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烏拉那拉景嫺立誓!今生不得對世間男子妄生愛念!如違此約,則額娘---額娘---額娘,生生世世----------,額娘,您不要逼我!”嫺姐兒眼淚大滴大滴的自那紅腫不堪的雙目中,不停地流了出來。屋裡的血腥味,越來越濃,厚重的令人窒息。玉珠的面容,慘白不堪,眼窩處泛着青色,額上的青筋微微暴了出來,她的下身,流出的血將躺着的牀單被褥染得鮮紅,刺痛着嫺姐兒的眼。“烏拉那拉景嫺,你要讓我死不瞑目嗎?”強撐着一口氣,玉珠厲聲喝道,蒼白的手指着女兒,不斷得顫抖着。
“額娘,額娘,我說,我說------”嫺姐兒撲上去握住母親的手,哽咽道,“如違此約,則額娘,額娘生生世世永受噬心之苦,不得善終!額娘,額娘,我說了,你不要走,不要走啊!額娘~啊~”玉珠聽着女兒將誓言說完後,便闔上了眼,離開了深愛的女兒,兒子,還有丈夫!
“額娘---------”那爾布身子一震,女兒淒厲的悲鳴,帶給他強烈的不詳之感,猛得衝入了房間,妻子的手,顫抖着模着女兒稚嫩的面容,那雙永遠含着笑意的眼慢慢的合上,脣邊兒竟緩緩露出了個笑容,隨即,她的手無力地從女兒的臉上滑了下來,落在炕上,發出了沉悶的響聲。“玉珠-----------”那爾布踉蹌了下,衝上前去,心中宛若壓了巨大的石塊,喘不過氣。“玉珠啊!”噗通,他跪坐了下來,將妻子擁在懷裡,眼圈泛紅,嗓子裡發出嗚咽之聲,“啊-------------”宛若失去了伴侶,受傷的孤狼,發出的悲鳴,令人聞之慾淚。“阿瑪----,阿瑪-------”
隆裕與阿林得了信,即刻從校場趕回來,到了府裡,向着母親的屋子奔去。
“少爺,夫人還未淨身,您二位不能進去!”錦繡強忍悲傷,張開雙臂攔着兩個小主子。“滾開!”隆裕雙目通紅,一字一字自嘴裡吐出,語氣如那寒冬裡的冷風一般。錦繡身子一顫,往後略微退了一步,仍是張着雙手,紅紅地雙眼不屈得瞪着他。
“哥,與個奴才廢話什麼!”阿林只覺得自個的心,宛若在那火上燒灼一般,恨不得立馬就去見上母親一面,對這攔着他們進去的錦繡,也沒有了往日的尊敬,直接不客氣的對着哥哥嚷道。
原還有幾分理智的長子,在聽得父親的吼聲,頓時目眥欲裂,他心中深知,定是母親去了,父親才發出這般的叫聲,只覺得眼前的女子可恨非常,也許母親的最後的一面,正因着她的阻攔而見不着,頓時恨不得她立即消失。手摸向腰際充作腰帶的鞭子,正欲抽出。
就聽得一聲蒼老但仍不失威嚴的喝聲,哥倆就看到老太太扶着安媽媽站在自己的面前,因趕得急,氣息不穩,正不停得喘着氣。老太太原是在自個的屋子等着嫡親的兒媳婦,再給她生個大胖孫子。卻見打聽消息的安嬤嬤面色焦急的走了進來,見了老太太,眼眶泛着紅,告訴老太太,三太太生了個小少爺後,血崩不止,恐怕留不住了。老太太聞言,立即起身,卻因起得太急,又猛地坐了回去。安媽媽見了,立刻上前,扶着老太太向着三太太的院子走去。就見兩個孫子不顧忌諱,與攔着他們的丫頭爭執着。老太太記得,那丫頭是三兒媳婦身邊的貼心丫頭,兩個孫子才與她有番糾纏,如換作其他人,估計兩個孫子早就衝進去了。就在此時,兒子的哀號聲,令她心中一顫,頓覺不好,兒媳婦估計去了。
就見兩個孫子,理智全無。老太太立即斥道,隨即立即擋在了二人的身前,不讓他們闖入母親的房間。“你們兩個,難道要你額娘死前,還要遭那名聲受損的罪名嗎?”老太太亦是紅着眼眶斥道。
“我們是額孃親生子,難不成就不能見額娘最後一面嗎?”阿林隱隱覺得母親已去了,想到再也不能見到母親,頓時心中一苦,眼淚潸然而下,顧不得往日禮儀,只覺得眼前攔着他們見着母親的人,皆是一般可恨。
“糊塗!”老婦人瞧着兩個孫子禮儀全無,痛苦之色難以自抑,也是一陣難過,尤其耳旁不時傳來嫡子低沉得嗚咽聲,更是揪心。對着媳婦的離去,做爲婆婆的她或許並不是太過於傷心。然而,她的兒子,孫子孫女皆是如此哀傷,她也只覺得難過起來。“你額娘方生產,一切皆未整理,你二人衝進去,被那有心的小人嚼了舌根,你們怎麼做?去打殺了那幫子人?難道就爲了你們兄弟二人心中的這點執念,讓你額娘身後還有蒙受這種陰私的罪名嗎?啊~”
“額娘~”兄弟二人雙雙跪地,頭深深的埋在了地上,這輩子的眼淚都好似在今日流盡一般!
