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破案

木梓衿輕輕咬着脣,思索之間,覺得脣有些乾燥,輕輕地舔了舔。

但是她不明白,爲何寧無憂看她的神色更加的厭惡嫌棄了。她不去深想,點點頭,“聽清楚了。”

“對於此案,你有什麼看法?”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問道。還沒等她開口,他又說道:“你若是不能破了此案,可直接告訴我,我會讓你安全的回到宜水鎮,你繼續做你的窮苦小郎中。”

她聽出他話語之中的冷淡和譏誚,心頭又是氤氳起怒意。可若是此時拒絕他,反倒讓他認爲自己無能懦弱。她憋了一口氣,狠狠地點頭,“我當然能破案,只是,我需要一些時間。”

“你應當知道。”他乾淨修長的手指輕輕釦了扣桌面,“兇手裝神弄鬼,每隔一個月就殺一個朝廷之中的高官。如果是按照他的殺人習慣,兇手十天之後必定再會作案。皇上的聖旨是三天前下的,也就是說,你只要七天時間破案了。”

“七天……”她蹙眉,深思。

“七天時間,的確倉促緊急,否則端王也不會走投無路來找我。”他輕笑一聲,搖搖頭,又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覺得這人實在嬌弱,若是平常人家十七歲的男兒,怕也是高大挺拔,英氣勃勃,而他卻英氣有餘,孔武不足。到像個美貌小宦官似的……

宦官……他挑眉,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若有所思。

她總覺得他的目光不懷好意,微微退了退。

深邃的眸子狡黠輕閃而過,他道:“這起案子,說是有鬼作祟,你可相信?可會害怕?”

她哂笑,“我在宜水鎮裡,也遇到過許多案子。平常百姓最怕鬼神,兇手利用鬼神之說掩人耳目的也不少。我從不相信世上有鬼,只相信人心有鬼。”

“好一個人心有鬼!”他沉吟一笑,流眄之間再次擡眸,看見她清朗雋秀的臉,那雙眸子靈動鮮活,與天空之中毫無瑕疵的白雪一般純淨,半垂遮掩的睫毛下,那雙明淨的眸子露出幾分不屬於她那個年紀的沉毅睿智。

他果然沒有看錯人!

“那兇手殺的,都是京中高官。”她微微垂眉,並沒有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過不易發覺的得意,輕聲說道:“兵部、吏部、御史大夫……”

“單憑這三人的官階你就能推斷兇手是何人?”他凝眉。

“不能。”她果斷搖頭,“如今我對這三人沒有絲毫的瞭解,也無法推斷這三人的死到底有什麼聯繫。”她看了看放在他手邊的卷宗,突然想到昨晚他放在暖閣之中的卷宗上,其實也記錄了案發現場的那些血字。

她伸手,“可否將卷宗給我看看?”

他猶豫了一下,無意間看了看她伸出來的手,掌心柔軟,紋理清晰,是一雙很好看的手,只不過,深深淺淺的傷疤破壞了美感。

他將卷宗遞給她,她立刻反覆翻開起來,“兵部侍郎的房間裡,兇手留下了‘申時’的字樣,吏部尚書房間中,是‘酉時’的字樣,御史大夫是‘辛時’。這些,難道是暗示了什麼?或者是兇手故意留下,想要表達什麼?”

他淡笑,“至少證明,兇手不是鬼,因爲鬼是不會寫字的。”他端起茶盞輕輕喝了一口,看見她又輕咬着脣,無意間又滲出粉嫩的舌頭,舔了舔有些乾燥的脣。

京城入冬之後很是乾燥,富貴人家都懂得如何保養皮膚。他看着她乾紅的臉,以及有些乾裂的脣,心念一轉,對身後的人說道:“去拿一盒口脂來,再拿一盒潤顏膏。”

身後的侍女雖不知王爺爲何突然要這兩樣東西,但依舊很快地拿了出來。

他看了看手中精緻的木盒子,打開看了看,遞給木梓衿,冷冷地說道:“把你的臉打理乾淨,幹成這樣,你居然還有臉出來見人?”

木梓衿愕然,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冰涼的手觸上乾燥的臉,脣也被她舔得有些發燙刺痛了。自從娘去世之後,她就不再注意保養,冬日裡手臉凍得乾裂紅紫,也是忍一忍就過了。

如今到了這京城之中,想來這裡的人是很會保養肌膚的。大冬天的,個個的臉都是潤澤白嫩。比如寧無憂身後那個侍女,細膩白皙的臉,水嫩得要滴出水來。

這些在主子面前走動的人,自然不會讓自己太難看,免得腌臢污了主子的眼睛,讓主子不快。所以楚王寧無憂是沒見過她這麼腌臢邋遢的人吧?

所以他纔對自己很是厭惡?

再看看他自己。那張臉也是如玉一般,英俊清朗。他難道也用了這什麼什麼膏和口脂?她不由得再看他的脣,薄薄的,紅潤清透,十分誘人。

果然是用過的!

