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不想去。
一場乏味透頂的晚宴已經夠她受的了, 她想回家，想洗個澡，想躺在安靜舒適的被窩裡上網看書看電視, 她只想和海川呆在一起, 而不是跟這麼一大羣素不相識而又找不到共同話題的人。況且, 海川也累了。
“我倒沒關係, 不過海川得早點回家休息。”
“我沒事。”不料海川卻突然插進話來。
小曼回頭看他一眼, 心裡一沉。
美崙咯咯一笑，抱着小曼附她耳邊說了一句，“不會太久的, 到時我放海川早點回去。”
海川走去停車場，車鑰匙剛一拿出來就叫小曼奪去了。
“開什麼開, 忘了自己剛剛喝過酒了？”
小曼氣呼呼跳上駕駛座。
海川坐進來, 嘟噥了一句, “才喝了一杯而已……”
小曼氣得臉發白，“一杯！就一杯？你是不是把醫生的話全都給忘啦？”說起喝酒, 小曼又火大了，剛剛在酒桌上明明就替他說了不能喝不能喝，結果來了個誰，說兩句話一刺激，他大少爺一個仰脖就全乾了, 攔都攔不住。
“你在生什麼氣？”海川衝她古怪地笑了笑。
小曼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這人擺明就是在裝傻啊有木有！
而她心裡沒敢問的是, 海川, 是不是美崙讓你做什麼你就會做什麼？任何事。
她感到委屈就像一股無法發泄的黑水, 在內心深處涌動了起來。
車子駛到美崙的公寓, 下車時海川獨自在樓下站了片刻，小曼停好車過來, 看他的姿態與神情彷彿是在回憶着什麼，臉上的心思同此時的月夜一樣深沉莫測。低空忽然飛過一隻黑鳥，短促而淒厲的一叫，讓人莫名感到一陣恐懼。
“海川，在想什麼？”
“哦，沒什麼。”海川低頭挽住她的腰。
美崙的公寓沒有想像中的大，環境佈置也很老舊，顯然她出國多年並不怎麼回家，不過小小的客廳也自有它的好處，只進了十多個人就顯得擁擠，但是很熱鬧，也很溫馨。
來的人都是相互認識的，大家毫不拘束，各自尋了個位子便坐了下來。
海川也拉着小曼坐下來。
片刻後女主人出現，懷裡抱了好些個酒瓶，向着大夥兒高聲一叫：“誰來幫我開了這些酒？”幾乎整間屋子裡的男人全都站起來響應。
小曼跟海川咬耳朵，“美崙好受歡迎。”她簡直要懷疑這屋子裡的男人全都是美崙的暗戀者。
美崙把酒一一分配，那些男人各自捧了去，興致勃勃地開啓。
海川只是靜靜地看着，似乎連小曼的話他都沒聽清。
有人遞了一杯酒給海川，小曼把他攔下了，“說過只來坐一坐不能喝酒。”
海川嘟着嘴把酒奪過去了，“好歹讓我做做樣子！”回頭，正好碰到美崙向他們這邊投來的視線，海川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小曼注意到海川的神情變化，心裡一緊，又委屈了上來，陪着坐了一陣，他們這些專業攝影者的話題她又插不進去，於是便起身，想到露臺上吹吹風。
她走到露臺，倚着欄杆，對着晚風打了個哈欠，然後便發起呆來。
不一會兒，有個人也來到了露臺。
“Hi。”
“Hi。”
“以前沒見過你，你是海川的女朋友？”
“……是。”
“難得能見到向海川帶女朋友出席這種場合，要喝點什麼嗎？”
“不了，我不喝酒，一會兒要開車。”
“別客氣，來一杯果汁？”
男人走去倒果汁，小曼的目光下意識地隨了他一下，這時，客廳裡傳出一聲放浪的笑聲，身着一襲紅裙的美崙倒在一羣男人中間的畫面香豔而刺激。
男人端着果汁出來。
“在看什麼？有什麼有趣的事？”
“沒什麼，謝謝。”
小曼接過果汁道了聲謝，眼睛已經飛快地從美崙的身上移開了。她感到頭皮有些發麻。因爲美崙的豔麗，讓她有些自慚形穢，她並不屬於這裡，她就像一個小孩誤闖了大人國，到處都是拒絕她的人，這感覺讓她恐懼。
男人早已捕獲她剛剛的視線，他笑了，笑得有些詭異。
“我要是你，就不會讓向海川跟葉美崙有任何見面的機會。”
小曼背後一凜。
“他們，只是朋友。”她咬了咬脣說。
“是的，是朋友，只是比普通朋友要好一些的朋友。”男人還是那種不屑一顧的冷笑。
小曼被刺激到了，直起腰瞪着這男人，“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男人挑了挑眉，轉身靠着欄杆，漫不經心地晃動他手裡的酒杯，說，“我只是看你單純，好心提醒你，”說到這兒，他又擡起眼皮瞥了小曼一眼，“難道你看不出來，葉美崙今晚有些異常？”
