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偎的身影,在人潮擁擠的街頭彷彿形成了靜止的畫面。來來往往的人羣,都忍不住側目看他們一眼。直到她將那些涌動的情緒壓下去,慢慢挪出這個借來的懷抱。
然而他攬着她腰身的手卻沒有鬆懈,她感覺到那股力道擡起頭來,望進他尋問的眸子裡,他還在執意等待答案。
她卻低眸看了眼手掌裡抓的手機,牽起脣角說:“一個小時零十分鐘,你的速度減慢了嘛。”故作輕鬆的語調,卻是在逃避他的問題。她沒有擡頭,仍能感覺到盯在自己臉頰上那兩道視線,咄咄逼人的令人臉頰發燙。
好久,也許只有幾秒鐘。頭頂彷彿有微微的嘆息,但很輕,所以很地淹沒在吵雜的人羣裡。他摟着她腰的手勁似乎鬆了些,喬可遇用手抵着他的胸膛慢慢退開。
“走吧,該回去了。”皇甫曜改摟着她的肩膀往他停車的地方走。
“等等。”喬可遇卻停住腳,然後不好意思地向他解釋:“我的包好像落在咖啡店裡了。”
皇甫曜微蹙着眉低頭看了她一眼,倒也沒說什麼,便跟着她往那間咖啡屋回返。
“小姐,你可回來了。”剛剛那個服務生拿着她的包正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會兒見她回來,明顯是鬆了口氣。
“不好意思。”喬可遇對她抱歉地笑了笑。
服務生的目光投到她身側的皇甫曜身上,明顯是被他的外表電了一下,才恍恍地回神,更加客氣地說:“原來是追男朋友去了,怪不得那麼緊張。”
喬可遇頓時覺得尷尬,。
皇甫曜照舊脣角勾着笑,卻也臉色如常。
那服務生趕緊從櫃檯取了包奉上,並客氣地說:“請您檢查一下有沒有丟什麼東西?”
喬可遇拉開拉鍊掃了一眼,對她搖搖頭,那服務生便走開了。
喬可遇順勢將錢包拿出來結帳,問:“多少錢?”
“一共是185塊。”收銀的服務生擡頭說着,眼睛看到皇甫曜時也怔住了,還不敢想信地眨了眨眼睛。
“你……”她指着皇甫曜,明顯是認出了他。
其實也不稀奇,他常常上s市的娛樂版、商業版,偶爾也會在電視上露面。活在自己圈子裡倒不會覺得什麼,突然出現在普通百姓的視線內,難免會引起小小的轟動。
這不,他才站了一會兒,店裡有超過一半的視線都盯在他身上。那出色的外表本來就吸人眼球,再加上他是s市的名人,幾乎所有目光都偷偷瞟着他。
喬可遇卻像還沒有感覺到似的,從錢包裡掏出180塊,還在翻找那五塊的紙幣。皇甫曜被這些視線盯得有點不爽,感覺自己像稀有動物似的。
便伸手直接她敞開的錢包裡抽出一張百元鈔,連同她手裡的一疊紙幣拍到了桌子上,說:“不用找。”然後拽起喬可遇的手便往外走。
“喂,喂。”喬可遇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就被他強行拽出了咖啡屋。
他的車子就停在街邊上,炫酷的造型已經引起一羣人的圍觀。皇甫曜的眉皺得更深,在一羣圍觀的目光下帶着喬可遇離開。
車子滑入主道,才漸漸擺脫那種視線。喬可遇則過頭看着他,皇甫曜正專注地盯着前方的路況,臉上也沒什麼表情,讓人猜不透心思。
“你覺得很丟人嗎?”她小心地問。
“什麼?”他聽到問話,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喬可遇抓了抓手裡的皮包,有點不安地問:“剛剛在咖啡店付錢的事。”
大家都認出了他是堂堂的皇甫大少,而跟他在一起的女人付款時卻在爲五塊錢計較,他是不是這樣想的?覺得很丟面子?不然爲什麼抽了一張紙幣丟下,便她拽了出來?