一個男人還像個娘們一樣懂得保養,她不由覺得惡寒。

可離破案還有一段日子,少不得要和他相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還是謝過,接過了他給的口脂和潤顏膏。

她覺得自己面對他可能會影響判斷心智,所以將卷宗還給他,想盡快結束對話,便說道:“關於這個案子,我想提幾個要求。”

“你說。”他似乎早就猜到她會提出要求一般,沒有任何驚訝和猶豫。

“第一,我需要查看所有關於案件的卷宗。目前我所看過的卷宗有限,這將影響我的推斷。”

“可以。”他理了理身後柔軟的靠墊,讓侍女在火爐之中添了些銀碳,“等端王來了之後,我會讓他帶着你去刑部和大理寺查看卷宗。不必擔心看不齊或者看不到。”

她勾了勾脣,目光裡似乎映出了那火爐之中的光點神采,“第二,我要查看死者的屍體,必要時我可能會驗屍。”

他微微眯起的雙眸睜開,沉沉的看了她一眼,似乎不太相信她敢觸碰屍體一般。隨即又輕輕挑眉,道:“可以。”

她覺得詫異,覺得他如此爽快的答應有些反常。於是又加了一條,說道:“我可能會以世人無法接受的方式驗屍。”

“只要與破案有關,你都可以做,不必顧慮。”

她愣了愣,又繼續說道:“第三,我要去死者府中,查看案發現場以及詢問與案件相關的人。”

“可以。”他將頭靠在軟枕上,似乎對於她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不甚在意了。最後又見她不再說話,睜開問道:“沒有了?”

“暫時沒有了。”她猶豫了一下,搖搖頭。

“就這樣吧。”他擡手對她揮了揮,“你可以下去了。”

就像趕蒼蠅似的!她看着他那隻骨節分明修長好看的手,就覺得厭惡。

剛準備轉身,突然又想起一個問題,“王爺,我既不是刑部的人,也不是大理寺的人,我要以什麼樣的身份介入此案調查呢?”

他漆黑的眸子睜開,看了她一眼,輕笑道,“這個你不必擔心,我屆時會爲你安排的。”

“好吧。”她總覺得他剛纔看她那一眼帶着狡黠和詭異,可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只好先回去想想案子的事情。

……

是夜,雪滿京城,繁華的王都一片安然寧靜。院落中不期然傳來雪壓枯枝之聲,悄然柔和。

屋內,木梓衿將自己裹在厚厚的棉被之中,蜷縮在牀上,握着毛筆靜靜書寫着。牀邊燃燒的火爐光芒熙熙,照得她一張臉通紅。最終寫完最後一筆之後,她對着紙頁吹了吹,待墨跡乾透,她纔將手札合上。

王府的牀自然比自家的牀好得多,柔軟溫暖。可她卻有些失眠。

如果沒料想錯的話,此時她的爹木淮山也應該到了京城。雖然不知道他爲何會來京城,但是這正好給了她破案的時間。等她辦完這件事,拿了錢回去,便可和爹過一個豐盛團圓的春節。

幻想着今後衣食不愁的日子,她睡意闌珊,漸漸入夢。

次日是納蘭賀的聲音將她從睡意中叫醒的。

“木先生,可醒了?王爺吩咐您到善水堂等候。”

她有些捨不得溫暖的被窩,卻不得不起牀。侍女送來一套衣服,“先生,這是王爺吩咐給置辦的衣服,說是穿上好辦事。”

辦事?自然是破案的事情了。以她現在的身份,既不是刑部的人,也不是大理寺的人,根本就沒有資格參與此案的調查。她想了想,難道是寧無憂給她安排了個刑部或者大理寺的身份?

她立刻走到軟榻前,榻上錦盤之中,裝着整齊潤澤的衣裳。天藍色的料子,潤澤好看,沒有任何華麗暗紋刺繡,一條簡單的腰帶,一頂紗帽。她伸手摸了摸,覺得比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柔軟順滑。這京城的官服竟然這樣的奢貴舒適!

她恨不得立刻換上這身衣服,拿起來展開查看,頓時全身一僵,心頭怒火一拱一拱地往上冒!

這竟然是一套宦官的衣服!寧無憂爲她安排的身份,竟然是宦官!

也是,她的身份不方便介入此案,但是如果是宦官,便可理所當然地跟着各位王爺後面服侍伺候,這樣也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跟着端王參與此案了!

而安排成宦官的身份,也比安排成其他的身份簡單容易得多,也不會引人注意!

可她爲什麼覺得是寧無憂故意整她呢?難怪昨日問他如何安排自己身份時,他目光中的笑意那麼的詭異。

“先生,請用過早膳之後,到善水堂等候。”納蘭賀又在門外催促。她死死地捏着這宦官的衣服,糾結着要不要換上,最後隱忍妥協,扮作宦官,是最明智又最保險的做法,她實在找不出理由說寧無憂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