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073

愣過後, 紀鳶晃過神來, 只衝菱兒使了個眼色。

菱兒眨了眨眼,見紀鳶眼睛瞟向那盒膏藥,隨即會意過來,立馬將那盒膏藥拿了收了起來。

下一瞬, 便見霍元昭挽着那甄芙兒親親熱熱的進來了。

自打搬到這朝暉院住了幾日後, 大雨又持續了兩日,到了今日, 依稀總算是有減小的趨勢, 早起有些大,現如今變成了毛毛細雨。

只見那甄芙兒身上披了一件雪白的雪狐毛領的白色斗篷,如今這天氣已經進入了深秋,這場大雨襲來, 所有人都開始換上了厚重的襖兒。

一進屋子, 甄芙兒身後的凝香與凝蘭便立即上前,一人伺候她褪下身上的斗篷, 一人上前替她整理衣裳及頭飾。

甄芙兒這日穿了一件粉梅色的掐腰襖兒,下頭是芙蓉色百褶裙, 頭上戴着一支金累絲鎮寶蝶趕花簪,嘴角微戴着笑意,只覺得整個人氣若幽蘭, 蘭姿蕙質, 既柔美又不失華貴, 端得好一副絕佳貴女芳華。

待收拾好後, 甄芙兒雙眼一擡,便直直朝着寢榻上的紀鳶瞧去。

紀鳶此時正由菱兒扶着緩緩下榻了,甄芙兒見狀,只緩緩上前了兩步,嘴裡笑着道:“你怎麼起來了,聽說你受傷了,甭起了,我是特意來瞧瞧你的,怎好驚動你修養身子。”

紀鳶只笑着道:“就腳稍稍崴了一下,不打緊的,甄姐姐能來,我萬分欣喜,怎有躺在牀上不動的道理。”

說罷,只由菱兒扶着緩緩挪到了軟榻上坐着,招呼甄芙兒上座,又立即吩咐人前來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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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鳶暫時住的乃是昭暉院的東廂房,坐在那霍元昭正屋的東邊,屋子地段格局非常好,僅次於霍元昭的臥房,才十月底,屋子裡便已經備下了炭火,儘管外頭天氣陰寒,裡頭卻十足暖和。

大抵是常年習慣了嚴寒,現如今鎮日躺在這暖室裡,紀鳶只覺得有些不大習慣,手心老冒汗,心窩子也有些熱乎乎的,喘不過氣,只吩咐將幾道窗子都稍稍撐開了些,好透些氣。

因一直躺在了牀上修養,這會兒身上不過穿了一身中衣,起身時,菱兒尋了一件厚厚的襖兒披在了紀鳶身上。

甄芙兒坐在對面的八仙桌旁,兩眼只緩緩的追隨着紀鳶而移動,對方身上裝扮簡單,壓根未施脂粉,甚至因身子帶着傷,連帶着連臉上的氣色也有些不太好,然而縱使如此,依然讓人挪不了眼。

只覺得對方嬌俏時有嬌俏的美,賢淑時有賢淑的美,便是連羸弱時,也有羸弱的美。

明明崴了腳,一瘸一瘸的,可是對方微微俯着身子時,只見背影婀娜窈窕,襛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一頭青絲像瀑布似的垂落在身後,頭頂堪堪用支白玉簪子稍稍綰着,其中一縷青絲垂落到了身前,隨着她的動作而輕輕擺動,頓時令人心生盪漾。

甄芙兒只不動聲色將人打量着,心道,便是連女子瞧着都心生好感,更別提尋常男子了,思及至此,心下忽而一沉,面上卻不顯。

待穩了穩心神,只淡笑着道:“前兩日便聽聞妹妹搬到了昭妹妹這兒,只這兩日雨大,想着妹妹正在修養,便沒來打擾,今兒個雨小了,便特意趕來了。”

說到這裡,語氣頓了頓,又道:“早起時,先給姨母了問安,姨母也提到了妹妹,說是這些日子前頭事物繁忙,待忙完了這一陣子,便替妹妹張羅新的去處,這些日子便委屈了妹妹暫且跟昭妹妹擠一段時日了,妹妹若是有什麼缺的,只管跟我說便是。”

原來這甄芙兒來紀鳶這裡之前,先去王氏那裡坐了坐。

***

卻說王氏掌管霍家多年,雖說不是所有人所有事兒都悉數掌控在手,譬如大房那邊,但只要在二房,但凡有個風吹草動的,她基本都還是知曉的,昭暉院那日鬧出的動靜,她一早便聽到了。

聽到丫鬟前來稟告時,王氏彼時緊緊皺了皺眉頭,自個兒子是個什麼品行,她心裡頭自然門清,並不覺得意外,只是——

近些日子發生的糟心事兒實在是太多了。

先是自個女兒霍元嫆那邊,後是尹氏那裡,現如今,只覺得樁樁件件都上趕着來。

原本對尹氏那侄女兒有些計較的,只現如今…怕是得從長計議了。

恰逢甄芙兒前來問安時,聽到她堪堪提了那麼一嘴,只道:“聽說紀家妹妹受了些傷,現如今搬到了昭暉院,一會兒芙兒正要去瞧瞧了。”

