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蓮心情似乎不太好。拖着慕含煙就只顧往前走,慕含煙的心情也不好,所以沒注意到雪蓮的反常,直到回到朝華宮,宮女上了茶點後,慕含煙纔回過神來,瞧雪蓮一副欲說還休的神情,她道:“雪蓮,怎麼了?看你懨懨的,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雪蓮擡頭掃了慕含煙一眼,暗咬着脣不說話,她上次從朝華宮回去就去雲家打探了一下,當時得到的消息就讓她非常震驚,所以遲遲不敢進宮來見慕含煙,可是躲了三天,她不能再躲,只能心一橫進了宮,此刻瞧慕含煙神色黯然,她更不好開口,“我沒事,含煙。你怎麼了?看你的樣子好像很累很累。”
慕含煙聞言垂下眼瞼,心裡猶豫着要不要將下午的事告訴她,話還未出口,雪蓮已經再問,“剛纔你怎麼會去宮門?”
“我去送兩個朋友出宮,雪蓮,有沒有灝桀的消息?”慕含煙連忙轉移雪蓮的注意力,有些事還是別讓雪蓮知道,免得她擔心。
雪蓮聞言頓時苦了臉,幾經猶豫後,她還是道:“含煙,你千萬要有心裡準備啊,我那天回去了就去打聽了一下,據說雲大哥出遠門了,老夫人跟三小姐都在府裡,可是我說想見見老夫人跟三小姐,但是他們死活不讓我見,看那樣子,似乎是被軟禁了,還不認任何見。”
“被軟禁了?爲什麼?”慕含煙震驚的問道,自己已經乖乖的進宮了,皇帝應該不會那麼缺德要將雲家的人軟禁起來,還有灝桀去了哪裡?他不在府裡又去了什麼地方?
“起先誰也不肯告訴我,後來我逮住了老夫人身邊的貼身婢女,就是你們的那個碧珏姑姑,她支支唔唔半晌纔跟我說了實話,據說雲大哥去了邊關。爲什麼事她也不清楚,但是在雲大哥安然歸來前,她們都不得離開雲府半步,否則又違旨論處。”雪蓮就似倒豆子般噼哩叭啦將所知道的事說出來,擡頭就見慕含煙臉色蒼白的盯着自己,她心裡一緊,連忙走過去,“含煙,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
慕含煙陡然站起來,她伸手死死的拽住雪蓮的胳膊,“怎麼可能,灝桀做了什麼事會讓雲家全被軟禁?”
雪蓮見慕含煙驚怒的神色,她咬了一下脣,還是將自己所知道的事說出來,“我也想不通,後來就讓皇兄去打聽了一下,據說這其中內情只有皇帝與隨駕侍候的汪公公知情,含煙,如果你想知道具體的內幕,恐怕還要去問問汪公公,但是這宮裡的人心並不似宮外人那樣單純。汪公公會不會告訴你,還要看你的緣法了。”
“汪公公?”慕含煙失神的重複着,到底是什麼事要瞞着她呢,灝桀去邊關做什麼,據她所知邊關戰事已平,哪裡還有什麼東西值得灝桀去?
“嗯,含煙,我知道你與雲大哥的感情不是別人能輕易破壞的,但是我有一句心裡話一直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以前我不知道你是長公主便也罷了,可是現在我既然知道你是我未來的皇嫂,那麼我就必須得說,我不管你之前是否嫁人,也不管你的感情所向,但如果你決定順從命運嫁給皇兄,那麼請你一心一意的待他,如果你要堅持反抗命運,請你不要再給皇兄任何希望,我從來沒見過皇兄對一個女子那麼用心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傷害他。”雪蓮有些憂鬱的道。
慕含煙心亂極了,她一顆心全放在雲灝桀去邊關的事上,所以對雪蓮的話只當做耳旁風,左耳進右耳出,“灝桀爲什麼去邊關,雪蓮,最近邊關有沒有什麼消息傳來?”
