的樣子。
蘇亦琛走過去,蘇靜若一直目送人坐在身邊。
他垂眸掃了眼茶几上的文件袋,又落在女人的手上,手腕處有幾道割痕,他抓起女人的手,另一隻手在她的傷口處輕輕摩挲,“很疼吧。”
蘇靜若轉頭,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俊美的臉龐,完美的五官,標準的立體輪廓,還有屬於他淡淡的琥珀松香,每一處細節都在吸引她的目光。
“疼的時候過去了。”
她沒故作堅強的說不疼,也沒矯情的無病呻吟,她的聲音很冷,很淡,這態度讓人聯想起陌生人見面,就是那種寒暄的口氣。
蘇亦琛低垂着眼,指腹輕輕的撫摸傷痕,紅豔的一道傷口,順着白皙如玉的手腕動脈傾斜出流暢的線條,帶着一種禁忌的誘惑。
“靜若……”
“亦琛……”
兩人同時開口,相互對視,相視而笑。
“你說。”
“你說。”
又是同時開口,同時沉默。
相望而無言,卻又好似在說千言萬語。
“亦琛,有件事我要跟你講。”蘇靜若抽回自己的手,蘇亦琛手心一空,掌心裡還留有她指尖劃過掌紋的觸感。
“你說。”蘇亦琛看着她的眼睛。
“我……”她低下頭,舔了舔嘴脣,口乾舌燥。
她該如何講述那個故事,甚至覺得自己出現在蘇亦琛面前,都是對他的玷污。
蘇亦琛看着她窘迫,內心掙扎,糾結、甚至是無奈與不甘。
雙手握住女人的肩膀,將人轉過來,面對自己。
“靜若,你先聽我說。”
“……?”蘇靜若看他的眼睛,她知道他要說什麼,可這件事必須由她先開口。
豁出去了……
帶着劃痕的手遮住男人的脣,狠狠閉上眼,又睜開,“亦琛,我跟鄭野發生關係了。”每一個字都好似一把刀,一下下的戳進心裡,紮在心尖上。
她,疼!她想,他也疼的!
蘇亦琛黑眸微動,雲淡風輕,“我不在意!”
該爲此負責的人不該是她,她也是受害者。
祖父想看到的就是他知道一切後,站在她的對立面,以上帝的視角用道德去譴責她。
真是可惜讓他費盡心機,求而不得!
蘇亦琛在心裡默唸,祖父,你不會得逞的。
他不會中他的圈套,讓一個被自己祖父傷害的女人,再接受自己的道德審判,冷豔鄙夷。
蘇靜若心裡一暖,她瞭解蘇亦琛,她知道他不會在意,但她更知道他在得知這個消息後,會心如刀絞。
蘇靜若繼續說:“我和小野都不是自願的,這件事你可以親自調查,或是問你祖父。”
堅定的眼神,真摯的目光,蘇靜若說的每一句話都充滿着坦然。
“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擡手整理她耳邊的碎髮,掖在耳後,“比起你說真相,我更想對你說抱歉,我沒有保護好你。你怪我嗎?”
蘇靜若眼睛裡癢癢的,鼻子發酸,她咬牙忍住。
“靜若,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們不再想了。”蘇亦琛將人抱緊,下巴抵着女人的發頂,髮絲柔軟,鼻息間飄着女人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他說:“我徹底跟祖父斷了聯繫。以後,我是你唯一的親人,你是我唯一的陪伴。
我們陪着彼此,走過未來的春夏秋冬,黑夜白晝。
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避風港,我們擁有彼此,這就是足夠了。
我承諾過,會爲你做一輩子蘇亦琛,現在……開始履行。
蘇太太,你願意陪着我走下去嗎?”
蘇靜若下巴拄在男人的肩頭,他的肩膀結實而寬闊,他說他是她的避風港,其實更像靈魂的安息所,每每偎在他懷裡,心就莫名的安靜、平和,不畏懼,不強求,一切歲月靜好,從容淡定。
對方遲遲不迴應,蘇亦琛輕怕女人的背,“靜若……”
蘇靜若閉上眼,“亦琛……我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