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宮外回來,沒過幾日,小哥倆便要入上書房,且滿六歲的永璂須得搬去阿哥所了。小跟班永璟也鬧着與哥哥一起。景嫺被鬧得頭疼,索性也同意了。
先頭弘曆住過的乾西五所,因着是他的潛邸,便不再適合皇子居住。如今阿哥所即爲乾東五所,東頭所住着永琮,東二所住着永璇,東三所住着永瑆,永璂與永璟哥倆便住剩下來的東四所與東無所。頭所至五所皆是佈局一模一樣的三進院子。
屋子裡的佈置自是不需要小哥倆擔心,身邊的奶嬤嬤自是會爲他們處理妥當。貼身的小太監也是小李子親自挑選,帶在身邊培養出來的。
阿哥所裡侍候的宮人也是景嫺篩了一遍又一遍,凡是有一丁點問題,便不能留下。即便如此,景嫺只要一想起這兩個孩子,從此不在她的庇護下,獨自在阿哥所生活,心裡總是揣揣不安。永璂純良,永璟直爽,換作百姓之家,皆是很好的品質,可在皇家,素來講究的便是喜怒不形於色。
但她也明白,孩子總有長大的一天,總有離開身邊的一天,只是事到臨頭的時候,心裡還是放心不下。明明知曉,兩個孩子只有離開她的庇護,才能長滿羽翼,才能翱翔天空。
無論景嫺作如何想,如何多麼不捨,不願,永璂與永璟搬入阿哥所的日子還是來臨了。拉着兩個兒子,叮囑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小永璟不耐放的打了個呵欠,捱了個板栗,方纔結束。
永璂與永璟搬進阿哥所的第一天,先頭住進阿哥所的永琮、永璇、永瑆還是需要準備些禮物,祝賀一番的。永琮永璇雖還沒有嫡福晉,但身邊也各自放了兩個格格,平日裡院子的事兒,也算有半個主子在打理。瓔珞是跟在永琮身邊最早的格格,一些禮尚往來的事兒,便是她在打理。
今個一大早,七阿哥便讓人過來囑咐了,他的兩個弟弟要搬來阿哥所,讓她準備些相應的禮物即可。瓔珞雖然跟在永琮身邊也有一年多了,但對着這位阿哥,一直摸不透。她還記得第一次見着這位阿哥時,很是吃了一驚,沒想到這位七阿哥生得如此俊俏,脣角含笑的模樣,又是那般溫和儒雅,漆黑雙眸裡是真摯的柔情,心裡便是一甜,便想日後自個一定要好好服侍這位主子。
但除了第一日,七阿哥便再也未踏進她的屋子裡。她以爲是自自己生得不夠漂亮,留不住阿哥。但後來烏雅家的妹妹進來後,也是第一日之後,七阿哥再未踏足過。原先對烏雅格格的妒忌心,也悄悄得化爲了同病相憐。平日裡她們生活的天地便是這一方小小院子。去宮裡請安,她們還未夠不上格。至多與八阿哥院中的格格來往來往而已。
“主子,您看,成麼?”瓔珞身邊侍候的貼身宮女取了幾樣禮物,一一給她過目。
“就這樣吧”淡淡地瞄了一眼,瓔珞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乾燥,絲毫未有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活力。“十二十三阿哥什麼好東西沒有見過。只要能表達咱們爺的一番心意便可。”
說來,她還沒有見過兩個阿哥呢。額娘阿瑪從來沒有想過自家女兒有朝一日能做皇子阿哥身邊人,即便是個格格,也是天大的福氣。接了旨意後,得知女兒被指給七阿哥做格格時,高興壞了。她們家,或者說整個家族,皆是高興得很。
但又有誰能夠明白,皇子身邊的人豈是那麼容易做的?她不過一個格格,連着去儲秀宮請安的資格都沒有。有幾次也想去御花園轉轉,皆是被七阿哥阻止了。只肖一個眼神,便讓她打從骨子裡感到懼怕。隱隱約約她能覺得七阿哥心裡頭藏着什麼,不能碰觸。七阿哥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訴她,不要爲他惹麻煩。
她還能怎樣?不過十三四歲的女孩,但她的心卻是蒼老得很。又掃了一眼,想了想,道,“你去八阿哥那裡,告訴雅雲格格聲咱們爲兩個小阿哥準備的禮物。”她與八阿哥身邊的格格交好,永琮不僅不反對,隱隱還有些鼓勵。
爲了慶賀兩個弟弟喬遷,永琮與永璇特地早了些回來。至於永瑆,早在晌午之後便向騎射功課的師傅告了假,回來幫忙兩個弟弟。
早在永璂永永璟搬過來之前,東四所與東五所便已是打掃清理的乾淨,屋內佈置亦是基本差不多了,剩下得不過依着兩個阿哥自己的喜好,放置些小物件而已。
永璟坐在炕上,兩隻小腳懸空掛着,時不時的晃動兩下,小嘴巴里塞了個鼓鼓囊囊。待嚥下後,圓溜溜的眼私四下轉了轉,道,“哥哥,我怎麼覺得你的屋子比我的敞亮些呢?”