雪蓮見慕含煙心神不定的樣子,知道她的話她一句也沒聽進耳裡,她嘆息一聲。“含煙,如果有消息傳來,應該也慢宮裡最先知道,這個問題你不妨去問問景哥哥,他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還有,我想景哥哥也是知道雲大哥去邊關做什麼的。”
慕含煙點點頭,她怎麼忘了,景公子是太子,對朝中事應該都非常瞭解,而自己當局者迷了,竟把這個事實給忘了,“對啊,我怎麼忘了,雪蓮,謝謝你提醒了我,還有對於無痕公子,我除了感激就是感激,沒存絲毫別的情緒,而且雪蓮,我感覺得出來無痕公子對我不是那種感情,他喜歡的人一直都不是我。”慕含煙近來雖然一直困在情感漩渦中,但她也沒忽略身邊人的情感走向。
雪蓮不贊同的看着她。“含煙,無論如何,我希望你別傷害我皇兄。”含煙在皇兄眼裡是特別的,這個事實她不會忘,可是爲什麼知道皇兄對含煙的感情,她的心會痛呢。
慕含煙搖搖頭,看來不只她當局者迷,就連雪蓮也一樣,不知道她是故意不去深思還是隻看到了表面,無痕公子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可是兩人不是兄妹嗎。兄妹也能相愛麼?慕含煙再度搖了搖頭,這種有失lun理的感情她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說不定雪蓮不是真的公主,要不無痕也不是真的皇家血脈,這樣兩人或許就有可能在一起了。
“雪蓮,你一直都知道我心裡只有灝桀,如果我不能跟他在一起,我寧願去死,所以你好好勸勸你皇兄,或許你會知道另一個不同的答案。”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無痕也過來了,慕含煙看着他,還記得當時見第一面的情形,那時的無痕在她心目中就是一個油腔滑調的花花公子,而現在他穿着比較正式的衣袍站在她面前,卻又是那樣的成熟穩重,在他臉上再也瞧不到當初的不正經,慕含煙向他點點頭。
“皇兄,你總算來了。”雪蓮連忙站起來迎上去挽着無痕的胳膊,無痕低頭衝她笑了笑,然後道:“你在宮裡有沒有惹事生非?”
“我哪有?”雪蓮吐吐舌頭,上次她教訓了金鳳的事被她說漏了嘴,最後讓無痕知道又反過來把她訓斥了一頓,所以現在聽無痕這樣問,她還是有點心虛的。
“沒有就好。”無痕說完轉過頭來對慕含煙道:“你進宮好幾天人生地不熟的,一定很難過吧,剛纔我向陛下提了一下,讓你跟我們回驛館住兩天,陛下已經答應了,你有什麼東西需要收拾的嗎,沒有的話我們就起程出宮。”
慕含煙怔怔的看着他,他在說什麼?“我……我能出宮嗎?”她以爲她進了宮就再也出不去了,可是無痕卻給她帶來了這麼一個令人激動的事,她一時間覺得好不真實。
“當然。”無痕笑得很溫和,剛纔去見金臨皇帝時,他碰上了景,景跟他說含煙這幾天過得很煎熬。讓他以婚前相處的理由接含煙去宮裡住幾天,而他什麼都沒說就答應了,慕含煙長在宮外,初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不適應是顯而易見的。
慕含煙感動得想哭,她正想出宮去瞧瞧雲家跟慕家有沒有受到皇帝的爲難,結果無痕就帶來了這個消息,她激動的道:“謝謝你無痕公子,謝謝你。”
無痕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剛纔他心裡還有點躊躇不安,但現在見到慕含煙喜悅的神情,他連最後那一絲不確定也消失了,雪蓮在旁邊看着無痕自然的動作,眼眸一黯,轉開視線,皇兄,你是喜歡含煙的吧,可是含煙卻不喜歡你,你知道嗎?