皇甫曜看着眼中的小小不安,脣角勾起愉悅的弧度:“是啊,你大概是我所有女人中最小氣的。”這話有點揶揄的意思,說明並不在意剛剛的事。
他只是不太喜歡那種別人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好似他不該生活的這樣真實的世界一樣,感覺怪異。
“如果讓你覺得丟臉了,對不起。”她說着側過頭,因爲他的話則有些微微的不舒服。
他的所有女人,是啊,差點忘了他有好多女人的,自己不過是他衆多女人中的一個。所以不管他偶爾大發善心也好,心血來潮地體貼大方也罷,在他眼裡,自己也與其它女人一樣。
倒不是非要計較這個,只是覺得自己很悲哀。他不過是伸出了一次援手,她就差點忘了自己也是被包養的人之一。
皇甫曜看着她轉過去的頭,彷彿感覺到她的情緒在變化。車速慢慢減下來,最後停在路邊。
他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驚得喬可遇轉過頭來。
“喬可遇,你是不是介意我有很多女人?”他看着她的眼睛,認真地問。
她也一點兒也不避諱地回視着他,反問:“介意有用嗎?”
她從不認爲自己在他眼中是特別的,自己跟在他身邊更是別無選擇的。但是對他同時周旋在幾個女人之間,而且那幾個女人中還包括自己,她始終沒有辦法釋懷這點。所以她爲這樣的自己而感到悲哀,也是她始終無法在他碰自己時,可以接受的原因之一。
“喬可遇,我和你在一起後,便沒有碰過別的女人。”他極認真地申訴。
其實他自己也鬧不清楚,自己這樣說是想要表達什麼。只是看着她那樣悲慼的眸子,忍不住想要給她可以撫平的答案,當然也是事實。
喬可遇盯着他認真的眸子,眼珠微微地轉動,彷彿企圖想要看出什麼。不可否認,他此時的眼神會讓人不自覺的想要相信。那些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那些主動貼上的女人雖多,卻也只是可疑,並沒有確實的證據。何況皇甫曜根本沒有必要騙自己,心稍稍放鬆了一些。
然後又突然意識到這個話題其實很尷尬,她趕緊低下頭去,輕聲說了句:“謝謝。”
但是到底謝謝什麼呢?謝謝他告訴自己,這段日子以來並沒有真的碰別的女人,讓她的心可以稍稍好過一點?但是如果他不強迫自己,那她又何必落到這種境地,更不必糾結這種問題。
她已經開始變得迷茫起來,因爲糾結不出答案,所以讓她的思緒更混亂起來。
皇甫曜抓着她的手在收緊,說:“喬可遇,你乖乖待在我的身邊,我保證,在你放你走之前,絕不碰別的女人。”他彷彿有些懂了,懂她在在意什麼。
“你真的會放我嗎?”期望得太久,她已經有點不敢置信。
他微蹙着眉,她難道聽不到自己想表達的重點嗎?心底竄起一絲不舒服。聲線變得有點冷,但極爲認真:“如果我哪天碰了別的女人,也就是真的膩了你。”
喬可遇盯着他的眸子,無波,卻又帶着一種堅定,給她一種好像在說永遠不會碰別的女人的錯覺,讓她更加迷失。
兩兩相望,四目相對間,空氣中似乎流動着一絲失控的味道。
幸好皇甫曜身上的手機又響起來,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
喬可遇趕緊低下頭去,皇甫曜則掏出手機,看到是丁瑞的號碼。
“在哪?”丁瑞問。
“南城富華區,龍灣附近。”他掃了一眼窗外的街景回答。
“現在過來吧,找到一點東西,我想我們應該碰個面談一談。”丁瑞直接說明打電話的目的。
他在聽到找到一些東西時,眸光一凜,馬上回道:“好。”
喬可遇側頭看着他,很明顯地感覺到他的變化,卻不明所以。
“坐好。”皇甫曜低聲提醒,發動引擎,車子從公路上飛竄出去。
半個小時左右,車子開到不知名的半山,錯縱蜿蜒的山道如同迷宮,密林隱蔽處一幢歐氏別墅呈現在眼前。
別墅外觀與別處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裡外都看不到半個人影,四周似乎特別的靜,就連蟲鳴鳥叫都沒有似的,感覺特別詭異。
