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160

九公主走後,屋子裡一時間靜默了下來。

紀鳶被那句“賜婚”驚了驚, 不過, 很快便緩過神來了,似乎並未曾受九公主方纔那番話的任何影響, 率先打破僵局的還是紀鳶, 她見霍元擎跟前那碗雞湯涼了, 很是體貼恭敬的上前道:“公子, 雞湯涼了, 妾給您重換一碗。”

說完, 將那碗涼了的雞湯端了起來,準備重新添上一碗, 一隻結實的大掌拽住了紀鳶的胳膊。

紀鳶下意識的擡眼,就對上了霍元擎那雙炯炯的目光。

“小九生性跳脫, 被陛下寵得無法無天, 是個睚眥必報的, 我越護你,她便會越發爲難你。”

霍元擎盯着紀鳶的眼睛,難得開口向人解釋。

紀鳶聞言, 微微抿了抿嘴,片刻後, 只扯着笑, 淡淡笑着道:“多謝公子照拂。”頓了片刻, 又道:“殿下乃是千歲, 便是爲難妾, 亦是妾的福分。”

說完,輕輕掙脫了霍元擎的手,重新添了一碗雞湯放在了霍元擎跟前,末了,又拿起筷子,夾了一個煎餃放到了霍元擎的碟子上,道:“公子,請用膳,再不用,膳食該涼了。”

一副溫柔賢惠,任勞任怨的妾氏本分,待他對愈加主動的,愈加溫柔賢惠了,可分明越發疏遠了。

霍元擎蹙了蹙眉,默了良久,方指着身旁的位置衝她道:“你坐下,不用站着伺候。”

紀鳶卻笑着道:“妾…不敢,這不合規矩。”

說着,只埋頭將方纔九公主用過的碗碟撤下了,又把手的給那霍元擎添湯添食,儘管,那霍元擎繃着臉,一口未用,二人就那樣在安靜又詭異的氣氛中、共處了片刻鐘,紀鳶見膳食涼了,無法,只得令人進來撤下了。

末了,又親自泡了茶,吩咐丫鬟們將一應洗漱用具奉上,紀鳶凡事親力親爲,未曾偷懶,未曾假手於任何一個丫鬟,一切辦妥後,紀鳶這纔不慌不忙、有條不紊的朝着那霍元擎福了福身子,道:“公子風寒還未見好,公子還請多歇息片刻,修養身子,妾…這便告退了。”

說罷,緩緩擡眼看了那霍元擎一眼,只從善如流的退下了。

***

待走到了正廳,只冷不丁聽到從臥房傳來劇烈的咣噹一聲,似乎是茗碗亦或是茶具被一把掀翻墜落到地上應聲而碎的聲音。

候在廳子裡的小丫鬟嚇了一大跳,身子齊齊一顫,紛紛擡眼朝着臥房的方向瞧了過去,頓時一個個如臨大敵、顫顫巍巍了起來,只瞧見幾個小丫頭你瞧瞧我,我推推你,似乎都有些不敢上前查探,過了片刻,只又紛紛朝着紀鳶瞧了過來。

紀鳶腳步亦是一頓,袖子裡的手指頭用力的攥緊了,少頃,只抿着脣,面色如常的走了出去,踏出了蒼蕪院。

回到木蘭居後,紀鳶面色平靜,瞧着與往日好似並無任何異處,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該賞花照樣賞花,倒是屋子裡的幾個小丫頭明顯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一個個噤聲,不敢多言。

連往日話最多、點子最多的菱兒這會兒都難得沒有巴巴湊過來,難得留給了紀鳶一片清淨之地。

其實,方纔在大房屋子裡究竟發生了何事,無人知曉,不過,在衆人眼中,她惹怒了大公子,這是個不爭的事實。

大公子霍元擎向來喜怒無形,整個蒼蕪院的人皆還是近幾年以來,打頭一回見到公子如此大怒。

想來,木蘭居的人皆收到了消息,這才各個謹小慎微吧。

不知道是不是紀鳶的錯覺,只覺得這一日天色極長似的,中午歇了一覺醒來,睡了許久,問了時辰,才發覺自己睡了半個時辰不到,閒來無事間,忽然想起眼下便快要往秋季走了,一旦到了秋天轉涼之際,嬤嬤腿疾的老毛病便要犯了,想了想,想要給嬤嬤做對護膝打發時間,結果,翻到那針線盒,陡然在旁邊那繡簍裡發現了一雙只做了一半的鞋子。

其實做了還不到一半,不過就做了個鞋墊及裡子,鞋子的趨形纔剛剛做成,卻耗費了紀鳶好幾日的功夫。

紀鳶親自出手,做工自然不用講的。

鞋子極大,紀鳶曾用手比了比,至少有她兩個手那麼長,跟只小船似的。

那日,聞言大公子曾經的鞋襪皆是出自雅苑,出自陳氏之手,得知以後,鬼使神差的,自己也偷摸做了一雙,之前做了一雙來着,不甚滿意,用剪子剪了,如今手上這雙倒是滿意,只是,紀鳶用手摸了摸鞋面,少頃,只將鞋子拿着放到櫃子裡給鎖了起來,眼不見爲淨。

***

九公主這一趟來得可真巧,來得可真是時候,來得可真是及時。

不早不晚,剛剛好。

真好,至少讓她切切實實的看清了自己的位置,自己的本分,時至今日,這才悄然醒悟過來,入大房這段時日裡,自己做的多麼不堪。

她不過是一個妾氏,之前,哪裡來的底氣跟臉面敢與那霍元擎叫板,敢堂而皇之的與之大吵大鬧呢?

又是哪裡來的勇氣跟臉面,試圖爲了對方對自己的好,而感到得意跟沾沾自喜呢?

大房正房位置空缺,早晚有一日會有主母嫁進來,她之前所有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作死罷了。

做好自己的本分,如此,足矣,其他的奢求,不是她能夠祈盼得了的。

夜裡,霍元擎並未入她的木蘭居,紀鳶早早便滅燈歇下了。

習慣,有時真是一件習慣的事情,譬如,習慣了獨睡,寢榻上多了一人,如何都睡不着,然而,好不容易漸漸習慣了身旁的呼吸聲,一個人徹底靜下來時,又覺得太過於死寂了。

紀鳶翻來覆去,快要了後半夜時,終於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卻未料,剛睡着沒多久,就被院子的喧鬧聲給吵醒了,紀鳶睡眼惺忪的掀開了一條眼縫,只見院子裡點着了燈,不多時,抱夏披着衣裳匆匆進來了,掀開簾子正欲喚醒紀鳶,見紀鳶醒了,只神色匆匆道:“主子,素茗姐姐親自來了,說公子深夜重病,殷護衛大半夜將大夫請了來,公子燒得厲害,大夫要給公子用酒搽身緊急降溫,可公子不許,素茗姐姐無法,只得請主子過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