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愛慕帝姬一樣!”
此話一出,無憂着實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轉頭看他,一下撞進凌瑾皓的深眸之中。他的眸色十分特別,像是鑲了一塊淺棕色的寶石,泛着點點光芒,只一眼就讓人不由得深陷其中。
“妾身知罪!”冷彩霞突然的發言,才讓無憂晃過神來,下意識地又看了陶溫爾一眼,繼而一掃衆人,幸而他們都沒有察覺,不然落得一個水性楊花的罵名,於名聲不利。
回神,冷彩霞已經跪在了大殿之上,方纔的泰然早已消逝,取而代之的只有惶恐和不安,“妾身知罪,不該聽秦琴的教唆,更不該輕看第一聖女,鬧出今日的笑話!妾身願將《列女傳》抄頌一遍,以善婦德,還請皇上、老爺三思,不要休掉妾身!”
以大齊婚制,和男女平等的制度,若只是男方單方面的休妻,是不成立的。只有男女雙方妥協,才能協成離婚。
但以大齊的君主制,皇帝有權決定每一個人的婚姻,自然也包括離婚。因此陶潛要與冷彩霞離婚,必須徵求慕容睿的同意。
這件事已然牽扯了人命血案,她竟就罰自己抄一遍《列女傳》?陶潛也不能將“金屋藏嬌”的秘密表現太過,便輕輕一笑,“夫人認罪得似乎不夠誠心。”
好不容易纔坐上了正室的位置,讓自己的兒子能享受世襲的好處,冷彩霞自是不願離婚的,遂豁出去道,“老爺覺得妾身如何纔算誠心?只要妾身做得到,老爺只管道來。”
在陶潛眼中,女人都是如此,不過就是死纏爛打的本事罷了,他一向不屑,“秦琴員外與夫人同罪,得了休妻的懲罰,人人平等,夫人亦同。”
好不容易處於優勢,無憂本要把握好這個機會,但這件事牽扯進了凌瑾皓,便等於是凌家與陶家的恩怨,絕對不能意氣用事!
她嫁入陶家,就是要聯合楊家,對付凌家。現下凌家安排了個令陶潛稱心的人,萬一成爲正室、誕下一子或一女,那陶潛的世襲便都成了凌家的囊中之物!
難道凌威侯意識到了她的身份?所以派凌瑾皓......
不管是因爲什麼,對付冷彩霞有的是機會,絕對不能毀了大局!
無憂凝神了許久,才插話道,“想來三夫人已經誠心改過。父皇,依兒臣之見,不如就罰她一年的例銀,小懲大誡一番便罷了吧!”
突然改了主意,慕容睿尚來不及細想,便也鬆口道,“你且說說你的看法,朕聽着。”
感覺到身後一陣冷意,無憂下意識地遠離了凌瑾皓一步,纔回話道,“雖說繼妻容易,但三夫人的管家能力難得,這幾年來多有功勞,可功過相抵。秦琴員外逝世,陶家便少了一位賢妻,已是可惜,若再少了三夫人這位良母,豈不更是可惜?事兒都講究兩全其美、一舉兩得,咱怎麼能兩敗俱傷、顧此失彼呢?”
不過給自己找個臺階下,聽她講得順暢,慕容睿便沒主見地點了點頭,“蕾情說的是,寧拆一座廟、不破一樁婚,玉石俱焚之事,朕怎麼能做呢?如此,便罰三夫人一年的例銀,回去思過吧。至於休妻一事,乃是愛卿的家事,朕就不參與了。”
說完,無憂才注意到一旁的江芊熠,一雙惑然又滿是怨艾的眼睛,恨恨地盯着她,像是要將她一刀捅死一般
。
陶棐啻似是明白了其中道理,並沒有表現過激,只是垂首凝神,仿若在想什麼重要之事。
另一股惑然的視線,自陶溫爾眸中傳來,明明勝利在望,怎麼她突然妥協了呢?難道被三夫人下了什麼蠱術?
這種複雜的事,還是要回去再說,無憂尷尬地笑笑,“既然父皇已經開了金口,便是君無戲言了。那麼,兒臣等先告退了。”
只聽得慕容睿應聲,衆人皆要退下,江芊熠卻是跪在原地,一動不動,執意道,“皇上如此放縱惡人,妾身也沒什麼可留的了,還請皇上休了妾身!”
一聽“休”字,陶棐啻頓時嚇了一跳,忙伸手去扶她起身,“大殿之上你說什麼胡話呢?昨日咱們纔剛剛成親,怎麼就休離呢?”
江芊熠冷冷一笑,一把甩開他,“厲侯殿下弄錯了,昨日與你成親的是秦琴員外,她纔是正妃娘娘。”
見她如此不懂事,慕容睿本該發怒,可考慮到她與無憂的關係,又耐着性子道,“瑤真,秦琴已休,沒正妃一回事了。但按照大齊律法,厲侯還不能馬上繼妻,你便先做厲侯貴妃,待一年後再晉爲正妃就是了。”
臉上本有的一點溫度,也在此時完全消逝,只剩下一臉的不屑,江芊熠毅然揚眸,“三夫人犯錯,是罪人,皇上用這樣的態度草草了事。妾身並未犯錯,皇上依舊是這樣的態度,豈非不公?”