車子停在鐵閘處,居然還搭建了崗哨臺,黑乎乎的窗戶反射出四周的樹枝影像,讓人完全窺視不到裡面的情景,更顯怪異。
皇甫曜將車窗降下,半個身子暴露在他們的視線中,鐵閘半晌纔會被開啓。銀灰色的柯尼賽格一路暢通,直到主橦的別墅門口才停,丁瑞的兩個手下已經奉命等在那裡。
“下車吧。”皇甫曜解下安全帶,表現的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喬可遇卻覺得這裡很詭異,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難道還讓丁瑞親自來接你?”皇甫曜看着走上前來的兩個手下,揶揄地對她笑着說。
喬可遇瞪了她一眼,才解開安全帶跟着他下車。不過她記住了丁瑞這個名字,好像是上次給自己找到包包的那個男人。
“大少。”兩人恭敬地躬了下身子,看到喬可遇時眼中有些意外,彷彿沒想到他會帶女人過來。
“你們大嫂在吧?帶她過去聚聚吧。”皇甫曜吩咐。
他和丁瑞談的事,喬可遇並不適合知道。
那兩人聞言對望一眼,臉上閃過爲難,似乎是有難言之忍。讓皇甫曜第一個反應便是:難道元素最近又出了什麼幺蛾子?
“這位小姐,請跟我來。”老大的家事他們也不好背後嚼舌,雖然爲難,但是還是先按吩咐安置一下這個女人吧。
喬可遇不安地看着皇甫曜,又掃了掃別墅周圍,總覺得這裡陰森森的,四周好像有許多眼睛盯着。
“沒事,我談完事情就來找你,這裡很安全。”他拍拍她的手安撫。
喬可遇看着他,然後點了點頭。她也感覺得到他應該是有很重要的事,不然也不會帶自己到這裡來,只好跟着其中一個人走了。
他們轉到側門進去,通過長長的走廊,盡頭是個小客廳。一個身着紫色襯衣,白色西裝褲的女子正背對着他們,手肘撐在窗敞開的窗邊吹風,聽到腳步聲也沒有回過頭來。
“大嫂。”帶喬可遇來的人停在女子身後不遠處,很恭敬地叫着。
“又有什麼事?”女人的聲音傳來,透着一絲疲憊。
那人看了喬可遇一眼,遲疑地回答:“皇甫大少過來了,正在前面和老大商量事情。這位小姐,煩請夫人招呼一下。”
女子冷笑:“丁瑞把我軟禁也便罷了,這會兒就連他手下的人也敢來指使我了嗎?”她挖苦着轉過頭來,然後看到了喬可遇。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喬可遇也有些驚訝,眼前這個燙着金色波浪捲髮,素顏朝面,卻仍然掩不住美麗的女子,居然是元素。那個遊艇上救過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子……元素。
“怎麼是你?”那手下正在爲難,心裡苦哈哈地想,這下他又惹了大嫂,肯定少不了老大要牽怒。就聽到元素驚訝的聲音響起。
喬可遇則苦笑,突然不知道怎麼回答。
元素的眼眸在她躲在掃一下,心裡也立即明白。皇甫曜要得到的女人,哪能逃得過他的掌心。
“下去吧。”她對那手下說着,慢慢離開窗子,走到復古的沙發上坐下。
喬可遇也跟過來,坐到她的對面。
帶喬可遇過來的人退下去,馬上有傭人過來奉上茶水,傭人拿着拖盤站在一側。元素的眼睛在她臉上掃了一眼,目光有些冷,那人識趣地馬上退了下去。
喬可遇不解地看着她,感覺這屋子裡的氣氛更加怪異。
“你……”出於關心,她想問元素現在是什麼情況?卻又不知道怎麼問,會不會讓她覺得唐突或爲難。
元素的xing子倒還是那樣,很乾脆爽利,回答:“我被軟禁了。”
“軟禁?”喬可遇眼裡詫異。
“有什麼好稀奇的,丁瑞是黑幫老大,別說軟禁我,就是殺幾個人也是正常的。”
元素看出她的不安,笑了笑說:“不用緊張,皇甫曜帶你過來的,他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喬可遇不好意思地笑笑,對於元素說的這些,她是有些怕的。因爲見識過皇甫曜與丁瑞對付某些人的手段,所以她更相信元素說的話是真的。
可是他爲什麼要軟禁元素呢?聽他的手下都叫她大嫂,態度也頗爲恭敬,難道情況也會和自己一樣?那丁瑞要強行霸佔元素嗎?
