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2

時光荏苒, 轉眼, 已是五載春秋。

在這五年的時光裡, 邊疆平定,天下太平,當今聖上儘管年邁, 卻依舊精神奕奕, 老百姓們豐衣足食、安居樂業, 整個大俞正處在最爲繁榮昌盛、安定祥和的太平盛世。

而國公府霍家愈加顯赫威望,年前,霍家大老爺即霍家國公爺平定北疆, 攜其長子順利從邊疆班師回朝, 聖上頓時龍顏大悅, 大手一揮, 直接將五萬禁衛軍交到了霍家國公爺手中,將整個皇宮的安全交由其掌控,又親筆御賜提字賜給霍家一戶護國柱石,此舉無論是對霍家還是對滿京文武百官來說, 皆算得上是至高無上的恩寵了。

卻說霍家戰功顯赫, 霍家早年迎娶長公主時早已由聖上親筆御賜“顯”的封號,現如今, 聖上聖眷優渥,霍家權爵傍身, 恩寵愈顯, 百年權爵門楣頓時愈加顯赫威望, 一時風光無兩。

只是,在霍家大老爺班師回朝前一月,常年深居簡出、足不出戶的長公主突然搬離霍家,移居她的長公主府,頓時惹得整個霍家議論紛紛。

府中傳聞,大房清冷,國公爺與長公主多年不合,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只是,國公爺常年在外征戰,鎮守北疆,久而久之,對於這樁事兒,府中漸漸無人提起,眼下,國公爺回京,長公主的這一做法,只覺得猶如在青天白日裡炸了一個巨雷,又將所有人的思緒全部都給炸出來了。

便是連一向足不出戶的紀鳶竟也偶有聞得。

最後據說還是老夫人發話,將府中胡亂嚼舌根的一些婆子給捆了給發賣了,府中頓時人心惶惶,至此,再無一人敢提及此事,這大概可以算作年前霍家最熱鬧的事情了。

***

卻說,寄居在霍家的這幾年,紀鳶姐弟低調安靜,除了偶爾在尹氏的洗垣院走動,這麼多年來,基本可以算作是足不出戶,安靜的彷彿不存在一樣。

因爲,在五年前,那個深冬的午後,紀鳶深深明白了一個道理,以她們的身份,想要在這樣一座權爵勳貴的府門中謀生,安安生生、本本分分、小心謹慎,少聽、少看、少做,少說或許纔是她們的生存之道。

因爲,你永遠不知道,在這座庭院深深的宅院中,何處是忌諱,何處是危險,何處是你永遠也碰都不能觸碰的禁忌,哪怕是一個看起來荒無人煙的荒廢竹林。

***

三四月的天,已漸漸回暖,儘管早起時節還隱隱有些寒氣,但是到了晌午十分,太陽升起,普照大地,即便是身居府宅之中,也早已感受到了春的氣息。

卻說這日一大早天還沒亮,鴻哥兒便早起上學堂去了。

紀鳶睡着還沒起來,其實已經醒了,但是寢榻上香軟舒服,被子不薄不厚,卷着滾落到最裡側,睡個回籠覺是整個冬春日裡最爲舒服愜意的事情。

自鴻哥兒上了學堂後,紀鳶肩上的但子總算是鬆懈下來了,她小老師的任務總算是到頭了。

而竹奚小築內清閒,又鎮日閒來無事,無論春夏秋冬,紀鳶總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補眠,尤其是這人間三四月天,天氣不冷不熱,屋子裡不幹不燥,紀鳶總能睡到自然醒。

正睡得迷迷糊糊間,只忽而聽到屋子裡有窸窸窣窣的聲響,紀鳶稍稍掀開眼角一條縫隙,就隱隱約約瞧見到外頭次間抱夏領着菱兒、春桃兩個正在翻箱倒櫃,打點她的行裝。

只見幾人輕手輕腳的擡了一個小木箱子出來,從櫃子裡將紀鳶的繡花鞋取出來包好,又令挑揀了三四套衣裳,邊挑還邊壓低了聲兒在討論着。

只見菱兒挑眉說着:“姑娘滿箱子的衣裳都素雅得不行,往日裡在院子裡穿着便也不打緊,此番,好不容易出一回府,便是無論如何也總該挑撿兩身鮮亮些的,總該不能負了姑娘那副絕美的容顏吧?”

春桃聞言,只跟着小雞啄米似的直點頭道道:“三姑娘身子長得快,去年那身淡紫色的半開紫薇花刺繡襖兒穿不下了,送給咱們姑娘,穿在咱們姑娘身上,便是連三姑娘瞧了都挪不開眼了,結果沒想到氣人的是,那三姑娘竟硬生生將那件襖兒給從咱們姑娘身上扒了下來,說她後悔了,那身衣裳她還得繼續留着,又重新換了一身藕粉色牡丹提花暗紋褙子,結果姑娘又換上了,你是沒瞧見,三姑娘當即便黑了臉,覺得咱們姑娘穿着比她好看,竟然氣急敗壞的將所有衣裳都令人給重新送了回去,嘖嘖嘖,那三姑娘真真是太過分了,哼,就咱們姑娘人好老實,硬生生被人欺負成這副模樣…”

