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揚帶着葉小瑜出來之後,他又重新找了一間酒吧,點了一桌子的酒,一句話都沒有說便開始給自己灌酒。
他點的大多是一些烈酒,葉小瑜沒見過他這麼煩悶憂愁的樣子,以往他大多都是溫柔儒雅的,對待女生也是百般呵護,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消極過。
他一瓶接一瓶的灌着自己,葉小瑜終於看不下去了,一把奪下了他手上的杯子,蹙眉道:“別喝了。牙”
許揚也不惱,反倒是擡頭衝她呵呵笑起來,他確實是喝多了,眼神都變得渙散迷離起來,明明是看着她,可是又不知透過她究竟看到了什麼人。
他笑了笑,忽然隔着桌子向她伸出手,輕輕地撫上了她的臉頰,他的手指修長,掌心溫熱,帶着微微的粗糙感摩挲着她的臉,葉小瑜只覺得整個人都僵住了,就這麼呆呆的看着他,生怕自己動一下就會打破這夢境一樣的場景酢。
真的像是夢一樣,只有在夢裡他們纔會這麼親近,也只有在夢裡他纔會這樣看着她。
葉小瑜緊緊地攥着衣襬,緊張的心臟幾乎都要停止了,然而許揚只是自嘲的笑了笑,低聲落寞道:“如果她也像你這麼乖就好了。”
他的話音未落,葉小瑜只覺得自己一顆心就像是被扔進了冰窟裡,從頭涼到了腳。
她咬脣看着面前的許揚,良久才問:“學長你覺得我很乖麼?”
“是啊,你很乖。”許揚很誠懇的點頭,有點孩子氣的笑了,“你溫柔,又懂事,很會照顧別人的情緒,而且從來都不會任性,以後誰如果做你的男朋友,那一定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葉小瑜定定的看着他,這樣稱讚的話應該很值得高興纔對,可是她爲什麼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呢?
他雖然覺得她好,可是他的心裡從始至終就只有陳思思一個人,無論外面的女人有多麼妖嬈美麗善良溫婉,他也是不會多看一眼的。
這樣用情專一的男人,可惜不是她的。
她很想問問他,如果他最後和陳思思走不到一起,會不會來考慮她一下,可最後卻什麼都沒有問出來。
反倒是許揚擡頭看向了她,眼睛忽然清明起來,甚至變得有些銳利,就像是夜色中的狼一樣,讓葉小瑜心裡有些發毛,退後一些拉開距離看着他。
他們也不知道對視了多久,許揚才終於開口道:“小瑜,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問的太直接了,葉小瑜被他嚇了一跳,震驚之後便是良久的慌亂,想要隱瞞,可是許揚這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她所有的狼狽都無以遁形,最後只能咬着脣輕輕點了點頭。
“不要喜歡我了。”許揚忽然又恢復了之前酒意迷離的樣子,晃着手上的酒杯道:“我不可能和思思分手,雖然我現在生她的氣,可並不代表我會離開她,這一輩子我想娶的只有她一個人,你不要把感情浪費在我身上,我給不了你任何回報。”
這樣的拒絕應該也算是委婉的了,可是再委婉的拒絕也是拒絕,她是當真很難過。
有時候她真的很嫉妒陳思思,也覺得很不平,許揚是個一心一意的人,愛上這樣的男人她並不後悔,只是覺得有些遺憾,她沒有在陳思思之前遇上他。
她擡頭想告訴他,愛上他是她一個人的事,無論有沒有回報她都不想放棄,可是剛擡起頭就發現許揚已經趴在桌上睡着了。
葉小瑜輕輕地嘆了口氣,買單之後便架着許揚走出了酒吧。
喝醉了的男人重的不可思議,她費了好大的勁才能穩住腳步,站在路邊艱難的攔着出租車。
她不知道他和陳思思的公寓地址,只是以前找他借書的時候去過一次許家大宅,想了想還是讓司機把他先送回了許家。
這個時候許家的人自然是已經都睡了,葉小瑜扶着許揚站在許家門前的時候已經累掉了半條命,氣喘吁吁地按響了門鈴之後,管家很快便來了,“who?”