元素對上她帶着疑問的表情,笑容變得帶着一絲算計,突然讓人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覺,尤其她問:“喬小姐,我好像說過會請你幫忙。”
當時只是隨意說說,沒想到居然會真的碰到喬可遇。她能來這裡,一定是對皇甫曜很重要的人,那麼她是不是可以請她幫助自己呢?
喬可遇出於她突然的請求,反應只是訝異地微張着嘴,半晌才問:“我能幫什麼?”她一臉茫然。
面對她的單純神情,元素覺得自己的心思簡直像只大灰狼,但是她真的在這裡快透不過氣來了,如今或許只有喬可遇能幫自己。
她是皇甫曜的人,即便真的被發現,應該也不會有事的。她這樣安慰自己,又揚起笑來:“什麼也不用做,陪我吃些東西吧。”
她說完叫了一聲,那傭人便從廚房裡走出來,恭敬地叫了一聲:“太太。”
喬可遇明顯看到元素因爲這個稱呼而皺了一下眉,應該是很煩感。
“準備些吃的,我餓了。”元素吩咐。
“好的,馬上就來,太太。”那傭人聽了卻像得到極大的恩賜一樣,喜滋滋地轉回廚房去。
“元小姐?”她更加不懂了。
元素也不回答她,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熱騰騰的飯食很快便上來,滿滿一桌子菜,主食有面食,也有粥,都是很清淡的食物。
元素似乎並沒有什麼胃口,嘆了口氣,仍然勉強地往嘴裡塞。
“吃啊,爲什麼不吃,不合口味?”元素一邊夾菜一邊招呼着喬可遇。
喬可遇只有苦笑的份,她現在雲裡霧裡的,哪有心情吃東西。
“哦,這些都是太太喜歡的口味,如果喬小姐不喜歡可以點幾樣,我們這裡有廚師的。”難得見太太肯吃飯,那傭人馬上殷勤地說。
“不用了,這樣挺好的。”喬可遇說着,也拿起筷子,夾了元素剛吃下去的菜。
如此小心翼翼,元素又怎麼會不知道。她輕笑出聲,說:“放心,我不會害你的,而且飯菜也不是我做的。”更不是她的人。
喬可遇因爲心思被揭穿,難免窘迫。
走廊裡傳來腳步聲,丁瑞與皇甫曜先後進來。尤其是丁瑞,看到元素的笑容時眼裡閃着詫異,然後才注意到坐到她對面的喬可遇。
“丁先生,皇甫先生。”傭人打着招呼。
元素看到丁瑞進來,笑容瞬間僵在臉上,低頭用筷子拔着飯菜。喬可遇自然也感覺到了,轉過頭去看到皇甫曜已經走進來。
而皇甫曜也很敏感地察覺到元素與丁瑞之間的僵化,搶先說:“我說聞着一股飯菜的香味,原來是元小姐在吃飯。我可還沒用餐呢,這會兒倒是餓了,不介意多添兩雙筷子吧?”