一旦知道自己能出宮,慕含煙幾乎是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這座空洞冰冷的宮殿裡,連忙挽着雪蓮的手向外走去,如果能永遠逃離這裡,該是多好的事啊,可是她能逃離嗎?出去了也還會再回來的不是嗎?這樣想着,她心裡的雀躍一點點消失,反正步履漸漸沉重起來。
跟在她們身後的無痕敏感的察覺到慕含煙的心情從歡快轉爲沉重,他略嘆了口氣,慕含煙從小生活在外面,自由慣了,如果突然將她移到深不見底的宮殿裡,她就會如花兒一般慢慢的枯萎,他知道自己這樣做根本就解決不了問題,但是能讓她輕鬆一刻是一刻吧,如果雲灝桀不能順利歸來,那麼慕含煙就會是他的責任了。
他還記得雲灝桀去邊關時跟他的對話,他從來不覺得那麼高傲的男子會放下身段來求人,在藥王谷時,他故意與雲灝桀爭搶慕含煙,一來是想確定雲灝桀對慕含煙的感情是否一生不變,一來是想引起雪蓮的嫉妒,而結果並沒有令他失望。
那夜他正躺在牀上,窗外突然掠過一道黑影,他當時便起身追了出去,追了幾條街,纔看到雲灝桀長身立於一顆樹下,他的身影蕭瑟而寂廖,他當時怔了怔,不明白雲灝桀引他出來是什麼意思,他緩緩走近他,還未開口,雲灝桀已經回過身來,“明天我就要去邊關了,你應該明白我去邊關是爲了做什麼,我請你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如果一個月這內我沒回來,那麼你就娶含煙去鳳淵,替我好好照顧她。”
“我憑什麼答應你?”無痕不屑的道,雲灝桀的語氣好像篤定了他會答應,可是他又是從哪裡來的信心,他明明也表現得對慕含煙是誓在必得。
“憑你愛的人不是含煙而是你的妹妹雪蓮公主。”雲灝桀語出驚人的道,他也曾有過那樣矛盾的情感,所以瞭解無痕的矛盾,此番說出這句話,無非也是讓無痕幫他照看慕含煙。雖然已經有太多的人會照顧着她了。
無痕錯愕的看着他,第一次佩服雲灝桀,他一直以爲自己的這段情掩藏得很深,原來除了那個遲鈍的人誰都看出來了,“是又如何,如果我說我是想享齊人之福呢?再說不娶慕含煙,鳳淵與金臨的邦交就難以維持,你如何能肯定我寧願放棄兩國的邦交而來幫你?”
“因爲你不得不答應,我看得出來你與我是同類人,寧願拋棄江山也不願錯失一生的真愛,我們的心一旦繫於某人身上一輩子都不會拿走,而這也是我願意來找你的原因,無痕,如果你說我猜錯了,那麼你儘管將含煙娶走,終有一天,我會奪回她,到時我會讓鳳淵消失在地平線上。”雲灝桀狂妄的道,他敢如此說,自然也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哈哈哈,雲灝桀,你未免太自大了,我鳳淵雖是小國,但也一直兵強馬盛,你想攻打我鳳淵,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能耐。”無痕譏諷的看着雲灝桀,他一直都知道雲灝桀爲人剛正不阿,他就算想攻打鳳淵,也要看看金臨皇帝答不答應,以爲這樣就可以嚇倒他,他簡直是在做夢。
“是不是自大也需要領略了你才知道,一個月後,京城若傳來韃靼國覆滅的消息時,你一定會相信我說的話。”雲灝桀強勢的道,他雖沒反心,但若是時事逼他造反,爲了博回紅顏,他會不惜一切代價。
