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165

又是一年中秋佳節日,猶記得, 去年中秋之際, 紀鳶還隨着一道在霍家參宴,觀賞拜月儀式, 參加霍家的賞月宴,彼時, 只覺得還是個小姑娘似的, 無論是她,是霍元昭,還是霍家其餘幾位姑娘們好似一一皆是天真爛漫的。

眼下, 不過才一年光景,一個已然成了婦人,餘下幾位, 那二姑娘待過了中秋便嫁入原先的二皇子現如今的寧王府上了,二皇子及冠, 被陛下冊封寧王,賜寧王府府宅,許在宮外開府建衙, 而那霍家二姑娘則由皇子側妃一躍成了寧王側王妃, 倒也是一朝華貴富麗。

霍家三姑娘霍元昭的婚期也已定下, 定在了中秋兩個月後的十月初十,霍元昭倒是被生生拘了大半年, 表姑娘離了府, 霍家二姑娘又被拘禁, 紀鳶則入了大房,這諾大的府邸,竟然沒得半個可以閒話家常的人呢,竟日日悶在院子裡繡繡嫁妝,逗逗弟弟,感慨下最後的閨中時光。

這日,中秋前一日,紀鳶知曉霍元擎這日定會歸府。

於是,早早便出了木蘭居,上午去霍元昭的昭暉院待了一上午,下午便隨着霍元昭一道去了洗垣院探望表弟。

自那日那霍元擎一言,生生將紀鳶憷得好幾個夜晚睡不着覺,紀鳶不免生疑,那霍元擎是不是故意嚇唬她的,他生了病不好過,便也想讓她不好過,亦或是,對她這幾日的態度有所不滿,這才如此這般的。

圓房?

其實,初被擡入霍家第一日時,紀鳶便已然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那霍元擎不知在計較些什麼,一直拖到了現下,皆不見動靜,久而久之,紀鳶以爲他未有此意,便漸漸跟着鬆懈了一口氣。

其實,伸脖子一刀,縮着脖子也是一刀,橫豎早晚皆要成的事兒,早死早超生,現如今細細想來,紀鳶情願在最初的時候,二人便將此事辦了纔好,便不會平白叫人日日琢磨,時時忌憚了。

再者,圓房便圓房,哪裡有人這般放在嘴上直言的。

本來,這亦是紀鳶爲妾的本分之一的,不算什麼的,倒叫他這般一弄,反倒令人覺得有些彆扭。

***

在那昭暉院時,紀鳶本以爲那霍元昭被憋壞了,去時,才發現是自己想岔了,霍元昭那人,緣何會有這般虧待自個的時候,紀鳶去時,恰好撞了個正着,撞見了霍家未來的二姑爺提前給未過門的妻子來送中秋節的禮物了。

人倒是未來,卻派人送了月餅來。

名義上雖送的乃是月餅,可私底下卻是那蕭家二公子費勁了心思,收羅來了整個京城最可口好吃的小吃及玩意兒,紀鳶一踏進那昭暉院,只見整個桌面上滿滿當當的擺放了一大桌子,賀滿樓的醬肘子,百味齋的椰子酥,有那尾子巷的炒栗子,還有那城南廟街的氽魚丸,但凡在京城叫得上號的吃食,竟全都出現在了霍家三姑娘的餐桌上。

一看便知是花了心思的。

而那霍家三姑娘,只雙手撐着下巴,兩眼直盯着眼前的美食,竟有些不知從何處下手纔好,不過,明明眼中滿是渴望垂涎,面上卻高傲的瞥着眼,偏生裝作有些不屑一顧的樣子,紀鳶進來時,只聽到畫眉在一旁勸說道:“姑娘,您瞧瞧姑爺費盡心思的給您張羅了這麼多好吃的,都如此給您賠禮道歉了,您就原諒了他吧?”

霍元昭卻冷哼了一聲道:“這樣就想讓本姑娘消氣,本姑娘未免也太好哄了吧?”

紀鳶聞言只掩面而笑的走來進來,道:“都這樣了還不消氣,敢問三姑娘,得究竟做到哪個份上姑奶奶您纔會氣順呀,嘖嘖嘖,我那未來的妹夫,也真真是個可憐見的——”

見紀鳶來了,霍元昭面上頓時一喜,只歡天喜地的起了身,正要向她迎來時,不知想到了什麼,步履一頓,面上的笑意生生凝住,只冷哼了一聲,送給了紀鳶一個大白眼,一臉陰陽怪氣道:“你怎麼來了。”

“嘖嘖嘖,難得來你這昭暉院一趟,霍家三姑娘就這般待客之道啊,感情,開罪三姑娘的莫不是不是我那未來的妹夫,而是我本人不成?”

紀鳶在霍元昭跟前向來不是個薄臉皮,甭管霍元昭什麼臉色,她依然當這裡跟自個院子一樣,怡然自得的緊。

紀鳶話音一落,只見前來奉茶的琴霜笑吟吟道:“當真什麼都瞞不過表姑娘您的眼!”

紀鳶頓時只有些詫異的道:“不是吧?我權當說笑的,當真是我?我與你們家主子有大半個月未見了,如何能開罪到她頭上去。”說罷,只將目光落到了霍元昭身上,笑吟吟道:“三姑娘,可否能問上一句,小女子哪裡開罪您了,便是要死,也該做個明白鬼不是?”

