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這一幕

阿籬一直在看燃燒的火苗,金樽的眼睛卻左右忽閃,沒有方向,很明顯他還不太適應兩人不鬥嘴的時候。金樽的喉嚨動了幾次,想要打破這該死的沉默,卻始終沒有找到能開口的話題。

“這麼大的雨,爲什麼還出來?”阿籬最終開了口,完結了這份沉默。

“我那個…………我那個………在這附近辦事,剛好下雨路過,你說巧不巧?”金樽盡力組織着語言,說着自以爲別人不知的慌,其實那樣的表情太過明顯。

“哦,那你的事辦完了嗎?”阿籬是笑着問的。

這讓金樽很是納悶吃驚,阿籬不但沒用話嗆他,還笑着認同關心他,這還是阿籬嗎?金樽忍不住一下看了阿籬好幾次,心裡的疑惑空前的大。這也太順從了吧?順從的讓人感覺有些不真實。

“早辦完了”金樽忽然想起了什麼,又變得嚴肅起來。“對了,你不是和南宮宏一起出去的嗎?爲什麼獨自一人淋雨回來?他南宮宏沒派人送你嗎?”

阿籬轉向金樽,溫柔的眼神猝不及防。“我沒和他在一起,這段時間我都是出來找淚滿的。”

“噢,這個你不用跟我說,這是你自己的事。”金樽沒看阿籬,他撥弄着火苗,心裡突然涌出無限的喜悅。

雖然金樽那張臉一直拉着,但喜色早就染在了臉頰上,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語調裡都透着輕快歡喜,還以爲自己隱藏的很好。這樣自欺的自信,恐怕除了他金樽沒誰了。

外面的雨還在下,噼噼啪啪落下,嘩嘩啦啦流着,還有雷電在助威。這間破房子裡卻有着不一樣的氛圍,似烏雲裡藏着亮光的暖陽,似寒冬過後的初春,總有讓人歡喜的成分。心情的舒暢愉悅,將外面的景都映的有些柔和。

火光映在二人的臉上,身上,兩人心中跳躍着一樣的莫名心情。金樽和阿籬誰都沒再說話,期間他們有過一次不經意的對視,但很快便驚慌着各自移開了視線。

火光搖曳着,搖曳着,兩人昏昏欲睡。金樽的肩上突然靠過來一個腦袋,那是阿籬的,阿籬已閉眼睡去。

金樽察覺阿籬已睡去,纔敢偷偷轉眼過來。此刻的阿籬像個安靜的小白兔,柔和順美雪白,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觸摸。金樽是第一次看到原來阿籬竟也有女人乖巧溫順的一面,他看的有些起癔症。

那麼長的睫毛茂密的交錯在一起,時不時的還一閃一閃的,真是好看。小巧的鼻子翹翹的,精緻的貼在臉上,嘴脣看起來柔柔的,彈彈的很有光亮,似是魔法的漩渦在召喚,很容易讓人跟着感覺陷進去。

阿籬的整個輪廓都好美好美,像印在畫中的臨摹。金樽都看呆了,心中止不住的搖曳,盪漾,漣漪一圈圈向外擴張。心突然就躁動起來,砰砰砰加速跳個不停,喉嚨都跟着動了幾次。

金樽趕快晃神回頭望向別處,以使自己清醒。他用力搖了搖頭,打了一個震顫。剛纔是怎麼了?怎麼會有那種奇怪的感覺。自己不會是………不會是………真的……喜歡上…她…了吧?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自己要鎮定點,剛纔都是環境和氣氛造成的錯覺。自己是專一的人,從頭到尾喜歡的就只有瑢依。沒有別人,別瞎想,自己和阿籬?那怎麼可能呢,金樽自嘲的笑笑,想讓自己儘快冷靜下來。

內心好慌亂,像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金樽的臉有些紅,幸而阿籬已經睡了,看不見。這次,金樽是用了好大一會兒才讓自己得以平靜,感覺經歷了一場驚濤駭浪。

金樽安撫好自己,正迷糊着要睡去。聽到阿籬的呼吸聲不對,有些粗重。他立刻睜眼,查看阿籬的狀況。

阿籬看似是睡着了,其實是已昏迷的狀態,她淋雨發燒,整個人迷糊着。金樽放手上去,阿籬的額頭燙的要命。

“阿籬,快醒醒,你這是怎麼了?”金樽明顯被阿籬的狀態嚇到了,他焦急的喚着阿籬,阿籬卻始終沒有迴應。

金樽小心翼翼的把阿籬放好,找了些乾草圍放在阿籬身邊給阿籬保暖。他披起阿籬還沒烤乾的溼衣服準備出門,他得去給她找大夫,阿籬必須得得到儘快醫治。他腦中什麼都沒想,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阿籬在難受。

金樽拿傘到門口又退回來,他將兩把傘都撐開放在阿籬身邊,替阿籬擋風,阿籬不能再受一絲風寒。他俯身在阿籬耳邊悄悄說道,等着我,我很快就會回來。金樽冒雨出門,衝進黑色的夜幕裡,與水交融。

天黑雨大,水拍在金樽的臉上,金樽掙不開眼,又加上心急路滑。一路向前衝的金樽,根本看不清前路,完全是靠感覺在一個方向上前行。跌跌撞撞,也不知跌倒了多少次。金樽踩滑了跌倒,跌倒了再爬起來,有時是泥坑有時是水窪。

金樽的臉上,衣服上,鞋子裡,甚至是頭髮裡,到處都是泥污。他顧不得這些,只想找到大夫和藥店。

他一家一家的沿街敲門,不管裡面有沒有亮光或人,他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內心一直在焦灼,害怕阿籬出事。

金樽在街上喊叫着,努力着,急切着…………好不容易他拍開了一家店門,裡面正好是藥店,也有坐堂的大夫。可那人卻怎麼也不肯隨金樽出診,一方面是因爲大雨,另一方面就是金樽現在的這份狼狽之態。

一個披着女裝滿身污穢的狼狽之人,誰會相信他是個正常人。金樽急了又急,可那人就是不肯隨他出門。沒辦法,金樽衝着去了人家的後院,從人後院的廚房裡拿出了刀,以刀相逼。

一句話,“你是想我帶你的人去,還是你的屍體去?”那架勢已經是任誰都無法阻止的狀態,那人嚇的哆嗦只得隨之。

大夫爲阿籬把過了脈也給了藥,該金樽付診費和藥錢的時候。金樽這才發現自己今天出門出的急,根本就沒帶錢在身上,唯一的衣服也在阿籬身上。

金樽一狠心,抽出自己頭頂上固定髮髻的白玉簪用來抵扣。頭髮蘸着雨漬和泥水全都散下來,這下他真和瘋子無異了。

金樽爲了給阿籬熬藥,臉上除了泥還沾了不少黑灰。可他現在哪裡還顧得,一心只想着阿籬的病情。金樽給阿籬喂完藥,就一直在旁守着阿籬,寸步不離。

阿籬睜開眼,已是第二天清晨。雨早停了,太陽都透過破窗戶射進來了。阿籬的目光隨着陽光落在旁邊的金樽身上,她難以置信的看着看着,然後忽而又笑了,如雨中看見金樽時的那樣。

金樽披頭散髮躺在她身邊,滿身污泥,臉上黑灰斑斑,還穿着她的外衣。若不是阿籬看的仔細,還真看不出這就是那個一向注重自身形象的金樽。

金樽正趴着睡得香甜,或許是太累了吧。阿籬靜靜看着,將這一幕深深印進了腦中,恐怕這一輩子都無法取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