***

“瞎說些什麼,這話若是被姑娘聽見了去,看打不打你的嘴。”

抱夏端了一應洗漱用具進來,恰逢聽到菱兒跟春桃這翻抱怨,當即蹙了蹙眉道:“咱們姑娘跟三姑娘關係好着呢,三姑娘就是那性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隔了幾日,不還是都給咱們姑娘送來了麼,東西是人家三姑娘的,送給咱們姑娘,是三姑娘的情,便是不送,亦是人家的權利,可別胡亂瞎說,回頭給姑娘招了黑,惹得兩位主子生了嫌隙,看你如何承擔得起…”

春桃聞言,頓時哭喪着臉道:“抱夏姐姐,我…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本意是想誇姑娘好看來着,所以舉了這個事例,結果也不知怎地,說着說着,便跑偏了題,我絕對沒有貶低三姑娘的意思,我跟菱兒姐姐其實都挺喜歡三姑娘的,我…我只是想說…想說咱們姑娘生得美而已,你可千萬別跟姑娘說啊…”

菱兒見春桃如此嘴笨,只拼命捂嘴忍笑,笑的雙肩亂顫了起來。

抱夏險些被春桃給蠢哭,只見嘴角微抽,一時半兒,竟然無言以對。

幾人正說着,紀鳶稍稍掀了被子,伸手在錦被裡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抱夏聽了動靜,不由瞪了菱兒跟春桃二人一眼,低聲喝斥道:“瞧,將姑娘給吵醒了罷!”

說罷,用眼神警告二人一番,後者紛紛噤聲不敢造次。

下一瞬,抱夏趕緊上前打簾,菱兒、春桃一人端着銀盆,一人捧着衣裳紛紛上前伺候着。

***

抱夏擰乾了帕子伺候紀鳶擦臉,紀鳶雙眼還有些許迷瞪,雙眼還沒完全睜開,臉上便已經露出了笑,道:“這一大早的,你們在吵吵些什麼?”

春桃聞言,只一臉心虛的低下了頭。

抱夏道:“咱們幾個在爲姑娘清點行裝呢,後日便要動身啓程了,東西還沒收拾妥當,奴婢琢磨着再不收拾便要來不及了,這不,今兒個一大早便將兩個丫頭喚了來,一起清點,卻不想,將姑娘給吵醒了…”

紀鳶聞言,這纔將眼睛全睜開了,擡眼往屋子中間一瞧,便見屋子中央那個箱子裡已被塞了滿滿當當的一大箱子。

紀鳶愣了片刻,不由失笑道:“不過就住上半個月而已,何須如此誇張,何況,此番會在那寺廟裡住上七八日,那靈隱寺的禪房樸素簡樸,咱們一下子帶這麼多東西,未免太招眼了,咱們此番是去燒香拜佛的,又不是遊山玩水的…”

原來,四月份的某兩日分別乃是紀鳶母親及外祖母的祭日,每年到了這個時節,尹氏皆會稟了太太,領着霍元昭及紀鳶姐弟二人前往靈隱寺爲逝去親人超度,這也是一年上頭,紀鳶爲數不多能夠出府的日子。

尹氏當年懷上霍元昭那會兒,二老爺霍堯對其還算上心,生產完後,二老爺賞了一座郊外的莊子給了尹氏,恰好就在靈隱寺周邊不遠,於是,每年,燒香拜佛完後,尹氏還會領着幾個小的在莊子裡住上七八日,這是紀鳶包括這竹奚小築所有人一年上頭最爲祈盼的日子。

紀鳶說完,抱夏笑了笑,還未迴應,便見菱兒忍不住插嘴道:“姑娘,您這哪裡誇張,半個月的時間不過才收拾了這麼一個箱子而已,您要是知道三姑娘備了幾大箱子,便絲毫不覺得誇張了。”

“唔,就你能言善辯。”

***

紀鳶淡淡挑眉,擦完臉後,只掀開被子順勢下了榻。

地面上鋪着地毯,雖然有些輕薄、陳舊了,但還算乾淨、整齊。

紀鳶光着腳丫子踩在地毯上,只見她身着一襲白色裡衣,三千烏黑青色像瀑布一樣悉數傾斜在她的後背上,她身着窈窕纖瘦,玲瓏婀娜,十四歲的身姿已經有了少女該有的聘婷秀美。

明明全身上下無一絲裝飾,卻彷彿更能凸顯她的冰姿玉骨、美好無暇。

又見腳下那雙精緻小巧的玉足,竟然連雙腳都生得如此膚若凝脂、白嫩如雪。

紀鳶的腳生得秀麗而挺翹,無論是腳背還是腳踝,都肥瘦適度,美得渾然天成,尤其是那十個修剪的整整齊齊、粉粉嫩嫩的腳趾頭,只覺得跟她纖瘦窈窕的身姿截然不同,一個個竟生得胖頭胖腦的,圓潤又可愛的緊,上頭每個指甲蓋都是淡粉色的,粉嘟嘟的,十分可愛。

春桃盯着紀鳶的玉足,又瞧了瞧紀鳶婀娜的後背,只砸吧砸着小嘴,心道,姑娘穿了鮮豔的衣裳好看,便是連什麼都不穿,就穿了這一身普普通通的中衣裳,都是頂頂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