“錦繡姐姐!”微弱低不可聞的聲音兒響起,嫺姐兒慘白着臉,走起來都似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般,“你和容嬤嬤一起,幫額娘換了衣服吧!”她的眼神兒是那般悲切,那般哀傷,直直地迎着你時,似能見到迎面撲來的傷悲。“哥哥!”嫺姐兒瞧着兩個哥哥悲傷的模樣,心下又是一陣難過,想說什麼,嘴巴張了張,又閉了起來,她實在不知道在說什麼,一切的一切都好似像做夢一般,什麼都是模模糊糊,她的腦袋也是一片模模糊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有一個念頭始終在腦海裡晃着,額娘去了,額娘去了!額娘~
“妹妹~”“嫺丫頭”衆人的驚呼聲中,嫺姐兒搖晃着身子,軟軟得癱了下去。隆裕一個箭步上前,抱起妹妹瘦弱的身子,大慟後,反而冷靜了下來,將妹妹送入了房中,復又回了母親的院子。鎮定從容地指揮着衆人沉着有序的處理母親身後的一切喪葬事務。
珊姐兒對着這位對自己不錯的嫡母,還是有些感情的,見她去了,也是難過不已,又見妹妹暈了過去,忙跟着上去,照顧妹妹。蘇氏則就有些平靜了,卻又有些擔心日後娶進來的大婦,容不得她怎麼辦?玉珠的身後事在府中諸人的各色想法中,還是結束了。二房一家子則沉浸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中,難以自拔。
然而,這世間最神奇的便是時間。任你多苦多傷多喜多樂,在它的撫摸下,皆會過去。悲傷難熬的日子便這樣過去了,嫺姐兒一家子也是恢復了平靜,只是,失去親人終究還是在他們的身上刻下了印記。如嫺姐兒好似變了個人一般。舉止越發得沉穩有度,處理事兒來,條理分明。整個人透着股安靜得味道。
額娘生前的屋子,她每日都會過來,親自打掃。屋裡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能讓她感受到母親的氣息。“阿瑪!”,掀開了簾子,就見父親坐在屋子的大炕上,手裡端着茶杯,愣愣地發着呆。那爾布聞言,擡頭一件,是女兒,隨即露出個笑容,這笑容顯然是他強自撐出,絲毫不見喜意,難看不已。“是嫺兒啊!”父女倆一時相顧無言。良久,嫺姐兒開口道,“阿瑪,您要振作起來纔是。如今我們都要靠着您了。哥哥如今都大了,還未娶妻。姐姐也是過了十三,這日後的婆家,阿瑪您還是要看看的啊!還有弟弟,阿瑪您也應該給取個名字了!”說道後面,已是低不可聞了。
自弟弟出生後,阿瑪就從未瞧過一眼,自己提過幾次,總是能從阿瑪眼裡瞧出些憎惡之色。也許,阿瑪心中,是埋怨這個幼子吧!如若不是因爲他的出生,他深愛的妻子也不會離世。“阿瑪,額娘對待子女,您最是清楚。如今,弟弟出生都已過了滿月,連個名兒都沒有。額娘若是知道了,該多麼傷心啊!”
