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園裡,晏清王端着茶杯慢慢啜着,在等着自己的兒子歸來。
老王爺濃眉英目,銳氣不減當年,歲月的歷練讓他更加精明幹練,殺伐決斷。只是飽經風霜的臉上難免染上滄桑的氣息,灰白的鬚髮給他多天了幾分平和。
李知荀一言不發的站在園外凝望了許久,鬆伯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手,“進去吧”。
李知荀點頭,留着鬆伯子在外守着,自己走了進去。
“父王!”
李知荀輕輕地喊了一聲,然後恭恭敬敬的給晏清王磕了三個響頭。
老王爺也不攔着,靜靜的等着,直到第三聲響落下,才把茶杯重重的放下,語氣凌冽。“磕三個頭就指望我饒了你?嗯?”
李知荀仍跪在地上,老王爺冷哼一聲,生氣的說道:“在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封家書未寄,你可真是有了能耐!”
李知荀笑了笑,就知道父王在爲此事生氣。他自行站了起來,又朝老王爺鞠了一躬。
“孩兒不敢求父王原諒,只是孩兒此事爲國,身不由己,勞父王牽掛,實在是孩兒的不是,父王責罰便是。”
老王爺哼了一聲 : “你都說自己是爲國了,我還如何罰得了你?”
李知荀聞言一笑,也不再和老王爺耍花腔,走上前去爲老王爺沏了杯茶。
老王爺收了責問,看着經過一年的磨練更加像個男人的兒子,蒼老的臉上盡是心疼,不禁握住了正在倒茶的雙手。
“荀兒,無論平安與否,你都該最先讓我知道。”
李知荀對老王爺寬慰一笑,說道:“父王,孩兒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老王爺嘿嘿笑了起來,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角。“我今日怎的如此多愁善感,若是你孃親在天上看到了,不知該如何笑話我。”
“誰敢笑話我們皇叔啊?”
突如其來的聲音聲響徹風園,尾音拖的極長.過了好一會才見一團紅似烈焰的身影翩翩而入,風月女子般帶着一身的花香味撲進正襟危坐的王爺懷裡,一番膩膩歪歪的投懷送抱之後,才施施然的在旁邊坐下。
李知荀早已習慣了九皇子的打招呼方式,不動聲色的整理被他揉皺了的衣服,臉上並無太大異樣。
老王爺呵呵一笑,對九皇子的問題避而不答。“既然亭兒來了,那老頭子便先走了,你們兄弟兩也好自在些。”
二人起身行禮,直到老王爺走後,九皇子才擠眉弄眼的問:“七哥,你從外面帶了個女人回來?”
李知荀沉默半響,才緩緩說道:“我在綏邑募兵的時候見到她的,姓拾。”
“姓拾?”九皇子一個趔趄,險些把嘴裡的茶水噴在李知荀臉上。只是不知一向愛乾淨的七哥被噴了一臉的茶水後,還會不會像以往一樣微笑着原諒他。
九皇子被這個想法惹得心如火燎,他是一個典型的破壞性行動派,一但有新奇的想法誕生,即便是冷落了府裡的三妻四妾,也要把想法付諸實踐。
可是他不敢惹這個看起來十指不沾陽春水但實際殺人不眨眼的七哥,不然到時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他好不容易壓住了躍躍欲試的噴茶行動,終於一本正經回到正題:“我剛纔看到那位姑娘明明是一身下人的打扮,還穿着男裝,怎麼會姓拾呢?”
說罷又狀似無意的隨口一問:“那你爲何還把她帶回來?”
李知荀無奈的說:“我帶兵在外,太子的人無時無刻不在盯着,倘若發現我與夏國人有來往,只怕會給他留下把柄,說我私結夏國企圖謀反,你是巴不得我有個罪名嗎?”
九皇子懶懶的靠在位置上,對李知荀的解釋不以爲然。
“你若對她沒什麼非分之想會把它帶回來嗎?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而已,以你的行事手段,遠在千里之外想審個人還能被大哥查了去?”
李知荀沒有回答,忽然想起大戰蒙遠那晚烽火臺上的那個孩子,一心想要安慰自己,坦然而真誠的分析時局利弊,像個男兒一般悲憫着天下蒼生。
九皇子見李知荀不說話,以爲被自己猜中了心思,臉色慢慢沉了下來。
自己慌里慌張激動萬分的大老遠跑來給他接風,可不是爲了聽這麼一個讓人心塞的消息。
對於那個丫頭,在七哥還沒回來時他就已經聽聞了。他有預感覺得這位姑娘有所不同。
自從沉彎死後,他就再也沒見過七哥身邊有過女人,連下人都清一色的換成了男兒。可是現在,他卻大老遠把一個身份不明並且很可能給他帶來危險的人帶回了王府。
李知荀見九皇子一臉想歪了的表情,不自覺的解釋道:“帶她回來是受一人所託,不是你想的那樣。”
“真的?”
“真的。”
“真的是真的?,沒有其它什麼男女之情?你該不會……”李易亭不放心,繼續鍥而不捨的追問。
“沒有,不會,慢走,不送。”
李知荀毫不客氣的打斷他,一字一頓的否定他的推測,然後一臉嫌棄的瞥了一眼還在喋喋不休的人,起身離開了。
李易亭似乎對他的回答頗爲滿意,戲謔的朝他的背影長聲大喊:“別走嘛七哥,都這麼大的人了害什麼羞啊!”
李知荀聞言憤然轉身,隨手解下身上的一塊玉佩,右手一揚,猛然前擲,正對準那張一開一合的嘴巴。
李易亭正說得起興,忽見一不明物體迎面飛來,速度快的驚人。心念電閃之間,他右腳猛然向右一側,肩頭向後偏斜,險險躲開攻擊,只可惜重心不穩,身體向後一仰,撲通一聲砸在地上,摔了個結實。
玉佩嗖嗖從他的臉頰擦過,一路向前飛,撞碎了茶几上的杯子,最終落在桌子上,茶水灑的滿地都是。
他誇張的撫着胸口,扭頭驚魂未定的看着那碎成粉末的茶杯。
這是,使了多大的勁兒啊?擺明了是把自己忘死裡砸嘛!
他回頭看向玉佩飛來的方向,門外早已沒了身影。李易亭漸漸收起笑容,沒有了方纔的嬉皮笑臉,就那樣躺在地上,像是在想什麼,又像什麼都沒想,眼裡的喜悅像是要飛出來一樣,掩蓋不住,心裡也有隱秘而濃烈的情愫在涌動。
其他亂七八糟的先不說,人回來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