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曦辰立馬頓住了腳步,笑吟吟地轉身,對着無憂時,笑容更加虛了幾分,“有何要事麼?我突然想到,承清殿那邊尚有些瑣碎事務。”
只見無憂惑然看着他,默了一會兒,才道,“你有事便先去處理吧。”
居然允許他溜之大吉?他心裡開始發虛,沒底氣地問道,“那你方纔叫住我,所謂何事?”
卻見她嫣然一笑,“我不是讓你站住,”說着,指了指一旁已被擒住的歡顏,“琦淑娣身邊的人忒不小心了,竟想加害於璧良媛,剛剛還想逃之夭夭,我是讓她站住。”
剛說完,便見他有些發虛地冒起冷汗來,忙關心道,“茫茫,大冬天的你怎麼出汗了?是冷汗還是什麼?是不是病了?”
他還沉浸在心虛中,忙答道,“我這就去吃藥!”說罷,又想溜,只聽身後又一句“站住!”下意識地止步,又是笑吟吟轉身,“寶,我真的去吃藥了,承清殿也真的有事務等我處理呢!”
似是看出了他的異樣,她鄙夷地看着他,“眼下的事務,你就交由我一人處理麼?”
“什麼事務?”他還根本不在狀態,只一心想着逃,也沒仔細聽她剛剛的話。
她依舊鄙夷,指了指昏迷在牀的柳木槿,“琦淑娣的侍婢意圖謀殺璧良媛。璧良媛身懷六甲,不能有所閃失,以免再發生此類事情,你就不採取些措施麼?”
眼下他只想逃之夭夭,哪裡還想什麼措施呢?虛得發笑道,“寶纔是後院主事,我相信你是賞罰分明之人,便全權交由你處理吧!我先回去了。”說罷,馬上離開了現場。
無憂還沒有想到昔日死穴入肉五分的事,只覺得龍曦辰今日怪怪的,具體怪處又說不出來,遂也沒有細想,正色以對衆人,“本宮回府第二日,便出了這等殘害子嗣一事,琦淑娣簡直是目無法紀、膽大包天!”
話至此處,歡顏便欲掙脫開一左一右擒住她的何福和德勝,見是無果,便言語譏諷道,“你不過是個仗着侯爺寵愛、大齊勢力的黃毛丫頭!你算什麼東西!也配爲正妃麼?!”
她話出傷人,立馬接了德勝一個巴掌,斥道,“大膽!仗着寵愛也好、仗着勢力也罷,主子就是主子,哪有你一個奴才辱罵的份?!”
接了一巴掌,歡顏自然不會善罷甘休,用足了勁想掙脫開,卻依舊無用,只好紅着眼瞪看無憂,“你憑什麼毫無證據地抓我?憑什麼就認定是淑娣爲之?!”
無憂冷冽的眸子,不屑看她一眼,只清冷出口,“就憑你是琦淑娣的陪嫁侍婢,你做事定是受了她的指使。”
見她仰首瞪着無憂,何福立馬騰出一隻手,強將她的頭按下,“在娘娘跟前,不許不尊!”
“呵呵!”只聽歡顏一笑,不含一分語氣,繼而停下了掙扎的動作,決然道,“此事與淑娣毫不相干,是我見不得璧良媛受寵,想替淑娣謀一份寵愛!再者璧良媛毫髮無損,娘娘沒權利重罰奴婢!”
“只怕沒
有這麼簡單吧?”無憂拿起一旁剛從柳木槿頸上取出的銀針,示於歡顏眼前,慢慢道,“如果本宮沒有看錯,你方纔使的針法,是魔教的毒術之一!你竟與魔教的人勾結麼?”
她雖武功盡失,但經過玉玲瓏後來的悉心教授,再加上她自己晝夜不分的溫習,終是拾回了一些毒術的本事。即便遠不及當年,但分辨一種毒術,是不在話下的。
歡顏的神色暗了暗,否認道,“我不知道什麼魔教!”
見她如此嘴硬,無憂佯裝薄怒道,“帶去行刑房好好審問,必要她把實話全部吐出來!”
“是。”何福與德勝親自拉了歡顏下去,她的力氣甚大,看起來是練過幾年武功的樣子。若是魔教餘黨,必要馬上除去才行。
估摸着半個時辰前,柳木槿獨自來芙蓉園請安。
她們正交談甚歡,歡顏便以送糕點爲由,趁衆人不備,偷偷向柳木槿發射了一根銀針,正中頸中死穴,入肉六分。
若不是無憂眼尖,許再沒人察覺歡顏的動作。但只是一瞬的察覺,她並沒有留心。
銀針入穴,柳木槿驟然便昏倒在地。
衆人皆是一驚,歡顏自然反應得最快,殷情地上前扶起柳木槿,迅速將其置於太妃椅上。
無憂還來不及反應,只驚忙地吩咐道,“快去請林郎中來!”說着,忙要去看柳木槿的情況,卻見歡顏鬼鬼祟祟地不知想幹嘛。
忽而想起方纔留意到的那一瞬,好像是歡顏動了什麼手腳,隨即怒問道,“你在幹什麼?閃開!”