“又不是我家的飯菜,問我做什麼。”元素掃了丁瑞一眼,話裡帶着擠兌,並不給好臉色。
皇甫曜看了丁瑞一眼,丁瑞只能苦笑。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皇甫曜裝作沒看到她的臭臉,說着走過來坐在喬可遇身邊,胳膊伸到她的椅背後,兩人靠得很近。
丁瑞也跟過來坐在元素身邊,兩人雖然只隔了一拳的距離,氣氛卻像隔了千山萬水似的。
那傭人自然也是有眼色的,趕緊送了兩套餐具出來。
這頓飯吃得最愜意的莫過於皇甫曜,就像沒察覺氣氛緊張一樣,不時的撩拔兩句。不過元素並不買帳,弄得丁瑞臉色也僵着。
眼見一頓飯吃到日落西山,喬可遇不安地看着好像無所覺得皇甫曜,很擔心他把這兩口子惹毛了,會讓他血濺當場,然後連累自己。
皇甫曜卻不在意,偶爾對上她擔憂的眼睛,還捏捏她的手背,把玩着她的手指,一副輕浮模樣。
“皇甫大少,還記得自己兩個多月前在那艘遊輪上自己是怎麼對喬小姐的吧?如今又這麼心安理得擁有,竟不覺得一點愧疚嗎?”她擱下筷子,抽了支菸點上。
丁瑞皺眉,不動聲色地給她奪了過去,碾滅在桌子上。
元素瞪了他一眼,擡頭去看皇甫曜。
皇甫曜笑,回道:“如果沒有那次,元小姐又怎麼能和小喬兒認識?”他很聰明地迴避問題,笑着看向元素,眼裡卻有睿光閃過。
他聽丁瑞說元素這幾天一直絕食,怎麼喬可遇來了她便吃飯了?明明很煩感丁瑞,卻坐在餐桌上沒有離開,目光一直在他和喬可遇之間瞟,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與丁瑞對望了一眼,兩人默契地交換了信息。
“皇甫曜,我們走吧。”喬可遇扯扯他的袖子,感覺自己就像狼窩裡的羊,很沒安全感,而且面對三隻總比面對一隻來得有安全感一點。
“好。”皇甫曜知道她越來越不安,便起了身。
丁瑞也站起來,元素倒沒起身送,只是趁着丁瑞出門,又從煙盒裡抽了根菸點上。然後慢慢踱到窗子旁,等待車子咆哮離去的聲音響起。
出了元素的住所,夕陽將別墅、甚至天地間都染成了昏黃。四周仍然寂靜,空氣中已經帶了涼意,加上到處都是密林樹木,更加有陰森的感覺。
皇甫曜彷彿感覺到她的膽小,手悄悄牽住她的手,慢慢走到柯尼塞格前,讓她坐進副駕駛座,然後才關了門繞到駕駛座上。
車子開出鐵閘,漸漸出了密林,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駛,慢慢駛下山去。又行駛了一段路,便看到了都市的華燈初上。
喬可遇一直望着窗外,街道上的霓虹一晃一晃地打在她的臉上,好像又在出神。
“想什麼呢?”他捏捏她的手背,引回她的思緒。
喬可遇回神,這才注意到他一路上都抓着自己的手,慢慢抽回來,挽了挽耳邊的髮絲。
“皇甫曜,那天在遊艇上,如果沒有元小姐,你是不是真的打算毀了我?”想到那天的情景,她現在心裡都發悚。
皇甫曜抿了抿脣,他以爲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沒想到她還是在意的。
他笑着答:“我不會讓你出事的,我皇甫曜還沒得到的女人,怎麼可能就那麼容易讓別人碰了。”
這個回答真是皇甫式的答案,卻也透着薄情。
喬可遇看着他的眼睛,就算和韓少琛再像,到底也是不一樣的。琛哥哥的眼睛雖然清冷,但會透着內斂和暖意。但是這個男人,他的眼裡只有張揚與跋扈,見不到半點人情味。
皇甫曜低眸,看着她眼中好好流露出一點點失望的神采,他故意轉移話題:“沒吃飽吧?想吃什麼?中餐還是西餐?”