王氏聞言,只擡眼深深瞧了甄芙兒一眼,少頃,只忽而拉着她的手,一臉語重心長道:“如此,便讓芙兒待姨母去瞧瞧吧,到底是前來投奔霍家的,不應怠慢了,我這幾日忙,待忙完了這一陣子,再替她安置罷。”

頓了頓,一時想到了什麼,忽而又笑着道:“昨兒個收到了你母親寄來的信,說前幾日已經動身了,下月底便可到京城了,我啊,有七八年沒見過你母親呢,還真是有些掛念她,只盼着她快些來纔好,來了啊,這大事纔好定了呀。”

說罷,王氏只意味深長的看着甄芙兒。

甄芙兒聽聞,也不知是聽沒聽懂,只砸吧砸吧的雙眼瞅着王氏,作一臉懵懂無知狀,然而兩頰卻分明漸漸泛紅了。

王氏見狀便笑了。

王氏這一遭,既安了芙兒的心,同時也隱隱令那甄芙兒有反客爲主的意思,讓她去操辦,什麼人才能代表霍家,自然是霍家的人。

果然,甄芙兒懸着的心稍稍鬆了鬆。

來紀鳶這邊前,七上八下的心稍稍安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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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聽到那甄芙兒提及王氏,只見那紀鳶臉色沉了沉,瞬間便明瞭了,這甄芙兒此舉,一是前來提醒,二則算作是警告吧。

王氏既然知道她搬來了昭暉院,何時搬來的,怎麼搬來的,定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吧。

如今,又派了這未來的二少奶奶來,此舉已經甚是清明瞭。

紀鳶咬了咬牙,真的有些後怕,及後悔了。

同時亦是再三告誡着自己,萬不得再摻和到這些個亂七八糟的事情當中來了,這一回,確實是自己大意及…鬆懈了。

她一直恪守本分,萬事當心,許是那日雨太大了,摔得太疼了,腦子也跟在摔抽了吧,不然,她怎麼會允許自己跟那霍家二公子扯上任何牽連呢?

錯誤,只能犯一次。

僅此一回,紀鳶心裡再三對自己說着。

待擡起眼時,紀鳶面上神色已經恢復如常了,只對那甄芙兒笑着道:“多謝太太的惦念,鳶兒此番給太太添麻煩了。”

甄芙兒細細打量着紀鳶的眉眼,只道:“怎麼會,妹妹可不許這般說,妹妹添的麻煩哪有我添的多。”

紀鳶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二人相視一笑。

都是前來投親的罷。

不過,儘管如此,她們二人卻是有着天壤之別的。

“對了,聽說那日是表哥派人前去給妹妹搬的東西,表哥手底下那幾個隨從毛手毛腳的,做事一點兒都不細緻,時常丟三落四的,妹妹院子裡可有落下什麼,若是缺了人手,只管與我說,回頭我再差人給妹妹跑幾趟腿。”

霍元昭聞言,只笑眯眯道:“不用了,紀鳶那院子裡統共也沒幾件像樣的東西,落下了便落下了,往後都用我的便是。”

紀鳶聞言,面上窘了窘,有這樣揭人短的麼,頓時捏了霍元昭大腿一把,霍元昭疼的差點蹦躂了起來,只衝着紀鳶怒目而視,似乎想要反擊,然而瞧見她日前乃是傷員一枚,便咬牙忍下了。

紀鳶這才衝着甄芙兒一臉正色道:“鳶兒在此便謝過姐姐的關心了。”

頓了頓,只忽而瞅着甄芙兒,定定道:“也要多謝過二公子,若非那日他見昭妹妹神色匆匆,一路跟到了我那兒,順道幫襯了一把,現如今我那幾箱子書怕都被淋溼了,也幸得你們二位貴人相助,我的那幾本書才得以保全得住。”

甄芙兒深深看着她,忽而笑了。

霍元昭不依不撓的瞅着紀鳶道:“二位貴人,指的是我跟二哥嗎?”

紀鳶笑眯眯道:“你算哪門子貴人,自然指的是二公子跟芙姐姐。”

霍元昭擰眉道:“那日分明是我跟二哥幫的你。”

紀鳶挑眉道:“分明是二公子幫的忙,哪裡有你,你不就只是在一旁幹瞅着麼?”

霍元昭頓時氣結,“那跟芙兒表姐又何關係?”

紀鳶想了想,道:“我聽聞那日二公子原是要去探望芙姐姐的,然後便撞上了你,繼而順道幫了我,人家二人湊成一雙,你硬是要瞎湊合進來做什麼?”

霍元昭聽到最後這一句似有些打趣的意味,頓時一愣,隨即,瞬間領悟,只跟着紀鳶一道笑嘻嘻的前去打趣那甄芙兒。

甄芙兒聞言只有些發懵。

正聊着,前頭丫鬟匆匆來報,只說,大少奶奶去了。

頓時,整個屋子一片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