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順唐將五禽骨粉罐拿出來,塗抹在雙手之上,然後將銀釘插在腰間的皮帶,上前準備開棺。
來到石棺前的時候,胡順唐舉起自己的雙手,心想這孟婆手千萬不要在這時候不出現,要不然我就糗大了。同時,胡順唐對站在旁邊的胡淼說:“你站遠一些,害怕的話就不要看,和宋鬆站在一起,有什麼事,這傢伙會保護你。”
說完,胡順唐看了站在旁邊的鹽爺一眼,衝他點點頭說:“鹽爺,開始了,您老還是離遠一點。”
鹽爺不發一語,只是向後稍退了幾步,但還是沒有離開墳地所在的範圍。
胡順唐走近石棺,深吸一口氣,將雙手放在石棺之上,並沒有用力,因爲上次開啓唐五的棺材時,那雙手自動出現了,可他等了很久之後,都沒有將棺材開啓,不知道爲什麼,舉起雙手看了半天,根本沒有看見那雙手出現。
周圍颳起的風越來越猛烈,胡順唐擡頭看天,再等下去就會下雨了,還是用蠻力吧,胡順唐轉身跳出墓穴,拿出一根撬棍來,頂住石棺的縫隙用力撬開,隨後使勁向石棺棺蓋去推開。
說也奇怪,胡順唐自己都沒有想到,憑自己一人之力,竟然可以將沉重的石棺蓋給推開,而且還如此輕鬆,難道說孟婆之手沒有顯現是因爲轉換成了力量?
算了!不瞎想了!管他變成了什麼東西,現在首要的情況是……
胡順唐往打開的石棺內一看,愣住了,裡面並沒有碳棺。而是一口普通的木製棺材,但奇怪的是那口棺材是翻轉過去的,倒扣在石棺之內。
“順唐!怎麼樣了?”胡淼在遠處大聲問道。
胡順唐仰頭回答:“沒事,打開了,有點奇怪,你們先不要過來,我能應付。”
胡順唐說完,用撬棍頂住那口倒扣的石棺。剛一用力,沒想到整口棺材都碎開了。胡順唐忙向後退了一步,發現在碎開的棺材內有一具骨架,不,準確的是說兩具骨架。一具完整的人體骨架,還有一具骨架只有人身體的下半部分。
那只有下半部分的骨架毫無疑問肯定是唐五的,那剩下的那副骨架是誰的?
胡順唐俯身身子,將那副完整的骨架移開,又將周圍的碎片拿走,希望能從中找到什麼線索,證明這副骨架的身份,難道說這副骨架是胡家先人?
將所有碎片移開的同時。胡順唐發現那副骨架很小,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難不成胡家祖輩在裡面所葬的是一個孩子?那也太殘忍了,活人葬往生穴之中活生生葬下一個孩子,胡家怎麼會幹出這種事情來?
胡順唐將那副骸骨挨個撿到一旁,剛撿到那骸骨左手部位的時候,竟發現只有四根手指頭,猛然想起胡淼的奶奶曾經跟胡淼說過。那個給胡家出主意找開棺人的瞎丙是個身材矮小形同侏儒的傢伙,而且左手的手指還斷了一根。
這麼說這具骸骨是瞎丙的,而那半截骨架是唐五的,這又是怎麼回事?
胡順唐盯着瞎丙的骸骨,逐漸將先前自己推斷出來的東西聯繫在了一起,同時還發現在石棺下部有個地方顏色不對,伸手一摸。那地方是泥土。
泥土?石棺底部怎麼會是軟泥?不對,胡順唐掏出腰間的銀針,對準那軟泥刺下去,很輕鬆便刺到了很深的位置,忙用手去刨開。發現那石棺底部竟然有一條地道!