無痕斜睨着雲灝桀,他一直都知道他並非池中之物,只是少了一個契機,而跟這樣的人爲敵是不明智的,他笑道:“好,一個月爲限,如果你輸了,就別再來打擾含煙,我會讓她在我的保護下好好過完這一生。”無痕說完大步離去,或許雲灝桀說得對,他對慕含煙的情只是友情,猶還記得那日湖上泛舟,他自水裡救起一身**的她,她是那樣脆弱無依,這樣的女子該得天下所有男人的疼愛吧,可是他對她卻沒有一絲男女之情。
“皇兄,你在想什麼啊,叫你幾聲你都不應聲。”雪蓮抱怨的聲音傳來,無痕回過神來看着雪蓮,她笑了笑道:“沒什麼,我們走吧,馬車已經在宮外候着了。”
雪蓮高興的拉着慕含煙往外走,她總覺得這宮裡陰森森的,如果慕含煙再被囚禁在裡面,指不定哪天就發瘋了,所以還是儘快帶她出去走走,要不等雲灝桀自關外回來,見到一個被憋瘋了的含煙倒是不妙了。
關外,雲灝桀帶着三千人馬悄無聲息的來到揶律大營外,他帶着五百人馬悄悄來到營地後面,糧草與馬匹都放在這個位置,雲灝桀比了幾個手勢,那五百名士兵立即會意,悄悄的潛了進去,那二千五百人馬已經開始叫罵,聲音之大,足以將揶律大營的士兵全部吸引到營門去。
揶律大營裡的士兵都懶懶散散的,突然聽到有士兵叫陣,他們渾身打了個激靈翻身跳起來,三兩下穿好衣服跑了出去,而下面的人看了看外面的大批人馬,因爲藉着夜色的掩飾,那人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只是聽到聲音就以爲有五六萬的士兵,那人嚇得連滾帶爬的衝到主帥帳裡稟報。
“副帥,外面來了大批金臨士兵叫罵,讓我們出戰。”那人害怕的道,揶律元帥剛走,金臨士兵就來挑釁,看那氣勢好像要將揶律大營給踏平,這叫他怎麼不怕。
那名副帥也姓揶律,只是常年被揶律齊壓制着沒有一絲主見,此刻聽說有大批兵馬到來,早已嚇得六神無主,“這……這可怎麼辦?舅父剛被召回京,這些人就來搗亂,我們是應戰還是不應戰?”
那名士兵見副帥嚇成這樣,也沒了主意,帳外金臨士兵的叫囂聲響徹雲霄,讓他們的心神都爲之一顫,“副帥,依屬下的淺見,我們萬不可應戰,您聽聽這氣勢,怕沒有十萬八萬的人馬是叫不出來的,我們不如讓士兵集在前營,防備着他們衝進來。”那名士兵出着餿主意,而用兵之人一聽就知道這計策相當拙劣,保了前營不保後營,萬一敵軍從後面突襲,那他們連退路都沒有。
“好好好,就依你說的做。”副帥顯然也是一個吃慣軟飯的傢伙,一聽就答應了,那士兵洋洋得意的出去召集士兵了,揶律大營的前營被士兵圍得水泄不通,而後營卻一個人都沒有,雲灝桀指揮着士兵放火燒糧倉、放戰馬,傾刻間後營火光沖天,而云灝桀帶着五百名士兵急速的返回到前營。
前營的韃靼士兵正一臉戒備的瞪着外面叫囂的金臨士兵,不知是誰聞到一股濃重的燒焦味,回過頭去見到後營糧倉的方向着了火,他放聲大叫:“着火了,着火了。”可他的聲音被淹沒在金臨士兵的叫囂聲中,過了許久,士兵們都聞到那股糊味,回頭去看,後營已經一片火海,火勢還有漫延的趨勢,他們急忙向後營奔去。
金臨士兵見火勢越燃越烈,便鳴金收兵,趁着黑夜的掩護快速的往駐紮地行去,雲灝桀來邊關的初戰告捷,不費一兵一卒就燒了揶律大營的糧草戰馬,算是爲攻打韃靼打響了第一炮。
雲灝桀騎在黑色駿馬上,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一片火海,他眼眸着有什麼在流動,但細看卻又是一副淡漠之色,他的嘴脣輕輕的嚅動了一下,似乎有一句話隨着風飄散而去。
仔細聽還能聽到:含煙,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