“異常？”
有嗎？小曼再度回首，客廳裡大家依舊在高談闊論，氣氛那麼和諧，哪有什麼異常。
“我跟你保證，今天晚上葉美崙一定會找個男人上牀，如果不是別人，那就一定是向海川。”
“你憑什麼這麼說美崙！而且海川也不會……”
小曼話沒說完，男人朝她呶了呶下巴示意她往裡看，小曼扭頭一看，客廳里美侖正站着和一個男人抱着接吻，就在衆目睽睽之下。
“好戲上場了！”
男人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海川滿臉鐵青地瞪着美崙。
她已經醉了，已經醉了！醉了的美崙無論是說話還是笑總是帶着股媚態，剛剛大夥兒還在聊正常的話題，不知是哪個傢伙，突然就把駱家聲推出來，說，“葉美崙，人家家聲暗戀你十多年了，你好歹給他一個表白的機會嘛。”於是她就去問那個駱家聲，“是真的嗎？你一直在暗戀我啊？”這個笨蛋！她在裝傻！而那個駱家聲——一個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史上有名的窩囊廢駱家聲，今天晚上居然吃了豹子膽，居然點頭承認了！美崙聽了立刻就哈哈大笑起來。她瘋了！她居然摟住了駱家聲，一臉嬌媚一臉寵溺地問他，“那你爲什麼不來追我？”駱家聲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一句話拖成十句話地說，“你你你，你身邊，不是，不是有徐行嗎？”這下美崙笑得更大聲了，就像聽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似的，她笑了足足有一分鐘，最後連眼淚都笑出來，“你這個笨蛋！有徐行在你就不敢啦？我是跟他結婚了還是跟他生孩子了？哈哈哈！你們這些男人，自己沒膽子就不要怪別人沒給你機會！！”“是是是……”駱家聲連連點頭，小眼睛像賊一樣不停地偷瞄着美崙，嘴角帶起一抹叫人噁心的訕笑。
海川都快氣瘋了。而這時，美崙一把拖起駱家聲的手，“走，我們跳舞去！”
音樂換成了節奏強勁的恰恰，美崙抱着駱家聲，靠在他懷裡笑着，跳着，旋轉起來的紅色裙襬像盛開的紅蓮，又像一灘灘噴濺開來的血。
在座的議論紛紛，無非是各種羨慕嫉妒恨，誰也沒想到大夥兒只是無意間開了個玩笑倒讓駱家聲佔了便宜，早知道剛剛就自己搶先表白了！海川也知道，整個攝影圈裡起碼有三分之二的男人都在垂涎着美崙，甚至有婦之夫也是如此，而美崙也是知道的！美崙根本就是有心挑逗，但是，爲什麼？她爲什麼這麼做？
海川有些頭暈。
因爲生氣所以胃痛，因爲胃痛所以頭暈，他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覺間，就將手伸向了裝滿紅酒的酒杯。
而這時，美崙已經和駱家聲吻在了一起。
小曼走進客廳時，沒有看到海川。
她推開每個房間的門去找他但都沒有找到，最後，她在衛生間的門口聽到了爭吵聲。
她附耳在門上，很快就辯認出裡面的聲音正是美崙和海川。但聽不清他們在吵什麼。
她彎起食指正想敲門，她擔心海川有事，而且剛剛那個男人的話也讓她感到不安，她想早點叫海川回家。
門突然被拉開了，小曼嚇了一跳，接着就看到美崙一臉蒼白地衝出來，“美崙……”看見小曼，美崙只是勉強地笑了笑，馬上就走了，而跟上來的海川，臉色也很難看。
“發生什麼事了海川？”
她抓住海川的手，海川指尖冰涼，滿手都是冷汗，人也在發抖。
海川把小曼的手推開，“沒事，等一下再跟你說。”
海川仍然追着美崙過去。
美崙走到駱家聲的面前，問他，“喂！今晚留下來吧？”
她聲音不大，但足以震懾全場。原先熱鬧的屋子瞬間變得寂靜下來了，人們面面相覷，誰也沒料到葉美崙今天晚上會如此open，好多人臉上更是毫不掩飾地掛上了悔意，而駱家聲早已嚇得不知所措了。
“不是說喜歡我嗎？現在給你機會了，你還不上？”美崙繼續挑釁，睫毛一閃，作勢就要吻上去了。這時，海川已經趕到。
海川兩眼噴火，舉起拳頭就朝駱家聲揍了過去。
砰一聲過後。
駱家聲捂鼻倒地，人羣哄的一聲炸了。
“你敢再碰美崙一下你試試看！”
海川指着駱家聲怒罵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