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134

霍家的馬車停在後頭。

王婉君似乎並未曾注意到身後的紀鳶,她似乎是約了一羣小姐妹們來的, 方一下馬車, 只見從如意齋裡出來了幾位年齡相仿的姑娘, 竟然親自上趕着出來迎她。

“婉妹妹, 你怎麼纔來呀,可叫咱們幾個好等。”

只見一個十四五歲,穿着白色牡丹煙羅軟紗裙的姑娘一臉親親熱熱的迎了上去, 挽着王婉君的手,一臉嬌嗔道。

另有一穿着淺綠色繡花羅裙,下着凌白褶裙的姑娘見了,立馬搶着道:“是啊, 是啊,該罰,就罰一會兒陪着咱們幾個多逛會兒吧, 今兒個這如意齋可是新打出了不少首飾,仔細一會兒別給挑花了眼。”

說罷, 亦是不甘落下風的上前挽着王婉君的另外一隻手, 隱隱在跟另外那個姑娘較勁的意思。

這時,立在門口, 還有一身着淡紫色衣裙姑娘, 這個姑娘瞧着比前頭兩個年齡稍稍大點兒,瞧着約莫十五六歲左右, 只見生了一副小巧精緻的瓜子臉面, 肌膚雪白, 柳眉秀目,姿色極美,穿着一襲淡紫,紫色的裙襬上還繡着細碎的紫羅蘭的花卉,襯托整個人秀美婉約,不可方物。

這個女孩兒瞧着約莫有幾分眼熟,似乎曾在哪個宴會上瞧見過。

這個姑娘這會兒隻立在門口,用帕子輕輕捂着脣,笑看着眼前的幾位妹妹不說話,過了好一陣,見她們說完了,這才衝着她們中的王婉君柔柔道:“婉妹妹,甭聽她們兩個的,她們兩個也左不過是前腳剛到罷了,沒資格說你。”

說罷,只言笑晏晏道:“好了好了,甭堵在門口了,一會兒礙着旁人的道便不好了。”

說話間,便要引着幾人進去,只是,擡眼的時候,卻似不經意往那王婉君身後瞧了一眼,瞧見她身後氣宇軒昂的王淮臨,這位姑娘面上微赦,遠遠衝那王淮臨福了福身子,只有些羞澀道:“王公子也來了。”

前頭兩個聞言,立馬爭相恐嚇的裝作不經意往後瞧去,頓時一個個染紅了臉,只紛紛有些害羞的招呼道:“王公子。”

“王公子。”

***

卻說王淮臨頭戴玉冠、一襲白色錦服加身,他身形頎長、風度翩翩,光是立在那裡,就自成一道風景。

這會兒,早已不再是昔日那個打從山東來的默默無名的普通公子哥了,而是聞名全京,被當今聖上欽點的探花郎。

王淮臨此番是護送婉婉出來與人逛街的,她來京一年多,除了…再也未曾結交到一個知心好友,此番,蔡氏正在替她相看親事,好不容易有人爭相相邀,母親便也不拘着她,只將她放了出來,四處走動。

見幾個姑娘一臉嬌羞的跟他問好,王淮臨面上並無波瀾,只客氣而有禮的衝衆人頷首點頭致意。

一行人正要進去時,忽而聽到身後有人道:“咦,那不是霍家的馬車嗎?你瞎了狗眼了麼,當心着些,甭撞上去了,那可是霍家的馬車!”

衆人聞言,下意識的回頭,就正好瞧見了剛從馬車上,被人簇擁攙扶下馬的紀鳶。

***

若說,方纔門口這幾位姑娘們各個環肥燕瘦,各有各的美,只覺得這個嬌俏可愛,那個溫婉動人,一時也叫旁人分不出個千秋來,可待從霍家那輛馬車上的那位姑娘出來後,頓時,只覺得周遭一干人等皆成了陪襯。

只見這位姑娘左不過十五六歲,她被一干人等攙扶着,芊芊玉手緩緩擡着,另外一隻手輕輕撩起一側裙襬,正緩緩從馬車上走下來。

她緩緩低着頭,側着臉,低眉赦目間,溫暖、和煦的陽光打在她的側臉,剛好揹着光,叫人一時瞧不清楚她的面相,偏生,在那光暈的襯托下,便僅僅只是舉手擡足間,便有種妖嬈瑰豔的美。

待光暈散去,這才瞧見,原來她面上蒙着一層薄薄的面紗,便是僅僅露出了一雙清澈的眸,雖依舊瞧不出具體面相,但偏生僅僅就是那一雙眼,都足已令人呼吸微頓。

有道是秀靨豔比花嬌,玉顏豔春紅,想來,說的也不過如此。

四周陡然安靜了下來。

***

“鳶…鳶姐姐——”