看到那地道的時候,胡順唐明白了,終於徹底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在將軍墳中,潘獨鰲曾經告訴胡順唐,所謂開棺人是以這作爲手藝的人,但不代表其他行當沒有人開棺,晉西的地師開棺所採取的方式就是從地道之中挖掘,這方式和盜墓賊有點相似,但這種方式往往只是爲了驗證棺木的情況,算不得真正的開棺,而湘西的趕屍人從不自己動手開棺,而是操縱“活死人”替自己開棺,用以代替孟婆手,以陰制陰。
就在胡順唐查看地道的時候,突然聽到上面胡淼的尖叫,趕緊爬出來,卻發現宋鬆已經倒在一旁,不知死活,而胡淼已經被那白色怪物制住。
胡淼手中的電筒掉落在地上,根本照不清楚那怪物的樣子,胡順唐忙舉起手電照去,剛舉起來,就被怪物手中揮出的一顆石子給打碎,只得扔開,道:“你終於還是來了。”
那怪物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制住胡淼,同時在一側的鹽爺舉起了那盞馬燈對準了那白色怪物。
在鹽爺手中的馬燈光照到那白色怪物的剎那間,那東西一掌推開胡淼,閃身進了旁邊的樹林之中消失不見。
“是什麼?”鹽爺張口問,手中的馬燈垂了下去,燈光在腳下晃動着。
胡順唐過去抱起癱倒的胡淼,摸了摸宋鬆,還有呼吸,應該只是被打暈了。
胡淼蜷縮在胡順唐的懷中,一言不發。
“鹽爺,你小心點,這東西三番五次的出來,我料定來了胡家的祖墳,這東西一定會自己出現的!”胡順唐衝鹽爺喊道。
鹽爺向胡順唐方向走來:“爲什麼會料定?”
“因爲這東西……鹽爺小心!”胡順唐話說了還不到一半,那白色怪物又從側面的樹林中向鹽爺猛撲了過去,直接將鹽爺撲倒在地,雙手掐住鹽爺的脖子,誰知道鹽爺竟掙脫開來,一腳踹到那東西的身上,喝道:“你是什麼人?”
那怪物被踹翻在地之後,換了個角度攻向鹽爺的下盤,直接抓起鹽爺的雙腿將他掀翻在地,接着怒吼一聲,雙手提起鹽爺雙腿狠狠地向旁邊一塊巨石上扔去。
鹽爺的腦袋直接衝着那塊巨石,要是直接砸中必死無疑,胡順唐捏了一把冷汗,可就在鹽爺身子還在空中的時候。竟一個翻滾,雙腳踏中那塊石頭,隨後輕輕落地,擺出要與那怪物廝鬥的姿勢。
胡順唐鬆了一口氣,同時臉上浮現出了笑容,拿着宋鬆掉落在地上的電筒走到那白色怪物身旁說:“我說過,除了等兇手自投羅網之外,別無他法。”
“嗯。”那白色怪物將頭上的外套揭開。露出裡面的人頭來,接着摸了一支菸叼在嘴巴上,並不點燃——是詹天涯,同時在他們身後的宋鬆也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起來。
鹽爺愣在那,好半天才問:“順唐。你們這是幹什麼?”
詹天涯伸手指着鹽爺說:“鹽爺,您年輕的時候應該練過吧?不,準確的說是你一直有練,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另外,您的眼神不錯,裝瞎子能裝到這種程度也算是厲害了。”
鹽爺在地上摸索着,終於摸到自己那根柺杖。用手撐在那說:“順唐,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鹽爺。”胡順唐說,“別裝了,真的別裝了,之所以要將你帶到這裡來,就是不想這件事被太多人知道,能在一個僻靜的地方解決最好。”
“順唐!你什麼意思?”鹽爺很生氣地握住柺杖往地下一杵,憤憤道。
“鹽爺。小輩有幾個問題想問你。”胡順唐走近鹽爺,詹天涯伸手去攔他,但被他側身躲開。
胡順唐來到鹽爺的身邊,盯着他那雙眼睛說:“在來時,走到山頂上,我急於要去查看山下的情況,不小心踩空。你比所有人反應都快,一把將我拉住,我想在你這個年齡能做到這一點,很不容易,應該說很不尋常。除非你眼睛能看見,否則憑你的聽覺,你是沒有辦法那麼快判斷出我的位置,還能準確的抓住我的手。”
鹽爺笑道:“剛纔這位詹天涯先生也說了,我年輕的時候練過些功夫,再說了,我失明後一直靠着聽覺和嗅覺,已經磨練出來了。”
“嗯,這點我相信。”胡順唐道,“盲人失明之後,的確會將其他四官的感覺鍛鍊得非比尋常,不過剛纔胡淼被襲擊時,我爬上來那瞬間,你下意識就將馬燈直接對準了詹天涯所在的方向,當然,你會說是根據胡淼的叫聲判斷的方向,但是有一細節,你忽略了,在詹天涯閃身去了樹林之後,你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將馬燈放下,照向了地上的胡淼,一個瞎子能做的這麼準確?剛纔那馬燈的燈光絲毫不差地照在胡淼的身上,我這才準確地找到胡淼的位置,這裡是深山,不是鎮子裡,而且今天烏雲遮日,一點月光都沒有。”
