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

翌日,木梓衿起了大早,六月的晨光若漫天細碎的金子,交纏在濛濛霧氣之中。滿庭芳華霧色染上晨光,木梓衿在染了一地金色的清晨之中醒來,快速穿戴好,拿上佛珠和那副藥,便隨寧無憂一同前往薦福寺。

並沒有動用楚王的儀仗和排場,寧無憂與寧濤寧浚以及禮部尚書幾人,都是微服前去。

薦福寺的熱鬧繁華比京城任何一處地方更勝,寺外商鋪小店攤販玲琅滿目應有盡有,場面的熱鬧程度不輸大成國最熱鬧的元宵節。今日是個禮佛的吉日,京城之中的百姓大多都選擇在今天來禮佛祈福還願。

衆人皆沐浴齋戒過,以表示自己的誠心,更有信徒從家中三跪九叩到廟宇之中。

木梓衿忽然想起顧明朗對她說過,顧允鴻也會選擇一個吉日吉時到薦福寺之中清修,不知是不是今日。

通往寺廟的階梯高而長,從最底下的臺階向上望去,見薦福寺隱隱掩映在密林之中,幽寧祥和。廟宇精緻神聖,期間香火繚繞,梵音層層,滌盪人心。讓人一進入,便油然生出一種祥和平靜。

寧浚許是因爲誠心爲自己的母妃祈福,一路之上捧着自己的南海佛珠,虔誠不已,竟沒有說笑嬉戲,安靜認真地跟隨進入寺廟之中。

薦福寺頗有來歷,歷朝之中,曾有皇室親貴出家或者修行都選擇在這裡,而寺廟之中也多出高僧,故而名聲盛大,地位不凡。大成國曾有幾位皇子公主以及嬪妃到此修行,更有一位皇帝,在退位之後龍潛於此。

所以薦福寺或許堪比一個小小的行宮,雕欄玉砌,畫棟遊廊,雖然佛家講究清修,但其華貴和雍容不可小覷。

幾人一入廟宇之內,便有小僧前來迎接。寧濤說明來意,再向他說了楚王親自前來,那小僧似是被驚住了,臉色一白,惶惶不安地看了一眼站於幽然庭院之內的寧無憂。立刻雙手合十行禮,“施主……哦不,王爺請稍等,我這就去叫師父來。”

那小僧腿腳麻利,轉身一溜煙兒就不見了。

此時幾人站立於薦福寺一處比較清閒的院落,院落乾淨無塵,幾棵參天古樹高大挺拔。木梓衿擡頭,竟看不到古樹的樹梢。風動葉搖,婆娑姍姍。

據說這幾棵樹,是好幾百年前,一位來寺中爲百姓祈福的皇帝所種的。所以這處院子被守護了起來,一般百姓不得入內。

很快,那小僧便帶着一位身披樸質袈裟的僧人匆匆趕來。

寧無憂轉身對木梓衿說道:“我去見玄空大師怕是會花上一段時間,你與八弟去齋月樓祈福還願就好。”

木梓衿沒有多問,與寧浚一同離開。

“我看許多人都是在佛堂裡跪拜求佛、祈福還願,然後奉上香火錢,得到僧人給的護身符之類的,我們怎麼要去齋月樓?”她不解,輕聲問寧浚。

寧浚手中捧着南海佛珠,難得走的四平八穩,“我們去佛堂跪拜多麻煩啊,等前頭的人跪拜完了,輪到我們時,都得天黑了。”他嘆口氣,“我們去齋月樓,那裡也有佛堂,還有寺中高僧,在那裡跪拜祈福也是一樣的。”

一路之上遇到不少人,有人是來祈福,有人是來清修,有人來借住,有人是來遊玩。不管如何,薦福寺廟大房間多,終究容得下天南地北的人。

到達齋月樓時,依舊是一位小沙彌迎候,小沙彌恭恭敬敬地將兩人請了進去,上了二樓,樓上有佛堂,幾座佛像威嚴神聖地端坐在上方,目光安詳慈靜。

“你師父呢?”寧浚問小沙彌。

小沙彌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師父剛纔去接今日前來清修的施主了,等會兒就會回來。”

“什麼人啊?竟然要你師父親自去接?”寧浚不滿,他堂堂王爺來這裡祈福還願,算是給足了面子了。

“是顧家少爺。”小沙彌說道,“顧家少爺爲去世的兄弟祈福供佛,要在這裡清修一段時間,師父去爲他安排修行之事。”

寧浚不滿地嘀咕了幾句,恭恭敬敬地對着佛像跪下,虔誠的、專心致志地跪拜磕頭。

木梓衿站在身後,往廟宇之中的庭院望了望。不知哪處庭院會安排顧允鴻住下,今日顧明朗也會在這寺廟之中吧?可真是熱鬧啊。

她不便多想,也恭敬謹慎地跪在蒲團上,開始誠心祈福。這是她迄今爲止,爲父母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但願所有的福祉都降臨在他們身上,但願下輩子,還做他們的女兒。但願能夠早日查清殺害父親的兇手,查清事情的真相。

寺廟之中清幽寧靜,只偶爾聽聞幾聲鳥鳴,以及院落之中僧人掃地的聲音。佛堂之內香火繚繞,檀香縷縷,更加讓人心情寧和舒暢。

這一跪拜,足足跪滿兩個時辰,期間這佛堂內的小沙彌也恭恭敬敬認認真真的陪伴兩人祈福,唸經超度,焚燒香火經書。兩個時辰滿時,小沙彌起身,將火盆端到兩人身前。

“兩位施主請稍後,師父馬上就回來。”