那爾布眉色微動,嘆道,“嫺兒,阿瑪知道這段日子以來,你辛苦了。只是~”想起女兒終究還是待字閨中,有些話其實還是不應說與她聽得。方纔那番話也不應是她這個未出嫁的女兒家能說的。想必是爲了勸解自己吧!卻也是事實,原本等着朝廷大選後,可以爲兩個兒子尋得一門好親事,如今只怕是要耽誤了。又聽得女兒提起小兒子,心中頓生煩躁,不耐道,“就叫鮑白吧!”
玉珠去後幾天,朝廷大選出來了。烏拉那拉府的大姑娘圖鈴被指給了奉天的某宗室的庶子,做了正室。令大房一家子高興莫名。嫺姐兒與珊姐兒請安時,就會見着大伯孃一副歡喜地神情。只覺刺眼,卻也知道,這是家族的榮耀。雖是庶出,人家那也是姓着愛新覺羅。且滿人襲爵並不是非得由着嫡子來的。誰也不能肯定,日後會不會有什麼造化。
家中奴僕最是擅看風向的,先前兒皆是想着,日後二房會是掌權的,熟料二太太會難產呢。在說了,現在大姑娘又是指給了宗室。日後的富貴想也是瞧得見的。便開始對着大房百般諂媚起來,對二房雖不敢明面上有所慢待,但私底下的動作則是多了起來。
蘇氏與珊姐兒是個好性子的,即便覺察出什麼,也沒有抱怨太多。嫺姐兒起初也並使太過在意這些,她素來偏愛素食,且又爲着母親的事傷心過度,倒也沒覺得什麼。然而,卻在看到弟弟奶媽媽狀況時,不由發怒了。
幼弟鮑白因父親不喜,且一出生便沒了母親,嫺姐兒很是心疼。也是差不多接了照顧弟弟的活計。奶媽媽是母親在世時就尋好的,是個忠厚老實的,亦對着這個沒孃的孩子,心疼不已。這日,嫺姐兒與容媽媽去了弟弟屋子早了些。一進屋子,就見奶媽將弟弟抱在會中,一手拖着碗,一手拿着湯匙正喂着呢。嫺姐兒臉色頓是沉了下去,不發一語。容媽媽卻是按捺不住,上前揮開了奶媽手裡的碗,湯水灑了一地。容媽媽怒視道,“好你個吳氏,太太往日待你不薄。你就是這般奶着小主子的。”那吳氏抱着鮑白,噗通一聲跪下道,“小姐,奴婢是冤枉的啊!”嫺姐兒見狀,忙上前將弟弟抱了起來。
“說!你怎麼冤枉了?”容媽媽厲聲喝道。
“不是奴婢不想奶小主子,而是奴婢奶不夠啊~”吳氏哭道,“奴婢照着二小姐的單子,向廚房訂菜兒。可是廚房的管事每日都有藉口拖着奴婢的飯菜。尤其大姑娘指婚了後,廚房送過來的飯菜更是半點葷腥都沒了。”吳氏偷偷擡眼瞧了下二人,就見四姑娘抱着弟弟面色如水得坐在一邊兒,神態一片安靜,心中頓時忐忑不安。她說得不差,卻也是有些誇大了。不過這些,嫺姐兒也是不太想與她計較了。
“好了,我知道了。吳媽你且放心,好生照顧着鮑白。我不會虧待你的!”半晌,吳氏聽得嫺姐兒淡淡的聲音,毫無喜怒。“吳媽媽,作爲鮑白的奶嬤嬤,你只要照顧好小主子就行,其他的,不要想太多!”
不久,府中陸陸續續有下人被遣送出府,並由府中的管家拿着佐領的名帖去了衙門備案,聲明這些下人是犯了何種錯誤被遣送出府的,其中就有廚房的管事嬤嬤。雖說由着老太太的名頭,然明眼人
七月,聖上爲其四阿哥與富察家嫡出的姑娘舉行了盛大的婚禮。京中諸人亦是爲着富察家的姑娘,嫁妝之豐盛津津樂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