慕容睿的臉色一沉,跟着眉頭一緊,“瑤真,你未免太放肆了。”
好似有龍顏大怒的跡象,陶棐啻忙道,“皇上息怒,瑤真的意思是......是說皇上態度莊嚴如一,待人平等,甚爲明君。”
“明君?”江芊熠疑問一句,立時哈哈大笑起來,卻是沒有一絲語氣,“懼內之人並不少見,但懼......”
她的脾氣,無憂最是懂的,哪裡這麼容易打發。見她要發作,“懼女兒之人”五字還沒說完,無憂便忙捂住她的嘴巴,肅然道,“瑤真,你過激了。”
說罷,才一笑,嚮慕容睿道,“不過,確然不能虧待了咱們的第一聖女。父皇只說封做厲侯貴妃,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許是有一點愛女情結,無憂一說話,便猶如一陣春風,一下吹化了慕容睿心頭的怒火,立時恢復了和藹的笑顏,“蕾情說得不錯。畢竟咱們大齊的第一聖女,自然不能虧待。”
說着,深思了片刻,才道,“不如就封做瑤真貴妃,賜一塊進出宮門的腰牌。另外,廷尉院還有個廷尉少丞的空職,既然厲侯爲廷尉丞,那麼這廷尉少丞必是瑤真莫屬了。”
藉着慕容睿說話的工夫,無憂輕輕在她耳邊道,“此事關係重大,對付三夫人的事,還是私下了吧!”
聽她這麼一說,江芊熠才注意到陶潛的異樣,他不是一直很滿意這個三夫人麼?怎麼突然要休她?定然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承認自己過激了,見陶棐啻、無憂二人都勸她,她便也定下神來,福身謝恩道,“妾身謝過聖上隆恩,萬歲萬萬歲!”
原來一個廷尉少丞的職位就可以打發她,慕容睿滿意一笑,“如此,便皆大歡喜了,你們且退下吧!”
冬日的寒冷,早化了龍爪槐的繁茂綠葉,光禿禿就像個初婚少女,毫無保留地將自
己的身子,展現於夫君面前,嬌羞地低下了頭。
出了大殿,便看到一顆顆光禿禿的龍爪槐,無憂忽而止步,一笑道,“你們先回府吧,我過會兒再回。”
見她一臉反常的勉強笑意,陶溫爾關心道,“是不是有什麼爲難的事?關於三夫人的?”
在大齊這個開放之邦,子女都只稱自己的生父生母爲爹孃,除聖上妃子成爲母后、母妃外,其餘皆是稱喚名字或封號。
方纔無憂突然爲冷彩霞講話,陶溫爾便已經懷疑是三夫人爲難了她,現下見她要留下,便更是肯定了這一點,說不定還有陶潛的參與,他豈能留下她不管,遂道,“我陪你留下吧?”
陶棐啻又似明瞭一般,搭了搭他的肩,豁然一笑道,“你還是扶我回府吧,跪了這麼久,我這條腿算是廢了。”
見他不願,又道,“琳荌自有她的打算,若要你留下,她便會提出的。放心吧,這宮裡的人都奈何不了她,何況外人?芊兒也跪得不行了,你還是陪着我們回府吧。”
好說歹說才勸走了陶溫爾,無憂隨即等在了偏殿,讓宮人看着正殿的動向,一退朝,便讓凌瑾皓來偏殿見她。
因着臨近午時,因此上朝並沒有多長時間,便就退了朝。
宮人細心地爲無憂奉上一盞茶、幾盤點心,約是等了半個時辰,凌瑾皓便來了偏殿。
他並沒有帶什麼隨從,也沒有別人跟來,一貫深邃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無憂,“帝姬還是如此膽小麼?”
還是如此膽小?無憂眼下一黯,順手拂去一干宮人,只留二人於殿內,“凌太尉何出此言?”
凌瑾皓呵呵一笑,坐於一旁的木椅之上,順手倒了一杯茶,“我的意思是,帝姬還如幾年前一般膽小麼?”
看來他的確知道得太多了!琳荌這個人物,乃是龍空名編撰出來的,時日不到一年,何來幾年前之說,唯一的解釋便是,他知曉了她蕾情的真實身份。
這也怪慕容睿,如此高調地將她的封號定爲蕾情,難免會引人懷疑......
不過懷疑歸懷疑,總歸不能確定,畢竟她現下是改頭換面的琳荌了!遂一笑,也不表現什麼,“幾年前,我們認識麼?”
凌瑾皓微抿了一口茶,方答,“帝姬不認得我,我確是愛慕帝姬已久。”
無憂的臉色隨即一冷,語氣依舊平緩,“凌太尉口誤了,並非帝姬,而是興侯妃。”
這是凌威侯設計的嗎?用凌瑾皓,來離間她與陶溫爾之間的感情?定然如此,以前的她,那麼醜陋平凡,性子又孤傲冷僻,且被人認作癡傻,除了陶溫爾,哪裡會有人傾慕她?
定是個陰謀!
想至此處,無憂的臉色更冷了幾分,“若是凌太尉成心要破一樁婚,本宮也只要採取一些措施了。”
採取措施?看來她相較以前,還是變了許多,凌瑾皓笑一挑眉,“不知帝姬,要採取什麼措施?我洗耳恭聽。”
還是不肯改口帝姬麼?無憂也管不了這個,只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威脅道,“很簡單,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給殷商侯也安排一位美人,讓父皇做主休了太尉之母,讓太尉與世襲失之交臂!”
殷商侯便是凌瑾皓之父,凌威侯嫡二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