“你好,我是許揚的學妹,他喝多了,可不可以來接他一下?”
“大少回來了?”管家顯然很驚訝,急忙招呼道:“快點快點,大少喝多了,快去外面接應一下。”
大宅裡很快就跑出來幾個幫傭,扶着東搖西晃的許揚便回了屋裡,葉小瑜轉身想走,管家卻又挽留道:“這麼晚了,葉小姐一個人不安全,不如先進來喝杯茶,一會兒我派車送您回去如何?”
“不用這麼麻煩了
,我打個車就好了。”
“葉小姐不用這麼客氣,正好我家太太今天在家,一起進來喝杯茶吧。”
“真的不用……”
她原本還想拒絕,可是許家的管家實在是很執拗,她最終還是推脫不了,只好跟着管家進了屋裡。
雖說葉小瑜也是豪門小姐,自然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可是仍然被許家考究的陳設和裝潢震驚到了,管家安排她坐下之後便去照顧許揚,她一個人坐在客廳裡實在無聊,便打量起了周圍的裝飾。
“你是阿揚的學妹?”
清潤的女聲打斷了葉小瑜的思緒,她起身便看到了一個一身真絲家居服的中年婦人,急忙起身道:“伯母您好。”
“坐吧,不用客氣。”周世莉笑了笑,招呼她坐下來問道:“是你送阿揚回來的?”
“是的,學長喝了酒,所以我就送他回來了。”
她說完,周世莉忽然冷笑了一聲,“他喝成這樣,怕是又爲了那個姓陳的女人吧。”
周世莉好像很清楚許揚的行爲處事,葉小瑜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好沉默地坐在一旁,反倒是周世莉頗有興趣的打量了她一番,眼角眉梢都帶着欣然的笑意,甚至還十分關切的問了她許多個人問題。
對於這些葉小瑜也沒有過多的在意,只是在聽說了她的父親葉書華之後,周世莉的態度明顯變得很積極。
時間也不早了,周世莉沒有再多留葉小瑜,只是派了一輛車將她送回學校,然而看着她上了車,一旁的管家忽然問周世莉,“太太,您似乎對這個女孩兒很有好感。”
周世莉笑了笑,“名門出身,知書達理,又和阿揚是同校,至少證明她的個人水平是很不錯的,再加上家世背景也很好,倒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您的意思是?”
“比起那個姓陳的女人,這個葉小姐倒是更適合做阿揚的妻子,而且你沒有注意到嗎?在提起阿揚的時候,她的眼神都變得很不一樣了。”
管家若有所思的點頭,“您打算撮合他們?”
周世莉只笑笑,“不用太過刻意,給這位葉小姐多創造點機會就好了,至於能不能把握,那就是她自己的問題了。”
回到學校之後,葉小瑜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就連上課的時候也總是走神,看書看不進去,學習也沒有興趣。
好像所有的精力都被許揚那番拒絕的話給抽離了,她也不想自己過得這麼落落寡歡的,可是就是覺得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天,最終反倒是錢源來找她了。
她一下課就看到錢源站在走廊上等她,今天的他穿了一身簡單的深色休閒西裝,往邊兒上一杵,還真是挺人模狗樣的,再加上他本來就長了一張招蜂惹蝶的臉,來往的美國女孩兒都忍不住多看他兩眼,大膽的還會上前挑.逗一番。
以前的錢源還是比較含蓄的,至少在女人面前表現的很紳士,可現在的他就像是風流任性的二世祖,對貼上來的女人們完全是來者不拒。
當然也不是全不都不拒絕,這貨還是比較看臉的,長得醜的女人他會直接裝聽不懂英語。
光看這場景,葉小瑜都覺得無語,大步走上去踹了他一腳道:“發情還發到我學校裡來了?國人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錢源揉着被她踹過的地方,挑眉道:“沒丟你的臉不就行了?”
葉小瑜冷嗤,“我的臉還輪不到讓你來丟,還沒到四月呢,你怎麼就開始發春了?難道男人發春也是季節性和週期性的?”
