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直視他淺棕的眸子，冷着目光威脅道，“給殷商侯也安排一位美人，讓父皇做主休了丞相之母，讓丞相與世襲失之交臂！”
以她的身份，確然可以勸得慕容睿休了殷商侯妃，凌瑾皓卻好似分毫不懼，只笑如清風，像是與他毫不相干一般，“帝姬若是有心如此，大可放手去做！”
孔子曰：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她豈能以怨報怨，豈不違背大家之意？看來這凌瑾皓，就如他深邃的眸子一般神秘，就算問他一千句，也得不到什麼，還不如不浪費時間。
想罷，起身欲走，哪知他又開口，“我不希望先輩的矛盾，殃及咱們晚輩。”
這是什麼意思？他還想與她和平相處？就算沒有儀安的事，楊家與凌家也早水火不容，他們打從生下來就是敵人！
無憂不情願地止步，語氣比先前更冷了幾分，更帶着幾分不屑，“凌丞相不肯說實話，本宮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凌瑾皓眉頭微鎖，幾步走近她，攔住她的前路，一派肅然道，“我說的都是實話，帝姬不信麼？”
實話？在她記憶中，凌威侯便是滿口的虛言，他的後代，何來誠實的資格？恐怕虛言於他們而言，就是實話了吧？
無憂只覺好笑，清眸之中不禁多了幾分哂意，“你說愛慕於本宮，也是實話麼？”
還沒等他回答，無憂便接上了話，“你既愛慕本宮，爲何至本宮成親才說？你既愛慕本宮，爲何本宮從未見過你？”
問到這，凌瑾皓竟語塞了，“我......往事有什麼可提的呢？你成親了，我便不能再愛慕你了麼？”
看到他臉上的爲難，似有幾分真意，無憂眉心微動，也不多說什麼，便伸手推開他，幾步來到門口，忽而轉首，“差點忘了一件事，你給秦晉侯安排的美人，我們陶家受不起，還請丞相收回！”
說罷，便拂袖而去，再不留下隻字片語。
她易容的面目，慕容睿認不出、陶溫爾認不出、龍曦辰認不出......竟被他認出了，是凌威侯察覺了什麼，還是他真的足夠了解她？
看着無憂遠去的背影，他好似看到了一股憂傷，漸漸感染了自己，淺棕的眸子也換上一點哀意，嘴角勉強上揚一個悽切的笑意，“即便你換了身份，也沒有我追求的餘地。果真還是家室不配，註定不能在一起呀！”
正殿外的龍爪槐依舊光禿禿，仿若還掛上了一絲悲涼，全然沒了之前的嬌羞......
殷商侯凌琛自正殿而出，方纔下朝後，他沒有馬上離宮，而是被慕容睿帶去了內殿，陪着他下了幾局棋。
凌琛是大齊的圍棋國手，因此常伴君下棋，花招百出，慕容睿甚爲欣賞。
無憂路過，正好與凌琛碰上，按輩分他是長輩，她自然要行禮，遂微微屈膝道，“侯爺萬安。”
她畢竟是慕容睿的義女，又是蕾情帝姬，歸屬皇家貴族，凌琛也該行禮，遂微微回禮，“興侯妃同安。”
他的語氣甚爲冷滯，並不像以往他的性子。記憶中，他是個世故圓滑之人，一向都是對上諂媚堆笑、對下耀武揚威的，難道現下的無憂於他而言，是屬於下層人士？
即便是下層人士，也該揚眸傲然，怎麼一副愛理不理
的冷淡樣子，難道無憂於他而言，與百姓無異？
難道這種冷淡是一種仇視？似乎也不甚相同。
忽而有些好奇他的反應，雖是一臉不欲搭理的樣子，卻是停在一處，她不走，他也不動。無憂彆扭地挑眉，“侯爺不回府？”
“哼！”凌琛上下細細打量了她一番，終是發出一聲冷哼，隨即移開了眼神，語氣之中多了幾分輕蔑，“果然封號爲蕾情者，都是轉世的狐媚性子！”
這話說得忒不怕死了，難道他就不怕被慕容睿知道？
若不是真的怨恨，大概也不會說出這種不知死活的話吧？無憂故換作一臉不知，深深一笑，“侯爺此話怎講？”
凌琛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見她一臉惑然，才道，“你是北魏人，不會不知道你們北魏皇后的壯舉吧？”
見她依舊惑然，他纔不厭其煩地解釋道，“她貴爲皇后，竟與金國亡君做不且之事。即便是咱們大齊，也容不得如此女子吧？也不知皇上寵她什麼！”
好好地，怎麼這事還傳入大齊了呢？！無憂着實一驚，隨即眉頭緊鎖，雙目之中驚異更甚，幾乎有些控制不住情緒，“侯爺如何知曉此事？北魏先皇不是下旨了，要密不外傳的麼？”
“北魏先皇？”凌琛的臉上多了些許笑意，伴着幾分嘲諷的意味，“那是死屍一具了，說的話如何算數？再者，沒有不透風的牆，憑他一己之力，便可以瞞住此等苟且之事麼？”
下意識地退後了幾步，若不是背後有人扶住她，差點直接倒在雪地之中，驚得轉首一看，正是凌瑾皓。
他已然換了一副肅面，全然沒了方纔的從容平易，“北魏皇后一事，還請爹不要再說了！”
再說？這是什麼意思？他還向誰說過此事？慕容睿也知曉了麼？大齊人皆知曉了麼？那麼她還有什麼立足之地？豈不是要日日用真氣，頂着一個假面過日子？
凌琛一臉不明地看着兒子，“我不過說說北魏皇后的事，怎麼了？傷害她了麼？我不過提醒她，不要步北魏皇后的後塵！這是爲你好！你還要爲她跟爹翻臉麼？！”
聽他的意思，好像還不知無憂的真實身份，那麼凌瑾皓是如何知曉的？難道他真的......