“都是一樣的。”永璂將手裡的筆墨一一放好,腦中不斷回想起母親的囑咐。他性子好,不代表愚笨。搬進阿哥所後,一切便要自個開始打理了。皇額娘說了許多,但惟有一句話,令他反覆記下了。那便是,從來只有奴才聽主子的,而沒有主子聽奴才的。皇額娘說這個,怕是身邊的奴才欺他們年幼,想要拿捏住他們吧。
轉過身來,便見弟弟禮儀風範全無,嘴裡更是塞着皇額娘讓容嬤嬤送過來的東西。笑道,“十三弟,你不是說要讓自個瘦些麼?怎麼還吃這麼多?”
哼,永璟斜斜看了永璂一眼,喝了口茶水,道,“皇祖母說了,我這個時候胖些纔是正常的。”那日小永璟被處衆人擠兌的哭了跑出去。不是直接會了他的寢殿,而是直接奔去了慈寧宮。
皇太后一見自己的寶貝孫子哭得傷心,忙好言好語勸慰了起來,待明白小孫子爲何哭的原因,心下亦是忍俊不禁,但面上還是強忍住了。說了好些,終讓永璟恢復了精神頭。小永璟控制甜點的念頭便一日也未能執行下去,反而有些變本加厲起來。
“我想,皇祖母是說,適當的胖些吧”永璂笑嘻嘻地坐在他的旁邊,爲自己倒了杯水,“哥哥我還是覺得福康安那樣的,纔好看呀。”
‘福康安’三個字幾乎成了永璟最不愛聽的,一聽,便若炸了毛的貓一般。“他有什麼了不起。小爺我x後定是比他厲害的。”
細長的手指穿過杯柄,慢慢的端了起來,送入嘴邊。聽着弟弟的話兒,放回原處,眨了眨眼,道,“但人家好像與你一般年紀啊十三弟的日後是什麼時候的日後呢。”
“哥,”永璟不悅的瞪了眼,正待開口說話。就聽得門邊傳來的聲音。
“十二弟,十三弟,哥哥們來祝你們喬遷之喜來了。”永琮在前,領着永璇與永瑆一同走了進來。身後的宮人們手裡或端或提着禮物。“這是哥哥們小小心意,還望十二弟十三弟莫要嫌棄。”
“怎會呢,”永璂狹長的眼笑得彎彎,小嘴巴翹起露出裡頭細米般的牙齒來,“哥哥們能來,我們就很高興。”從炕上下來,領着幾個哥哥坐了下來,同時令宮人倒好茶水。
“七哥、八哥,”永璂自個從一個三層的大食盒裡,取出點心糕點來。“來嚐嚐,這是皇額娘特地讓容嬤嬤送來的。”又笑着對永瑆道,“十一哥,我就不和你客氣了。平日裡,就你在皇額娘那裡吃得最多。”
永瑆白嫩的小臉微微一紅,“咳,十二弟,說得這般明白做甚。”隨即又道,“皇額娘那裡的點心好吃得很,多吃些也是應該的。”語氣之中還有些理直氣壯的味兒。
永璇已是捻起一塊,放入嘴裡,咀嚼了幾下,果然是入口即化,軟糯香甜。“好吃”向着永琮的方向推了推盤子,“來,嚐嚐,很好吃的。”
永琮淡淡瞥了眼永璇,又見着永璂睜大着眼兒,滿臉期望的瞅着自個,只得拈起塊,送至脣邊,輕輕咬了一小口,“不錯。”
“呵呵,”永璂開心得笑了起來,“是吧,皇額娘做得東西就是好吃得很。”那發自內心的燦爛笑顏,令人看了便從心裡由自生出愉悅之情。
永瑆素來喜食甜點,而永璟也是如此。此時二人正忙着爭奪喜歡的小點心,無暇顧及其他。永璇眯起好看的桃花眼,瞧着親弟弟與十三之間的互動。雖然是在搶着點心,但旁人一眼便能瞧出,小哥倆的感情甚好。
悄悄的覬了眼十二阿哥,酷似皇阿瑪的眉眼,卻無絲毫霸氣,反而多了幾分溫柔。眉間的那粒硃砂痣更是增添了幾分秀氣。眸眼清澈,看人時便透着溫和的暖意兒。是個很討喜的孩子。
目光轉向身邊的七阿哥,但不知爲何,老七卻好似很忌憚這個孩子。兄弟幾個聚了一會,便散了。明日還有去上書房,還是要好好休息的。
將幾個哥哥送至門口後,又將弟弟趕了回去。永璂方長長舒了口氣,視線一掃,在殘餘的某塊點心上,略略停頓了下,便讓宮人們收拾屋子。自個也梳洗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