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劉翠花把相好的男人引到房裡,劉富貴晚上睡覺就不踏實了,只要樓上有絲毫響動,他就會把婆娘搖醒,讓她上樓去看個究竟。有時候一晚上要上樓去看十幾回,婆娘經不起這般折騰,乾脆到樓上和女兒一起睡了。
劉富貴和婆娘在一個被窩裡睡了幾十年,現在被窩裡只剩下他一個人,而且是大冬天,他冷得縮成一團。
這有婆娘跟沒婆娘似的。劉富貴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女孩子大了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還是早點把婚事辦了吧,免得成天提心吊膽的,暖被窩的人都沒有。
按理說,結婚是有許多講究的,初次見面,男方要打發女方和女方的家人、親戚以及媒人每人一件衣服,算是定了終身,然後就是看房子喝酒,然後是喝訂婚酒,最後纔是喝結婚酒。這結婚酒一喝,就算是名正言順的兩口子了。還有就是,結婚要看生辰八字的,看合不合。他們的生辰八字都不合,但劉富貴和小舅子管不了這麼多了,誰叫自己生的沒用的哈崽。教私塾的小舅子翻了一下皇曆,二月十六日是黃道吉日,他們就把換親的日子定了。因爲是換親,兩家倒也省了不少事,這烏米飯不用吃了,貼紅紙的豬腿也不用送了,雙方宰了兩頭肥豬各自在家裡辦酒席。
二月十六日這天大清早,楓樹寨的花轎與桐木寨的花轎在半路上碰了個正着。路面不寬,但雙方都爭着走路里邊,互不相讓。這是一種習俗,無論是迎親還是送葬,若是在路上遇上了,雙方都力爭走路里邊,據說只有爭到路里邊一方的主家纔會子孫旺盛。
寨主雷不驚的兒子劉大虎劉二虎是楓樹寨有名的轎伕,他們的力氣大,功夫也十分了得。轎伕是用錢請的。每個轎伕要一個銅板,唯有他們倆要兩個銅板,但楓樹寨的新娘子大都是他們擡回來的。
擡轎子的都是一些身強體壯的後生,而且都會一些三腳貓的功夫,他們擡着空轎子在路上比起了腳力和耐力,這空轎子也有空轎子的規矩,不到女方家門是不能落地的。
身後迎親的長號、短號、嗩吶和蘆笙響成一片。
雙方迎親隊伍隨着樂曲的節拍踩蘆笙。
踩蘆笙是一種原始的舞蹈,每逢節慶日,十里八寨的男女都要聚在曬穀場上舉行踩蘆笙。踩蘆笙的形式是:四個男青年手執大小不一的蘆笙吹奏。其中執兩個較小的蘆笙者,邊吹奏邊舞,較大的站在旁邊伴奏。其他參加踩蘆笙的男女隨兩個小蘆笙後面,按吹奏的曲調,轉圈舞蹈。女人的手不大動,隨其自然下垂。男人的手要甩得高些。步子比較簡單,右腳向右側橫走六步,一步一拍,左腳向前邁一步,時值二拍,在第二拍右腳擡起,右腳向右側橫走六步,一步一拍,然後左腳向前邁,從右側分三步,一步時值二拍轉一自轉,回前方後再邁右腳向右側橫走四步,一步一拍,再邁左腳向左側橫走四步,一步一拍,再右腳先後退從左側分兩步,一步時值二拍轉一自轉回到前方。
接下去再從頭反覆。
儘管路面不寬,踩蘆笙的步子也走了樣,但這並不影響到迎親隊伍漸漸膨脹的激情,雙方的隊伍都動起來了,踩着各自的韻律,爲自己的轎伕加油助威。
俗話說,狹路相逢勇者勝。桐木寨連連換了兩個轎伕,還是比不過楓樹寨的劉大虎和劉二虎。最後兄弟倆齊刷刷地大吼一聲:“起來!”
只見二人擡着花轎騰空而起,蜻蜓點水一般踏着對方的轎把子和肩膀,從花轎頂上一掠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