“你不研究心理學,改研究男性生理學了?”
不要臉到這個程度也真是難爲他了,葉小瑜回頭啐了他一口,嫌棄的鄙視道:“滾遠點,鬼才願意研究你們男人這種生物,尤其是像你這種不分時間和地點就發情的,我勸你以後乾脆別談戀愛了,跟自己的左右手過一輩子吧!”
錢源環着手臂撇撇嘴,“現在還能有第三種選擇。”
“什麼?”
錢源攤手,“充.氣娃娃。”
說的真是輕巧,好像你看着充.氣娃娃就能直接那啥似的。
葉小瑜仰頭翻了個白眼,她已經不想再繼續
跟他對話了,她發現自從錢源的抑鬱症治好了,好像神經病又犯了,這年頭的人怎麼都沒完沒了的得病,不放棄治療有那麼難麼?
“你今天來找我什麼事?不會就是要給我介紹你的左右手和充.氣娃娃吧?”
“當然不是,我來請你吃飯的。”
葉小瑜笑了,“今兒颳得什麼風啊,你會這麼好心的請我吃飯?”
錢源順勢勾住了她的肩,倆人狼狽爲奸一樣的向外走,邊走邊說道:“我覺得一個人對着十來盤菜太沒意思了,所以找你來給我分擔點,還不快謝主隆恩?”
“我吐你一臉花露水!你就直接說你這是炫(zhuang)富(bi)不就得了?”
有錢源在的時候,葉小瑜也不像之前那麼難過了,這廝總是沒完沒了的給她找氣受,她所有的精力和關注點都放在了怎麼能在打嘴仗的時候,怎麼能把他殺的片甲不留哭爹喊娘,如果能抱她大腿喊着大姐我錯了那就更好了。
大概是因爲錢源,她好像真的就忽略了許揚拒絕她時候說的那番話有多麼痛苦和難受了。
錢源就像是很多人口中買買買的富二代,當然這個買只限於葉小瑜一個人,她以爲錢源口中的十幾盤菜只是逗她玩的,所以當她真的坐在了堪比滿漢全席的餐桌前時,她真的是驚訝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
錢源得意的挑眉,“怎麼樣,這菜還合你的胃口麼?”
葉小瑜伸手合住已經掉了一半的下巴,“這全是中菜啊,你從哪裡找來的廚子?不會是空運過來的吧?”
“你傻了吧,這菜從中國空運到這兒都成風乾的了,還吃什麼啊?”
“那你……”
“山人自有妙計。”錢源笑了笑,夾了一塊紅燒獅子頭放進她碗裡,催促道:“快點嚐嚐,跟你在京都吃到的口味比一比。”
倒真的是一點都不差,葉小瑜的腮幫子鼓鼓的,含糊地說道:“尊的挺好次的,你從哪裡弄來的?下一吃我還想次。”
“你說什麼呢?”
葉小瑜終於把那一口獅子頭吞下去,這才說:“我說,真的挺好吃的,你從哪裡弄來的,下一次我還想吃。”
錢源終於滿足的笑了,“你喜歡的話,以後可以常常來吃。”
其實她的話說對了一半,雖然菜不是空運來的,可是廚子都是他從京都空運請來的,他知道葉小瑜離家這麼多年,一定很想念家鄉飯的味道,所以才特地把中國八大菜系的名廚都請了幾個過來,專門就爲她一個人做菜。
只是這些她都不知道罷了。
這一頓飯是葉小瑜出國以來吃的最滿足的,最後都忍不住要撩開衣服翻肚皮了,實在是太撐了。
吃完飯,倆人又很有情調的喝了點小酒,葉小瑜用的是小杯子,一杯接一杯跟喝水似的,錢源一直看着窗外,也沒在意她,等他再回過頭的時候,面前的女人已經瞬間進化成了女狼人,對着月亮都快要嚎起來了。
想起上次葉小瑜喝多了吐了他一牀的經歷,錢源仍然覺得頭皮發麻,喵了個咪的,他雖然抑鬱症好了,可是潔癖沒好,再讓她吐一牀,他就不是換牀單的事了,可能要直接換張牀了。
大概是看透了他的想法,葉小瑜忽然咯咯笑起來,戳着他健碩的胸肌道:“你是不是怕我吐了啊?”