而且今天她顯得特別不安,在丁瑞那裡那頓飯,基本沒怎麼動筷子。
“不用了,回去自己隨便做點就行。”她回答,慢慢收回思緒。
心裡自嘲地想,喬可遇,他是皇甫曜,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視女人爲玩物的皇甫大少,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皇甫曜也不勉強,車子很快開回瞰園。
蘭嫂已經回去了,也沒準備晚飯。喬可遇換衣服進了廚房,皇甫曜側拿着從車上帶回來的文件袋上了二樓。
二樓是皇甫曜辦公區,喬可遇猜不出他這幾天在忙什麼。但是能與丁瑞掛上鉤,應該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她自然也懶得猜測。
隨便下了點麪條裹腹,然後將廚房收拾乾淨,纔回了房洗澡睡覺。
皇甫曜卻一直沒下來,他坐在書房的辦公桌上,門是緊鎖的,大燈關着,只是辦公桌上亮着一盞橘黃色的燈。
桌面上攤着錯亂的文件,他一遍遍翻着這些紙張,回憶當年那件事發生的細節。突然眼睛微動,似是想起了什麼。他閉上眼睛,安靜地讓那個畫面再次過了一遍,再睜開眼睛時,精緻的面容清冽生硬,眸色陰鷙……
第二天是週日,皇甫曜也不知道幾點睡的,都沒有醒的跡象。喬可遇猜測他今天應該沒有出去的打算,又想到這兩天發生的事,讓她把看望喬媽***計劃泡湯了。
趁着皇甫曜沒醒,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兩人聊了很久,她聽得出喬媽媽精神很好的樣子,也一直在叮囑她不用擔心自己,心情也跟着好起來。
喬可遇掛斷電話,見皇甫曜還沒醒過來,便悄悄出了門,打車回到自己家裡。
鄰里見到她倒是如常地打招呼,喬可遇也懶得理會他們背後裡議論什麼。回到家裡,看到到處又佈滿了灰塵,便着手打掃一遍。
這一忙便兩三個小時下去了,再擡眼時已經下午3點鐘。家裡沒什麼吃的,她簡單地煮了點粥吃了,又在看了會電視,這個下午過得特別愜意。
手機突然響起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纔想起來完全把皇甫曜忘了。
“在哪?”他這人跟自己說話,一向這樣霸道又直接。
“我家。”她不太情願地回答。
“週末你把我撂公寓裡,自己回家了?”他不太確定地又問了一聲。或許不是太確定,大概是在指責她不盡責吧。
喬可遇抿着脣,沒回答。
“我就在附近,你趕緊下來。”他頗爲不爽地說着,好像也沒有追究的意思。
“哦。”她乖乖應了聲。
喬可遇掛了電話,估摸着他應該不會這麼早到,好好洗了個澡,又換了身衣服,收拾妥了才下樓。