這時,便是紀鳶想要避及,也無處可避,王婉君兄妹二人已經認出了她。

王婉君見到紀鳶,霎時心下一喜,隻立即掙脫了親親熱熱的挽着她的那二人,立馬朝着紀鳶那邊走去,嘴裡只有些歡快的道着:“鳶姐姐,鳶姐姐,你怎麼來了。”

她們自年前到現在,約莫有大半年的時間未曾瞧見過了,期間雖有書信往來,到底好長時間未見了,王婉君頓時一陣驚喜。

只是,剛說完,經過王淮臨跟前時,臉上的笑容微微一窒,這會兒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哥哥也在場。

他們二人…曾…

王婉君只稍稍有些尷尬,在王淮臨跟前生生停下了步子,有些爲難的看了看哥哥,又有些爲難的瞅了瞅紀鳶一眼。

紀鳶亦是久久的愣了一陣,過了好半晌,這才緩緩恢復了神色。

她只強自擠出了一道淡然的笑,朝着王婉君兄妹二人走去,直接走到了王婉君跟前這才停了下來,伸手拉着王婉君的手,依舊親近的笑了笑,道:“婉婉。”

頓了頓,便又將目光投放在了身後王淮臨身上,淡淡的笑着道:“師兄。”

笑容裡,稍稍有些複雜,有高興、驚喜,有歉意、有愧疚。

面上卻一派淡然。

王淮臨就立在她的對面,面上亦是帶着笑,然而那笑容裡,密密麻麻的全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

這是,自去年那日在霍家商議親事這半年以來,第一次見到她。

曾日思夜想的,日日期盼的人,卻不想,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期盼到了。

那日回去後,他歡喜得整日整日睡不着覺,每日可謂是掰開手指頭數着日子,因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他始料未及,未料到親事商議得那樣的順利,未料到師妹應允得那樣心甘情願,他的心肺皆是沸騰的。

母親說,時間有些趕,親事估摸着得要到年後才能定下了。

他卻是片刻也等不得,大抵是覺得幸福來得太過於突然,總覺得有種極不真實的感覺,日子一日未定,他心裡反倒是一日還要比一日不安。

於是他便日日尋着法子到母親跟前鬧着、磨着,言語間甚至隱隱透露着,若是事情未定,他怕是連書都瞧不進去了,這可差點兒將沒將母親給嚇到半死,當即連夜翻吉日,連夜操持着備下了聘禮,緊趕慢趕,總算是趕在了小年夜頭一日將所有東西都備下了,趕在這一日前去提親。

卻未料到左等右等,等來的不是那一紙庚帖,而是一封她的親筆書信。

然而,那信中的內容,他絲毫未曾放在眼裡。

他信她,無論在她身上發生了何事,他都要她,這個信念,始終如一,從不曾改變過。

可是,即便如此,便是再堅定的信念,終究抵不住過命定的安排。

***

大半年的日子,將近兩百個日夜,在這一陣短短的時光裡,他歷經了會試、殿試,他被聖上欽點了探花郎,在人生中最顯赫光耀的時刻,他發現,他如何都笑不出。

十年如一日的努力,是爲她。

然而,當他滿載而歸時,卻沒有了她。

那一日,立在殿堂上,他一臉迷茫,只覺得眼前籠罩了一層白霧,如何都揮之不去。

恍恍惚惚間,直到到了這一刻,才覺得,漸漸有光滲透了進來。

似乎有千言有萬語,然而,到了嘴邊,卻只化作了簡單的一句:“師妹。”

縱使,面帶苦澀,可此刻王淮臨臉上的笑容卻依舊溫柔、溺寵,依舊猶如當年,山東紀如霖坐下,那個溫暖如初的小小少年。

***

兩人安靜的對視着。

直到——

“主子。”

身後芍藥有些緊張的上前,輕輕喚了紀鳶一聲。

紀鳶扭頭看她,芍藥偷偷衝她往後使了使眼色。

紀鳶下意識的扭頭,就瞧見大公子霍元擎不知何時已經從馬車上下來了,只揹着手,立在她身後不遠處,微微眯着眼,看着她,及她對面的王淮臨。

他方纔說,在馬車上等她。

這會兒卻冷不丁下來了。

紀鳶飛快的看了他一眼,只見他嘴角微微抿着,臉上的神色有些孤高冷凝,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似隱隱有幾分不快。

霍家大公子?

因霍元擎名聲顯赫,不過,在外,大抵皆是些肅殺之名,眼下,終於瞧見到了本人,只覺得果真全身上上下下透着股子危險氣息,一時,整個如意齋外,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直到,霍元擎面無表情的朝着紀鳶走來,見她眼神躲閃,只一臉做賊心虛似的低着頭,有些不敢看他,霍元擎冷眼瞅了她一陣,隨即擡眼,淡淡的往對面王淮臨面上掃了一眼,卻隻字未表。

少頃,這才衝紀鳶淡淡的道了一句:“進吧。”

說罷,長臂緩緩一擡,隨意的搭在紀鳶身後,將人往身前帶了帶,似半摟半抱似的直接將人給擁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