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七有些驚訝,然後非常欣賞。
他通紅着臉身體輕微的搖晃間,便又是一罈子酒飛出去,這是滿壇。
這等無禮的莽夫舉動在座諸位已然不滿,有人也待站起來指責王小七。
織錦卻明白對面這與自己年齡相差彷彿的同齡人的意思。
微笑接過酒罈,豪飲。
又是壇飲,壇飲了一片海。
直喝的君子正意冠跌落,烏黑長髮披散開來,身上的白色院服也斑斑點點被酒水打溼,好一派寫意隨性的君子氣度。
坨紅掛在織錦的臉上,他衝着王小七微笑然後問道:“這算男人了麼?”
王小七也笑了,小臉笑的擠在一起,並未有什麼氣度,只是一味的青澀有趣。
他笑道:“男人可還能作詩否?”
“噗嗤。”
戲臺上帷幕中興致勃勃觀看這場鬧劇的野刀派風姬兒聽了這句話忍不住嬌笑了出來,她笑的花枝爛顫已然彎下了腰。
她擡起手指着身旁一臉無奈的爲所斷斷續續的說道:“你們學館……還,還真是一脈單傳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笑聲自然並且隨意,所以聲音並不小,一層薄薄的帷幕自然是阻擋不了的,然而奇妙的是,下面坐着的無論是王小七還是其他人都沒有半點反應。
爲所看着這拖着大刀的嬌俏娘們笑成這樣抽了抽嘴角面色有些不自然,認真思考了片刻便又自桌上拿起摺扇輕輕扇着。
對我胃口。
小和尚聽着下面無恥之尤的對話,雙掌合十誦了一聲佛號,最不待見王小七的卻是蜀山風流劍客蜀錦了,可能是相同於學館一脈單傳的性格,蜀人大多隨性歸隨性,底線卻也是最明確的,若不是礙於此時爲所在場,怕是一劍就劈出去了。
這無恥的一句話在下面也造成了軒然大波,人們或是厭惡或是嫌棄的看着那個五六分醉意的少年,對面的少年卻已經是醉至酣然,聽到這話,愣了愣,彷彿在思考其中的意思。
“人面桃花總相宜,雨打芭蕉謝春風,且詩且酒且高歌,所謂詭算只等閒!”
這詩作完,織錦跌坐在蒲團上哈哈大笑,笑聲直上雲霄無比痛快。
此詩前兩句似乎只是無關抒情,在最後一句猛然做了諷刺好像有些突兀,但在座的諸位詩詞小道不知走了多遠,那前面的人面桃花與雨打芭蕉都是在暗諷王小七,最後一句的任你百般詭謀我自一詩破之更是點睛之筆,這酒後之詩,甚至更勝之前未醉酒的詩詞,半闕小家碧玉,半闕大江東去,兩個意境巧妙的融合在一起,更顯水準高超。
也無怪織錦作完之後仰天痛快大笑,這等可遇不可求的詩詞織錦也沒做過多少首,如今他也真不知是該感謝這個王小七還是該嘲諷他。
這詩做出來之後,懂行的夜九面色一變再變,再不復之前的胸有成竹,王小七卻是依然掛着賤兮兮的微笑。
“怎麼,這詩很好?”人們的這種表現王小七稍微有些不安,他歪着頭小聲問夜九。
夜九震驚的看着他,“好不好你自己不清楚嗎!”
“完了,這次完了,我就不該信你這個小乞丐。”
王小七撇撇嘴:“比我的那個鵝鵝鵝還好?”
夜九點頭。
“好多少?”
夜九仔細的想了想然後比了一個一紮寬的長度。
王小七頓時放心了,大言不慚道:“也沒多高嘛。”
織錦醉的昏昏欲睡,卻依然在強撐着想看看王小七如何應對。
王小七聽完這詩之後低頭靜靜沉思了片刻,然後擡頭作佛怒金剛:“豎子!枉爲書生!”
這話說的義正言辭,鏗鏘有力,織錦並不辯駁,靜靜等待下文。
此時滿座的人皆已安靜下來,靜等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能說出什麼可笑言論來。
“讀書人胸中一腔正氣,該笑則笑欲哭則哭,不作多的彎道,你卻是用胸中所學極盡鑽營,聖賢書都讀的哪裡去了!”這最後一聲王小七佛怒獅吼震人心魄,在場的人無不爲之震撼。
那欲倒未倒的織錦卻面不改色,含糊嘆道:“偷換概念。”而後擡頭問道:“詩呢?”
王小七譏笑道:“既然你是不是利落人,那我便送你一句利落詩,這詩雖然只是殘章斷句,但高下你們且自去評判。”
“人生得意須盡歡, 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盡還復來。”
這詩王小七是一字一頓的讀出來的,第一句剛出的時候織錦並不在意,隨後織錦的從容漸漸消失,雖然以至酣然之態,但以他的水準,自然還是能聽出來一詩的好壞的,這詩並不完整,若是完整了,可謂是傳世之詩,這比之前他的詩詞何止是高了一丁半點,簡直是不可以毫釐記之,如果說他的詩詞是登堂入室,那麼王小七這隨口的一句便是已然隱約處於巔峰,織錦驚愕的張着嘴腦海中一片空白,有些不明所以。
有些事後一點即通的道理他現在卻是因爲無比的驚愕沒有想到,比如說如果小七有如此高才的話那麼豈會只做一個書童被帶進書院。
場中樓中的氣氛逐漸熱絡還在往更熱的地方發展。
上闕半句詩在衆人都有些輕視的想法中說完之後。
此後每說一字底下便驚歎一聲,二十一字二十一嘆,王小七緩緩讀完之後沒有回頭看夜九不可思議的眼神與一衆書生士子熱絡崇拜懷疑嫉妒千奇百怪的眼神,只是微笑衝着震驚甚至於帶着絲絲恐懼到無法言語的織錦說道:“你可服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