但是才走到樓道口,就聽到一陣吵雜的聲音。四處望了望,注意到樓道不遠處圍了好多人,堵住了車子通過的路口。心想着皇甫曜應該過不來,便徒步走過去。
經過那些人時包圍圈裡瞅了一眼,先看到的是那輛銀灰色的的柯尼塞柯,皇甫曜一身休閒裝倚在車門處。雖然褐紅色的墨鏡遮住了眼睛,但是緊抿的脣與臉部線條,都在顯示着他的不耐。
喬可遇詫異,往人羣裡擠了擠,纔看到他的車子前面坐了個大概五十多歲的大媽,穿着一身花布的衣裳,腿上扔了一搭紅色的紙幣。
喬可遇皺眉,因爲認得她。這大媽是小區出了名的難纏,平時誰也不敢惹她,就連年輕人看到她都躲得遠遠的。
看她這情景也沒受傷,沒準就是皇甫曜嚇了她一下,她便不依不饒起來。腿上那些錢應該是皇甫曜扔給她的,足有一千塊了,她居然還在鬧。
那大媽嘴裡叫嚷着:“有錢人了不起啊,有錢人撞死人也是要償命的。”
“以爲有幾個臭錢就能打發我,道歉,不然這事沒完。”
皇甫曜平時接觸的都是文明人,那些素質高的手下哪不是看一個眼神就害怕。如今遇到這種油鹽不進的,不免頭疼。
“喂,張局,麻煩派個人來錦繡花園小區,我遇到點麻煩。”爲這點兒小事給警察打電話,他都覺得丟臉,但是他不想跟這些市井小民沒完沒了地糾纏下去。
“打,你打,警察也是爲人民服務的,他要敢徇私,我去法院告你們。”那大媽還在叫板。
皇甫曜蹙眉,懶得跟她費口舌,只等着警察過來。目光掠過人羣,然後看到了喬可遇。
她就站在人羣裡,旁觀着自己被人圍堵,居然一點兒上前的意思都沒有。
喬可遇接觸到他的目光,頓時頭皮發麻。
容不得她猶豫,皇甫曜已經朝她走過來。她本來第一個反應便是逃,但是覺得如果把他自己拋在這裡,是不是太不夠意思?
正在猶豫之間,手腕已經被她抓住。他倒是臉色如常,輕聲問:“怎麼纔下來?”
傾刻間,由他身上帶來的目光全落到她臉上,尤其大部分人都互相認識,讓她格外不自然。
“看到沒,看到沒,原來那個男人來接她了。”
“真是越來越不像話,被包養居然這麼明目張膽。”
“其母必有其女嘛。”
“平時看着挺老實的孩子,哎,真是人不可貌相。”
“可不是嘛,我們家兒子前段時間還說要追她呢,可虧了沒追。”
那些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肆無忌憚起來,直刺得她耳痛。喬可遇忍着難受,臉不由變得火辣辣的。
“喲,這不是喬家丫頭嗎?”坐在地上的大媽吊着眼角瞪着她。
“阿姨你好。”不得已,她只好打招呼。
“什麼時候勾搭了這麼有錢的男人?這天天不着家,是被包養了吧?”這大媽說話真是一點都不留情面。
弄得喬可遇臉上一陣羞憤,手緊緊地抓着皮包,有種想逃開衝動。皇甫曜看到她臉色變得難看,緊攥着她的手,彷彿怕她逃開一樣。
喬可遇不明所以地擡頭看着他,只見他慢慢轉身去,走到那大媽面前,問:“你們哪隻眼睛看到她被包養了?”
