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讓自己解脫

花池的水微涼,卻是經不起月光的寒化,如冰霜般,直要將她凍死。

感覺到溼漉衣裳愈加冰冷,無憂也不理會,只沉聲說道,“你將我拱手送之,可有一分憐惜?”

龍空名只辯解道,“並非拱手送之,我只是想讓你幸福。”

“幸福?”無憂淺笑的嘴角,漸漸綻放開鮮花的嬌媚,像是與生俱來的媚骨,就連垂淚都是那麼媚惑,“我說過沒有你,我便不會幸福!你或許忘了,我便再給你說一回。”

“爲何?”

驟然要她說出爲何,她卻是無能爲力。爲何呢?爲何會喜歡上他?她也說不清楚。這或許就是緣分吧!

想了許久,無憂才道,“許是因爲你救了我吧!”說着,又轉言問道,“文定了,婚事便算是定了麼?”

只見他點頭,“八九不離十。”

話罷,才感覺到無憂身上的發冷,忽而一陣驚慌,下意識要脫自己的衣服給她取暖,卻發現自己只着了單薄一件,忙伸手牽住她,“我送你去換衣裳。”

“來不及了。”無憂臉上似有一分得逞的笑意,語氣仍是無比的冷意,“我身上帶了寒冰丸,入池前我就服用了。現下寒症爆發,我便可以解脫了。”

說罷,便感覺到自心臟傳來的冷意,隨後便是一陣陣疼痛,如一柄刀劍,一點點割傷她每一寸肌膚,又如劇毒,一點點侵蝕她的經脈。疼止不住、痛揉不得,只能任由它發作愈烈。

恨恨地撥開他的手,隨後便又是冷冷一笑,無憂意味不明地看着他,“新舊藥方我都已經燒了,你用熱水亦是無用,我不會就範的!呵呵呵,dang婦要命喪黃泉了,你開心嗎?”

他還沒有回話,疼痛便愈是明顯,冷意更是愈來愈難耐,她心下憤然,直接縱身跳入花池,或許溺水而死,會比寒症稍微舒服一些。

陶溫爾是青梅竹馬的發小,以前對他無感,現下對他更是無感,但嫁給他,確然是個不錯的歸宿。

今晚的衝動,不受她理智的控制,她也不知自己爲何要如此尋死,或許只是想得到龍空名一句:喜歡。僅此而已......

龍家人果然一個比一個小氣!龍曦辰,將自己的心緊緊攥在手裡,不捨得全權交給她,卻要她的全部;龍千墨,不捨給她一點憐意,只知索取、索取;而龍空名,竟連一句“喜歡”或是“愛”都捨不得說!

其實這是最虛假的,她要來幹嘛呢?當擺設、充門面?顯然她不需要這些。這不過是一位缺愛的女子,在強烈控訴着,從一開始“心的奢求”到後來“憐意的乞求”,再到現在便只有“甜言蜜語”的追

求了。

哪怕是虛情假意也好,哪怕是玩弄感情也好,她真的很想幸福一段日子,很想陶醉一段日子,很想真正快樂一段日子。一段日子,可以是一年,可以是一月,可以是一日,甚至一個時辰、一刻鐘都可以......幸福後,她便就死在幸福之中,也算是不辜負自己的青春年華了。

可沒想到到頭來,還是死在一片涼意之中,明明是夏日,留在她心上的,卻只有悲秋......

“彼岸花開開彼岸,獨泣幽冥,花豔人不還。塵世忍離誰再念?黃泉一路凝淚眼。葉落花開花獨豔,世世輪迴,花葉空悲戀。莫談人間魂黯淡,何知生死相憐遠!”

仿若已經到了奈何橋,卻又看不清孟婆的模樣,想上前卻是有心無力,只覺身下飄然,在橋邊立了許久,才邁出了第一步。

好不容易邁出一步,卻又無力地縮了回來,又覺靈魂亦是飄然,飄飄然便就是死後的感覺麼?

正想着,忽而感覺身體的劇烈疼痛,像是被強行撕裂一般。這種感覺,陌生而又熟悉,像是就在腦邊,卻是怎麼也記不起來。

幽幽睜開雙眼,只見昏暗一片,此處便是閻羅殿麼?這才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溫度。

這個聲音甚是熟悉,是龍空名麼?他怕她就此死去?