歡顏本想迅速取出銀針,卻不料先一步被無憂察覺,還來不及反應,便被無憂推到了一邊。
無憂先是狐疑地看了歡顏一眼,再是細細打量柳木槿,還好她的氣色正常,遂放下了心。
但見柳木槿脖頸上一根銀針,心驟然揪了起來,怒得看了歡顏一眼,她竟要置她於死地!
而後林郎中說柳木槿無礙,歡顏便欲拔腿就跑,馬上就被德勝擒住......
約是過了一個時辰,柳木槿才醒來,只是方纔一昏似乎動了胎氣,她有些站立不穩。無憂便吩咐人準備了轎攆,擡她回了玲嬙舍。
柳木槿一走,她便開始細想今日之事。
總覺得今日之事不會這麼簡單,並非意指魔教,而是怕此事只是一場陰謀的開始,畢竟這個府裡還有一個心機頗深的林瑛嵐,一早便與她做對。
貞紫萱一向與之交好,今日之事未必與其無關。只是她想不明白,此事是不是針對她,爲什麼要指使歡顏襲擊柳木槿?
入肉六分......昔日她亦是用相同的針法,紮了龍曦辰一針,她記得那一針是入肉五分......林郎中說頸中這穴,只有入肉七分纔有生命危險......若非,小心些拔去即可。
她記得那天是紫洛替龍曦辰醫治的,他向她道,“昔日在同個穴位上,爺受過點罪,難免落下病根。今日救活是易,只是
動輒不能太大。”
紫洛將一根銀針扎入百會穴,而後一共在龍曦辰頸部以及頸部以上,施了十一針。施完針後,又拿出一瓶外敷的藥,在死穴處抹了少許,抓住入肉五分的針,穩當迅速地拔了出來,緊接着又拔出了剩下的十一根銀針。
無憂惑然問於林郎中,“璧良媛當真無礙麼?若是同一穴位入肉五分,可會有生命危險?”
她以前雖是精通毒術、頗通一些穴道,卻對頸部死穴瞭解不多,只知道有這麼個穴道是死穴,能迅速讓人暴斃。當時情況緊急,眼看龍曦辰就要將她“正法”,她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將他搞定。因着這一點的疏忽,所以昔日才讓紫洛成功忽悠了。
林郎中耐心解釋道,“頸中穴被稱爲最容易致死的死穴,和最難致死的死穴。容易是因爲針入即可成效;難是因爲必須入肉七分,多一分、少一分皆是不能致死,至多隻能導致昏厥。因而衆多武學中,都不將頸中穴做爲教授死穴,至多也只泛泛而談,並不詳解。唯有醫學中才是主課,因着它是是讓人昏厥和打亂脈象的神穴之一。”
無憂似是明白地點點頭,又問道,“若是從前吃過頸中穴的虧,此後可會留下後遺?”
林郎中又是輕鬆一笑,“娘娘何出此言?奴才從沒聽過穴道後遺的說法。”
這麼說,那麼昔日龍曦辰......
無憂緊了緊眉,繼續問道,“那麼若是入肉五分而用百會穴固針......”說着,在紙上畫出十一處穴位,“再於這十一位施針,加之頸中穴的外敷藥,會有什麼效果?”
林郎中細細想了想,“頸中穴入肉五分,我們醫者一般不會用百會穴固針,而是用氣舍穴。百會穴固針會加劇病者的昏厥,而在這十一處施針,則會打通感知,讓病者昏厥時亦有意識。至於娘娘所說外敷藥,奴才沒見過成分,不敢妄言。”
加劇昏厥、亦有意識......這麼說,她主動吻他,他也是有感知的!
想至此處,無憂頓然紅了臉。想起櫃中還剩着當日的外敷藥,便拿來與林郎中瞧。
林郎中於手背上抹了少許,細細一嗅,才道,“這並不是良藥,而是毒物。是曼陀羅的一種,服藥者會憔悴、四肢乏力,形同生病。”
結合方纔龍曦辰的表現,再細想昔日死穴一事,敢情是那主僕倆合夥耍弄她?!什麼心結、什麼小命難保、什麼後遺,全部都是騙人的!
虧她那麼擔心他、那麼悉心照料他,爲他眉心一動而動、爲他睫毛一顫而顫。還傻傻地獻出了初吻,真是比豬還笨!
世上怎麼會有她這麼笨的人?無憂暗罵着自己,拂手讓林郎中退下後,便準備去找龍曦辰。
門還沒跨出去,便見龍曦辰的身影愈來愈近,隨即怒道,“騙我那麼好玩麼?”
“對不起。”龍曦辰原本嚴肅的面目,在見到無憂後,馬上變得柔情似水,垂首真誠道歉道,“日後不會再騙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