想罷，無憂才換了個眸光看他，她確然從沒見過他。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他怎麼可能愛慕於她？還要爲了她，跟自己的生身父親翻臉？
這些都有些匪夷所思，無憂也不欲細想，只看着他們父子倆吵鬧，試圖從他們的話中，聽出些事情來。
凌瑾皓依舊肅然，更帶着幾分冷意，“兒子沒有翻臉的意思，只是讓爹不要再議論北魏皇后的事了。”
這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了，北魏皇后是慕容睿的親閨女，他還沒有跟他急，這個與她不相干的兒子，竟就先急了？到底是段孽緣！到底是個狐媚胚子！
凌琛只覺不可思議，一臉無可奈何的笑意，看着自己似是正常的兒子，“皓兒，你身邊不缺女人，怎麼總逮着有夫之婦呢？我與你孃的性子都那麼正常，怎麼你就如此......”
話還沒說完，便被這個不孝子打斷了，“爹怎麼說我都行，只是不要再詆譭北魏皇后了！”
見兒子一臉冷意，沒一點該有的孝順樣子，
凌琛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只怒道，“北魏皇后、北魏皇后！你心裡除了那位慕容無憂，還有什麼？！她已然失蹤了一年，連北魏皇帝都說生死未卜，說不定早就已經橫屍江野了！我議論幾句怎麼了？現下朝內，誰人不拿她做笑柄？爲何只我不許？！”
聽罷這樣的話，無憂已然呆滯了目光，以前還只是被說成癡傻，現下恐怕已經被議論成不堪的女人了吧？
沒想到龍千墨害得她如此不堪！
無憂還沒發怒，凌瑾皓便已經怒不可遏，“爹一定要指着那件事議論麼？北魏皇后並沒有錯！北魏皇帝待她不好，她難道還要如北魏女子一般，一輩子守着夫君過日子麼？她是我們大齊的公主，就有咱們大齊的豪放，敢愛敢恨！大齊男女平等，爹亦是三妻四妾的，沒有資格說她！”
凌琛更是笑狂，“咱們大齊是豪放，她那是放蕩！是大齊的恥辱！若不是皇上覺得虧欠她們母女，她早被革去黃帶子，逐出貴族行列了！”
放蕩，哇，現在連大齊，她也沒什麼尊嚴可言了！無憂漸收了怒意，亦是一臉冷意，保持着一點恭敬，揚眸道，“侯爺既知被爲皇后還是貴族，就不該言論於她。”
果然是北魏人，嫁來了大齊，還是爲北魏皇后說話。凌琛一臉不屑的笑意，“你一個黃毛丫頭懂什麼？你不過兩國和親的工具，沒資格命令本侯！本侯只奉勸你一句，離本侯的兒子遠一些，離凌家子孫都遠一些，本侯不希望任何北魏人，玷污我們凌家純正的血統！”
聽他的意思，看來凌瑾皓確有幾分心思。但這也不排除他們父子在演戲，爲的就是無憂能相信凌瑾皓的話，好離間楊家與陶家，她豈能中計？
凌家的子孫，她自然是離得越遠越好，她巴不得！無憂沉着氣一笑，“侯爺的勸，本宮記下了，希望侯爺也能聽本宮一言。禍從口出，侯爺是聰明人，應該不希望父皇下旨，讓您永遠閉口吧？”
他不過仗着凌家的權勢、自己在慕容睿面前的地位，纔敢如此詆譭無憂！北魏皇后他尚且敢議論，又豈會怕無憂的威脅，只無謂笑笑，“本侯不明白禍從口出，只知言論自由。”
看來他還是個老頑，無憂微微一笑，也不與之計較，只福身道，“如此，本宮便先行一步了，侯爺自重。”
再次看着無憂離去，凌瑾皓的眼中不再有悲涼，只留下一臉冷意，明着翻臉道，“爹若再執意，我只好去一趟爺爺府邸，讓他老人家，將我的名字，從族譜上革去，從此與凌家毫不相干！”
他的左相來之不易，凌威侯一向看重，若是除去他的名字，定然是凌家一大損失。
凌琛卻是不信他會如此，只固執道，“我說我的話，你只顧做好你的左相，不需要考慮這麼多！北魏皇后就算未死，也屬北魏皇帝所有，纔是真正與你無干！至於這位興侯妃，你更是不要想了！”
凌瑾皓只簡單地幾個字，便表達了立場，“爹自重，我說到做到！”說罷，便先行離去。
此時，無憂已然坐上了馬車，往興侯府而去。
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也不知是誰透露的消息！
若要一個個查來，恐怕查到猴年馬月也不能查出，反而暴露了身份。還不如先悶聲不發，待證據確鑿，再一網打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