如此一來,她便就可以嫁給他了吧!如此一來,她便如願以償了吧!想着想着,便漸漸沉溺於之中。

四周依舊是昏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明明是個月光明亮的夜晚,怎麼變得如此黑暗了呢?

本想大聲告訴他,自己心內最真實的感覺,開口間卻如婉轉琴音傳入他的耳畔......

“鏡裡恩情,更那堪夢裡功名!那美韶華去之何迅,再休提繡帳鴛衾。只這戴朱冠披鳳襖,也抵不了無常性命。雖說是人生莫受老來貧,也須要陰騭積兒孫。氣昂昂頭戴簪纓,光燦燦胸懸金印,威赫赫爵祿高登,昏慘慘黃泉路近!問古來將相可還存?也只是虛名兒後人欽敬。”

又不知昏死了多久,才感覺到嘴角點點藥味,被迫醒了過來。

她並非真燒了藥方,而是藏了起來。是他們找到了藥方、配了藥,纔將她救回來的麼?

還沒開口,便聽沁寒喜道,“戚姑姑,你們快來,郡主醒了!”

戚藝善忙快步而來,見無憂醒了,伸手撫了撫自己的心口,惶恐而又欣然,“謝天謝地,終是醒了、終是醒了!”說着,忙又拉住沁寒的手,“快去給侯爺通稟一聲!”

沁寒應聲而去,戚藝善才欣然坐於牀沿之上,細心替無憂整了整被子,柔聲道,“雖說這越國天氣

熱,但主子畢竟寒症侵體,還是要蓋好一些,免得再次復發。”

雖是醒了,無憂的眸子卻是無神,像是在盯着她看,卻又似在放空,“戚姑姑,我還沒死麼?”

剛醒便聽到這樣消極的話,戚藝善寵溺一笑,“說什麼死不死的,主子也不怕忌諱麼?”

都是鬼門關過來的人了,她還怕什麼忌諱呢?遂一笑,問道,“我昏睡了多久?”

“還昏睡呢?主子先前的樣子,簡直就與植物人再無分別了。”戚藝善輕嘆,“這次寒症復發得嚴重,今日已經是第十日了。主子可萬萬不可再輕生了,還任性藏了藥方,幸而越侯明白你,找了牀後才找着了藥方,不然真的是性命垂危了。”

“姑姑,我並非全然昏死過去。十日之內,我似乎有過一次清醒,便是......”她似乎無法開口。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戚藝善便一肚子氣,“還不是爲了壓制寒症!越侯爲了救你,用了好幾缸熱水都不成,許是復發得過於嚴重了。而後藥方無處得、名醫亦是無處尋,只好讓興侯快馬加鞭,先趕來越國救你。”

“奴婢隱約記得,昔日蕪德妃亦是用夫妻之事壓制寒症的,便讓他試一試,哪知反而更加嚴重了!”

興侯......興侯不是陶溫爾嗎?!

只覺得頭腦一沉,像是有塊重石砸下,砸得她幾乎斷了氣。

淚水頓時充盈了眼眶,緊緊攥住戚藝善的手,發了瘋似地問道,“爲什麼是溫爾兄?爲什麼不是龍空名?他爲什麼要如此對我?!”

這一連串的發問,才讓戚藝善後知後覺,她果然還是對龍空名產生了不該有的情愫。只凝眉道,“與主子文定者,乃是興侯,而非越侯,還請主子寬心。”

她不要再籠一身的罪惡......一次又一次的口是心非,毫無疑問,她向陶溫爾展示了她最罪惡的一面,從今往後再擡不起頭!

正想着,只聽着外頭的響動,龍空名與陶溫爾同伴而來。

看着無憂仍然慘白的臉色,陶溫爾心頭一痛,忙上前關心道,“怎麼還一臉病容呢?有沒有覺得舒服一些?”

舒服二字,在無憂腦中不斷徘徊,那麼諷刺。不知是她過於敏感,還是錯覺,總覺得陶溫爾的神色變了,起碼與先前不同了。像是帶着幾分嘲諷、幾分輕蔑、幾分嫌棄,彷彿在說那最最刺耳的兩字:dang婦!

無憂再次放空了神色,若是有的選擇,若不是步步被人算計,她怎麼可能就成了dang婦?

dang婦,何爲dang婦?不就是情愛之間,處於弱勢的女方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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