沉默。錢源祈禱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葉小瑜打了個酒嗝,仍然在笑,“嘿嘿嘿,你放心吧,我這次不會吐在你牀上的……”
她的話剛說完,錢源還沒來得及慶幸一下,只聽“嘔”的一聲……
葉小瑜說的沒錯,她這次確實沒有吐在他的牀上,而是吐了他一身……
第二天當她醒來的時候,錢源已經去上班了,牀頭有新的衣服,還有一張紙條——
“以後喝酒之後請自帶衛生袋或者是穿個雨衣,否則我下一次就直接把你扔到浴缸裡。”
葉小瑜看着那張龍飛鳳舞的字條,想了半天,最後在底下回了一句,“下次你自己穿個雨衣,就不怕我吐在你身上了。”
之後又是短暫的幾天,錢源偶爾會給她打電話或發短信,和錢源在一起的日子大多都是比較輕鬆地,只是她每次輕鬆不了多久,一想起許揚的時候,她
就又會覺得傷心和難過。
許揚叫她看電影的那天她很意外,自從上次他喝多了,他們就沒有再見過,所以當接到他電話的時候,她覺得欣喜又驚訝。
他們看的電影是張國榮演的老片子《異度空間》,據說那是張國榮的遺作,甚至有傳言說他就是因爲拍了這部電影,所以才得了抑鬱症跳樓自殺的。
真相究竟是什麼已經不得而知,大多人只是覺得感嘆,當年的哥哥已經不復存在了。
電影雖是恐怖片,可多少也有點心理學的成分在裡面,葉小瑜問許揚,“怎麼忽然想起來要和我看電影了呢?”
許揚只是淡笑,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思思不喜歡看這些片子,我一個人看電影又實在是太無聊了,所以才找了你出來,你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她只介意不能再和他多相處多一點時間。
電影的最後,張國榮演的心理醫生看到了自己前女友幻化的鬼魂,不知道爲什麼,看這個電影的時候她總是能莫名的想起錢源,她總覺得那個心理醫生和錢源的經歷也有着相似之處,都是因爲在受了巨大的打擊之後纔有了幻想症和抑鬱症。
葉小瑜全程都看的很專注,甚至沒有留意到許揚幾次轉頭去看她。
電影結束之後,兩個人都長長嘆了一口氣,一邊往外走一邊討論着電影當中的情節,當然這其中也不乏會有一些心理學的專業知識,兩個人像朋友又像是良師益友,談話一直都進行得很暢快,同專業的人到底還是比較能聊在一起的。
一直把葉小瑜送回宿舍之後,許揚才笑着對她說:“看這些電影還是跟同行比較有意思,思思不願意看心理學的片子,覺得太燒腦,謝謝你今天陪我看電影。”
葉小瑜垂眼搖了搖頭,最終只是說:“如果沒有人陪你看的話,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她不介意當備胎,也不介意當他閒來無事才能想起的那一個人,她只怕自己連這兩點都沒有機會。
許揚聽了她的話愣了一下,笑了笑便招呼她趕緊回去了。
那之後許揚常常請她看電影,很多美國大片和驚悚片,還有比較燒腦的心理學片子他們都看過了。葉小瑜不似陳思斯那樣的女孩兒,她很專注,膽子也大,男人們喜歡看的片子她都喜歡看,反倒是那種文藝愛情片,她不是很喜歡。
這樣的女孩到底是討男人喜歡的,至少那個時候許揚並不反感她,甚至可以說覺得她是個很不錯的姑娘。
他一直都處於一個很朦朧的心理狀態,他知道自己從始至終愛的只有陳思思一個人,對於葉小瑜,他把她當做妹妹,當做朋友,也當做是能聊在一起的同好,他總覺得自己對葉小瑜是沒有感情的,甚至對陳思思也是這麼解釋的。
可那個時候他並沒有察覺到自己慢慢靠近葉小瑜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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