喬可遇驚訝地看着他,沒想到他會爲自己爭辯。
“我們都看到了,你不是來接她?她把自己媽媽丟在鄉下,天天晚上不着家,難道不是陪你睡覺?”那大媽白眼一翻,口無遮攔,她纔不怕這些有錢人。
“我在追求她。你說話注意一點,小心我告你。”他一改往日的笑意,表情嚴肅,眸色更顯銳利,震得圍觀的人都一時不敢說話。
“我怕你呀,有錢人了不起,包個二nai拽什麼?居然敢恐嚇我們,欺負我們老太太年紀大是不是?”這大媽把無賴潑皮發揮到的極致,簡直讓人有上去扁一頓的衝動。
皇甫曜哪見過受過這種氣,臉色變得鐵青。
“皇甫曜。”喬可遇拉着他的手,還真有點怕他動手,那樣場面只會更亂。
皇甫曜看了她一眼,扯着她的手往車上走。
那大媽見他們不理她,便罵得更兇。
“你想幹什麼?”憑喬可遇對他的瞭解,她知道皇甫曜不會這麼輕易了事。
皇甫曜並不回答,脣角勾笑,將車窗降下來,對那大媽說:“我數三個數就往前開,你若是躲慢了,我就從你身上碾過去。”
那大媽坐在地上,完全不把他的話當回事:“你以爲我是嚇大的呀,有本事你就開。”
皇甫曜脣角的笑意更濃,但是已經泛起冷意。
喬可遇心裡卻泛起不安,直覺告訴她皇甫曜絕不是鬧着玩的。
“皇甫曜,她無非是想多要幾個錢,你給她就是了。”她勸着,真的怕出事。
“她不識趣,現在晚了。”在她罵喬可遇的時候,他就不想息事寧人了。
“開呀,開過來撞我呀。”那大媽還在挑釁地叫着。
引擎突然發動,讓喬可遇心裡一緊。來不及阻止,車子已經朝前開出去。
皇甫曜開得並不快,一點點地往前挪,車頭距離那大媽坐的位置本來就不遠。這會兒車頭已經快碰到那大***衣服,可是皇甫曜一點停下來的意思沒有。
車子的底盤很高,大媽慢慢躺下身子,根本碾不到她。那大媽臉上得意,還在叫罵。
皇甫曜眼中閃過一抹陰鷙,車子迅速倒退了一下,又直直地衝過去,車輪正好衝着那大***頭,眼前馬上就要碾過去。
嚇得喬可遇抱住頭,閉上眼睛。
外面傳來一聲尖叫,車子吱地一聲停下來。
喬可遇的身子前傾,但感覺車子並沒有遇到阻礙,不由睜開眼睛,就見那大媽已經站了起來,滿臉驚恐地盯着車頭。
“你真的謀殺呀,有錢人殺人也是要償命的。”那大媽突然衝上來,砸着駕駛座的車門,一副要把皇甫曜揪下來拼命的模樣,手腳靈活的很,不見半絲受傷。
“我要告你誣陷和損壞他人名譽罪,這裡的人都是證人。”皇甫曜的視線錯過她,看向人羣后方走過來幾個警察,警車被堵在不遠處過不來,幾個便衣加上穿上制服的,一行來了七、八個人。
局長有吩咐,他們便過來簡單地瞭解了一下情況,便要帶那大媽走。那大媽是真能鬧騰,不但罵皇甫曜和喬可遇,就連警察也罵起來,最後是被強行架着走的。
這場鬧劇也終於謝幕。
喬可遇與皇甫曜離開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她想起車子撞過去的情景還心有餘悸,手心出了一層的汗。皇甫曜倒是臉色如常,手撩着她的髮絲問:“小喬兒,嚇着你了?”
喬可遇瞪了他一眼,也不好說什麼。
她以爲這事本來就該這樣過去了,週一照常上班,正在整理文件的時候,突然聽到姚淘淘大叫了一聲。
喬可遇看到她又在偷翻今天的娛樂報,倒沒怎麼在意。姚淘淘卻轉過頭來盯着自己,嘴巴張得能塞下顆雞蛋那麼大。
“怎麼了?”喬可遇問,下意識地摸摸臉問:“難道我臉上有東西?”
姚淘淘還是盯着她,弄得喬可遇莫名其妙。秘書室的人也都看着姚淘淘,不過她一向一驚一乍的,大家很快收回視線打算繼續工作。
就聽姚淘淘叫了一句:“喬可遇,你什麼時候勾搭上大少的?”
這一聲如平地驚雷,震得喬可遇手抖了一下。
姚淘淘彷彿手腳才恢復了意識,將手裡的報紙攤在她面前,上面帶着醒目的標題:皇甫大少追求貧賤女友,接送時遭遇小區大媽訛詐。
彩色照片上正是她住的小區,特別清晰地印着皇甫曜正拽着她的手,跟那大媽理論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