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天熱似一天,小蟬的病倒漸漸好起來,氣色在澹臺漓的膳食調整下越來越紅暈。
西門昭至此也常來這裡坐客,有空了三人坐在樹下煮茶鬥棋,日子也過的逍遙快樂。
西門昭也是一個寡言之人,但比起端木凌卻要溫和許多,如同一汪清泉綿軟到沒有底限,三人在一起時,常常是小蟬有意氣的澹臺漓哇哇亂叫,西門昭在一旁微笑觀戰。
小蟬也有意試探過西門昭幾次,他卻絕口不提水國之事,若要問的多了,脣邊的微笑便一絲絲隱去,眸色之中是濃濃的傷痛。
雪珠因見小蟬身體漸好,越發的陪小心,比起往日殷勤了許多。小蟬想到碧柔,那個傻傻的丫頭,年級輕輕便被她們這樣輕易給毀掉了,甚至到死也許都不明白這其中的原因。真是一種悲涼呀。
難怪爹爹常說,宮內這些混水趟不得,小蟬將手中的白玉棋子輕輕落下,現如今不僅身在宮內,只怕還真要好好趟一下這些混水,脣色勾起笑意,眸底光芒收斂,她輕輕道:“我贏了。”
澹臺漓仔細看了看,懊惱大叫,“沒意思,又是你贏。”
小蟬正要說他幾句,忽然看見雪珠領着一個人向這邊走來,心一沉,眉尖蹙在一起。
跟在雪珠身後是一位身形修長的侍衛,西門昭不認得細細的打量,澹臺漓認得那是緊跟在端木凌身旁的公車展拓,他素來不離開端木凌,此時急匆匆來這裡定是端木凌發生了什麼事。
“公子被大王扣了起來,原因是他擅自離開麗水行宮。”展拓低聲向小蟬彙報。
果然還是出事了,小蟬最擔心的事發生了。
“公子不許告訴公主。”展拓道:“但屬下怕公主不知情況反倒更危險,便斗膽來稟報。”
小蟬讚許的看了他一眼,沉聲道:“大王要如何處置?”
“大王很震怒。”展拓道:“讓公子呆在自己的行宮內反思,如何處
罰還未有結果,只是?”
“什麼?”小蟬的心越沉越低,以往所有的擔心都涌上來,只怕端木崎要借這件事將端木凌所有的權力都剝掉了。
“將公子的將軍印收了起來。”展拓沉靜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但小蟬知他若不是擔心不會說出這件事。
小蟬沉默了一下道:“也一定是一件壞事,有太夫人在,大王不敢把公子怎麼樣,最多扣了他的兵權,讓他無力爭太子之位。”
這還算不是壞事!展拓低垂了眼眸。
端木崎下手有點早了,這樣急急的按住了端木凌又罪不至死,反倒可以讓端木凌暗兵不動,去去他的毛燥。
而當務之急只要保他平安無事便可,梅落夫人和太夫人只怕已在想辦法了,所以,略一思索後小蟬鬆了口氣,“我知道了,萬事我會小心的,你快些回去守在公子身邊,就說我病已好,不必掛心。你要時刻提防着,不論公子的膳食還是出行,都要小心。”
展拓應聲而去。
西門昭遠遠看見問澹臺漓:“這人誰?”
澹臺漓隨手抹亂了稱上的棋子道:“還能有誰,公車展拓,是端木凌的貼身侍衛,定是來瞧小蟬的,端木凌這小子對小蟬倒是挺上心。”
西門昭聽他說話如此不敬不由的好笑,“我聽聞澹臺公子是金國人?”
澹臺漓擡頭注視着他,似笑非笑,“不錯,和公子一樣,皆是他國人。”
西門昭淡然一笑道:“未曾去過金國,小時曾聽老師說金國東臨大海,想必風光一定宜人。”
澹臺漓正要說什麼擡頭看見小蟬走回來,便再沒有做聲。
小蟬哪裡還有心同他們下棋,接下的幾盤皆輸掉了,西門昭後來實在看不下去,坐到她身後爲她指點,開始澹臺漓不滿的大叫,兩人皆不理會,他只好做罷。
小蟬握了白棋就要放到邊角,西門昭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她一驚
,卻見他將她的手緩緩移至另一處示意她放下棋子,輕飄飄的在她耳邊道:“此處不斷,必受其亂,公主的心思怕已不在此處吧。”
小蟬定神細細審視方發現自己已走錯許多,隨手拋下棋子,“不來了,玩了這些時辰,有些累了。”
澹臺漓不滿的大嚷,西門昭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向澹臺漓道:“給公主端些冰西瓜來,只怕她就不累了。”
澹臺漓看了小蟬一眼,起身去端冰西瓜,西門昭整理着棋盤緩緩道:“端木公子出了什麼事?”
小蟬方知自己原來如此不沉穩,躲開他的視線,淡然道,“沒什麼,不過是我總愛瞎想。”
西門昭淡然一笑沒有再說什麼,小蟬注視着他修長潔白的手指在棋盤上輕盈的收拾着,月白的長袍蓋住半邊手腕,銀錢織成的梧桐葉片片相覆,越發映襯的他氣質華貴。
小蟬將目光緩緩向調,他側臉一派平和,眉目清朗,和端木凌完全不同的兩種相貌,平和寧靜的就象平靜的湖面,素潔的如同那綻放的白蓮。
從未曾聽到他說過關於做質子的種種不滿,似乎一切都是順其自然,如此逆來順受,沒有底線的生存,不是天性平和,便是另有所圖。
感受到小蟬的目光,西門昭轉頭向她一笑,“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小蟬微一怔,倒沒有什麼尷尬,迎着他的目光問:“你想不想回水國?”
西門昭笑容不改,眸色深了深,“誰不戀家國。”
小蟬低嘆了一聲,想了想,起身道:“我泡一杯女兒茶,以慰公子的思鄉之情。”
西門昭道了聲謝,不再做聲。
小蟬彎腰弄茶,心裡莫明升起一絲悲涼。不論是現在高高在上的凌木凌,還是淪爲階下囚的西門昭,還是守着一個空公主名號的自己,都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剛要起的抗爭,如同泥沙壘起的城堡,大浪一來便化爲一片沙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