鹽爺身子震了一下,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手中那根柺杖,同時眼珠子也開始移動,目光放在了胡順唐的臉上。
胡順唐見鹽爺的眼珠子動了,反倒是嘆了一口氣:“鹽爺,你知道嗎?我很希望今天晚上我的判斷是錯誤的,甚至從我開始懷疑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希望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但現在看來,我判斷正確了。”
“你懷疑我?爲什麼?”鹽爺冷冷地問。
“我被關在拘留室的那天晚上,太平鎮派出所的所長說‘鑰匙只有一把,我隨身攜帶,你們請放心’,當時我就回憶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我回到廣福鎮的當天,一下車就遇到了你,你說自己雖然眼睛瞎了,但是鼻子卻很靈,聞得出來我身上的那股味,說是棺材味,還說我家的鑰匙隨身攜帶,我很奇怪,爲什麼一個若干年都沒有相見的人,還是一個瞎子,一碰面就能知道我是誰,回想一下,就連劉振明雙眼正常的人見到我的時候,都看了好半天才認出來,你難道光憑鼻子就可以知道我的身份?這也太詭異了,如果說你玄學周易學得不錯,能夠相人,但至少你也得摸摸我的骨骼和手相吧?”
胡順唐說完,又嘆了一口氣,“還有,你帶我去湯婆那之前,我去過你的宅子,那時候我在你宅子門口發現了那個所謂的狐靈,狐靈消失之後,你那麼巧就出現在了我身後,這裡有我永遠不會懷疑你的地方,第一你是個瞎子,看不見的人怎麼會裝成狐靈?第二你是個老人,老人行動沒有那麼迅速,這些都是你掩飾自己的辦法。當然,最讓我沒想明白的是你常年要求自己獨居,不要人來照顧自己,爲什麼你宅子裡面的燈泡還是好的?”
鹽爺沒說話,胡淼站在遠處看了一眼身邊的詹天涯,詹天涯臉色很冷峻,手背在後面,衝宋鬆做了一個手勢,宋鬆靠近胡淼,將她半擋在自己的身後,以防有意外情況發生。
胡順唐又說:“如果從你開始瞎的那年算起來,至少也有七八年了吧?這七八年的時間內,難道一個瞎子還需要用電燈?當然,你可以說沒有管過那燈泡,但我不相信一個燈泡可以七八年過了還能使用,當時我拉開燈擡頭看了一眼,那燈泡上沒有多少灰塵,這就證明燈泡絕對是剛更換過不久,還有,我上二樓的時候你在鍋裡面熬的那種燻人的東西,後來我也聞到過,那就是發現胡杏上半身屍身的當天,有句話說越危險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我相信胡杏是被你綁回家之後再殺害分屍的,隨後你處理過了屍體,又將其拋到了小竹林之內,屍體經過了處理之後,沒有腐爛的情況出現,我記得當時我們去查看屍體的時候,你特地說到了這個問題,說我們有沒有注意到屍體爲什麼沒腐爛,沒有臭味,隨之將我們引領向詭異的方向,讓我和劉振明都去相信有狐靈的存在。”
鹽爺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點頭道:“繼續說,我聽着呢。”
胡順唐看着鹽爺臉上那種笑容,皺起了眉頭:“發現胡杏下半截屍體時,因爲糞坑裡面的氣味燻人,我沒有反應過來那股氣味我在什麼地方聞到過,但關於氣味這種事我三番五次地想起,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一直到後來我纔想明白,你之所以要熬製那種東西,是因爲那種所謂的棺材油燻人,薰得人眼睛都睜不開,正好可以掩飾你將胡杏上半截屍身放在二樓,屍臭味被掩蓋不說,有了那種氣味,還有誰會留心去觀察你宅子中的二樓到底有什麼東西?”
“很精彩,順唐,你很聰明,我果然沒有看錯人。”鹽爺擡起頭來,那雙眼睛變得很有神,“不過這些都算不得證據。”
“證據?”胡順唐轉過頭看着鹽爺,“詹顧問昨天晚上跟我說過,證據這東西,是必須要經得起推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