霍元昭狠狠剜了琴霜一樣,道:“就你話多。”

頓了頓,又狠狠瞪了紀鳶一眼,道:“哼。”

紀鳶逮着左右開問,問了好半晌,終究是問出了原委,原來,自親事定下後,這兩人時常有書信往來,府中長輩見親事已定,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某人,那霍元昭百無聊賴、突發奇想給那蕭家二公子送去了一道送命題,信中問那蕭二公子,他覺得哪個女子最美,換句話說,他此生見到過最美的女子是哪個。

卻未料,那蕭家二公子倒是憨厚,竟然毫不猶豫的點了紀鳶的名諱。

這下可好,霍元昭瞧了當場氣炸了,氣得渾身打顫,一連着寫了三頁書信過去,直言道,紀鳶這樣的,你這個臭結巴可攀不上,唯有我大哥那般英武不凡之人才配的人,你也不照鏡子瞅瞅自個啥樣,往後莫要給我來信了,要送,有本事送給旁的美人去,如此云云,最後,氣得大半個月未曾回對方的信,日日在院子裡吃醋惱恨。

兩人寫信寫着寫着也能夠吵起來,紀鳶也是佩服,關鍵是,無端將紀鳶給恨上了,她這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呀。

爲此,紀鳶笑話了霍元昭一整個上午。

在霍元昭的一臉肉疼的表情下,替她消滅了半張桌子的吃食,整個人這才鬆快了。

霍家這定了親的三姐妹中,沒成想,倒是傻乎乎的霍元昭配了個最好的人家。

紀鳶由衷替她感到開心。

***

上午在昭暉院打秋風,下午便在姨母的洗垣院偷了半日閒。

小表弟如今有了名諱了,霍元康,寓意身子健康,能夠平安長大,據說是二老爺親自取的名諱。

三個多月,身子倒是漸漸長開些了,也長了些肉了,不似剛出生那般可恐嚇人呢。

紀鳶不在二房,不能像從前那樣,日日前來問好,久而久之,對於二房的事兒便不如從前那般警覺,整個府上,對於霍元昭,紀鳶倒不擔心,橫豎她馬上便要嫁出去了,唯有尹氏母子,紀鳶略有幾分擔憂。

尹氏輕輕地推了推搖籃,笑着衝紀鳶道:“我到底在太太跟前侍奉多年,事事以太太爲先,太太不會爲難我的,康哥兒雖是個哥兒,卻比二公子、四公子小了一輪二輪,是絕對威脅不到二位公子的,庶出的哥兒,將來不過分了二房一點點家產罷了,這點兒銀錢,二太太不會瞧在眼裡的,更何況,如今哥兒身子羸弱,太太越發不會放在眼中,對了,前些日子,大姑奶奶歸府,還來院子裡瞧了哥兒,只道哥兒跟她那苦命的丫頭一樣,好生寬慰了我一陣,大姑奶奶走後,太太還命人送了些補品來給哥兒補身子,想來,大姑奶奶也曾在太太跟前維護過咱們,如今,姨母雖生了哥兒,卻不是府中最引人矚目的,最引人矚目的要數那邊那位——”

尹氏往柳氏院子方位指了指。

柳氏一門攀上了二皇子寧王的高枝,寧王乃是將來登上寶座最炙手可熱的人選,如何不令王氏忌憚。

“如此,鳶兒,你只管顧好自個便是,姨娘好歹在這府中熬了大半輩子,自然知曉該如何明哲保身,該如何好好活下去,倒是你,雖瞧着乖順得緊,姨母卻知,你的性子不似你娘,應該是隨了你那個固執的爹,就怕性子倔,在這樣的府中,將來少不了要吃上苦頭的——”

尹氏拉着紀鳶的手,細細勸說着,末了,又隱晦問及了她與大公子相處一二。

問了她的月事準不準,行房時可有何阻礙,又手把手教了紀鳶有些易受孕的法子,只聽得紀鳶一陣面紅耳赤。

天地良心,紀鳶還是個姑娘家,每每到了這一關頭,便是紀鳶最煎熬的時候了。

以往,還能夠坦然處之的面對。

這一回,不知是不是霍元擎那番話的緣故,每每尹氏描繪之時,在紀鳶腦海中竟然形成了一幅幅的畫面,當真叫她羞愧作死。

最後,聽聞大公子前些日子病了,河北魏家那丫頭還上門送了些藥材,尹氏只有些憂心道:“那魏家乃正經的名流世家,如今雖沒落了,可百年名譽尚在,更何況,又是那瞿老的親外孫女,算是霍家半個遠親,如若那魏姑娘嫁入大房,裡裡外外皆會受人庇護的,相比之下,其實,非要二選一的話,姨娘倒覺得那當家主母的位置還不如九公主來當的好。”

至少那九公主性子雖多有些囂張霸道,卻是個豪爽直率之人。

且身份越高,差距越大,越是涇渭分明,拿捏得好的話,反倒是最好相處的。

怕就怕,身份不上不下,相貌、性情、才情方方面面皆是旗鼓相當,才最是磨人的。

當然,一切皆不過是她的琢磨罷了。

在塵埃落地之前,無論哪個,一切皆有變數,可在所有的變數來臨前,該做的準備好是要做的。

“無論是何變數,趕在當家主母來到前,先將孩子懷了生了,纔是最要緊的。”

大房長子,勢必是不同尋常的。

尹氏苦口婆心的勸說着。

紀鳶在臨行前,忍不住多瞧了那搖籃裡的小表弟一眼,心裡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