“你師父要什麼時候纔回來?”寧浚捧着手中的佛珠,端正的跪着,微微舉了舉手中的珠子,“我這佛珠等着他開光,若是耽誤了吉時,我剛纔就白白跪了兩個時辰了。”

木梓衿也跪得腿腳痠麻,這佛堂之內香菸嫋嫋,聞的時間少一點,倒是還讓人心神寧靜,但時間一長,再加上不斷的磕頭起身,便有些頭暈目眩了。

“師父馬上就回來。小僧已經讓人去請了。”小沙彌心平氣和地說道。話音剛落,門外便進來一人,木梓衿轉頭一看,見是一位身披袈裟的僧人,這僧人大約五十歲左右,瘦削清瘦,寬大的僧袍和袈裟披在其身上,並不顯得寬鬆頹廢,反而別有一番清奇的風骨,他身體挺立,緩步走來,仿若仙風道骨。

“玄隱大師,您可來了。”寧浚輕哼一聲,揚聲說道。

木梓衿立刻跪得更端正了些,虔誠無比的將手中的佛珠捧好。她對薦福寺瞭解不深,但也知道“玄”字輩的都是高僧,甚至有好幾位“玄”字輩的僧人曾遊歷周邊各國歸來,深受大成國上下的愛戴。能讓“玄”字輩的大師給自己的佛珠開光,那簡直是無上的榮耀。

她微微垂首,目光有些溼潤。

“阿彌陀佛,請兩位施主將要祈福的東西給老衲。”玄隱大師站立在兩人身前,伸手說道。

寧浚立刻將佛珠遞給他,木梓衿也立即將佛珠遞上去。玄隱大師從小沙彌手中拿過祈福的護身符,依次遞給兩人。寧浚立刻將護身符放進懷中。木梓衿捧着護身符看了看,又擡頭,“大師,我爲故去的父母祈福,能否再多給我一個護身符?”

玄隱大師又給了她一個。

她跪拜在火盆前,將兩個護身符放在胸口,雙手合十,虔誠地看着頭上的佛像,微微閉眼,誠心禱告。

祈求什麼?

她腦海之中有很長一段時間是空白的。一時茫然地看着佛像,空洞無神。

“紅線,快些,我肚子餓了,咱們去吃齋飯吧。”寧浚起身,站在一旁催促她。

她迷惘地看着他,又低頭,“我還沒想好該祈求什麼。”

“爲父母祈福啊,無非就是願神佛保佑他們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天天開心,無病無痛啦!”寧浚有些不耐,“我剛纔也是這麼對佛主說的。”

她臉色發白,張了張嘴沉靜無聲,最終將護身符放進火盆之中。寫了佛語的護身護在火苗之中漸漸燃燒,如她心中那股不可磨滅的執念——定要查明真相,找出殺害父親的兇手,爲自己洗清冤屈!

“好了好了,去吃飯吧。”寧浚伸手來扶起她,帶着她緩慢的走了兩步,又看向玄隱大師,“大師,您給我們安排了住所吧?”

“已經安排好了。”玄隱大師雙手合十,吩咐身旁的小沙彌帶兩人去他們所住的院落。

兩人到了住處,才知道今日薦福寺幾乎人滿爲患。所幸這處院落是早年間就規定好,只留給皇室的人住,否則木梓衿覺得她今晚也許會露宿寺廟之中了。

“這隔壁幾個院子裡都住了人了?”寧浚好奇地問道。

“是。”小沙彌一邊將兩人帶入院子,一邊給兩人指了房間。正方屋子是寧無憂的住所,而木梓衿的房間則是偏房。寧浚與寧濤分別住一品房和二品房。

“那這兩邊住的是誰?”寧浚指着圍牆之外,問道。

“西邊是齊侯,東邊是顧家少爺。”小沙彌回道。

“齊侯?齊侯也來了?”寧浚頓時警惕起來,“那明瑛郡主呢?她來了沒?”

“明瑛郡主自然是來了的。”

“哼!”寧浚冷哼,“她來幹什麼啊?看她那個樣子,不像是會禮佛的人啊。”

木梓衿不管兩人的對話,徑自大量這院落之中的房間,桌椅軟榻一應俱全,牀褥和用具都是新的,材質也不差。比起平常百姓住的要不知好多少倍。她乾脆找了凳子坐下,輕輕地用手捶腿。

“齊侯的夫人懷有身孕,齊侯特意帶着夫人和郡主來爲即將出生的公子祈福。”小沙彌說道。

“什麼?!”寧浚乍然一驚,雙眼瞪得老大,突然又仰頭大笑,“哈哈哈,沒想到齊侯那老頭子,這麼大歲數了還能有兒子啊……真是老當益壯啊!”他笑得前俯後仰,“哎呦,畢竟是個男人,還是想要個兒子哦,那明瑛郡主,再怎麼是他的掌上明珠,也不過是個女兒……早晚得出嫁的……”

小沙彌依舊從容冷靜,雙手合十行禮之後,吩咐人爲他們準備齋飯,“寺中清靜,齋飯簡單了些,請施主不要見怪。”

“不會,多謝。”木梓衿腹中早就“咕嚕咕嚕”直響了,恨不得吃個三大碗。

作者有話要說:  這案子,終於要到尾聲了……

這段時間太疲累了,可能要更得慢一些。請大家多多支持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