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外的清晨依舊還有一些寒意,穿的較爲單薄的人往往需要縮一縮衣服,方纔能夠感覺到溫暖。
殺意是什麼,很難說,但若是一個人盯着你,會讓你周身上下溫暖全無,盡是寒意。想來,那便是殺意。
萬震山雖然赤手空拳而來,但其五雲手的綽號,卻也絕非浪得虛名而來。
但見他每走一步,沉重的腳步總是每每激起一陣陣彷彿浪卷一般的塵埃。重重的腳印一個個印下,顯然,萬震山一身苦練多年的內力,已經被他運轉到了極致。
說時遲,那時快,三兩步的光景,萬震山的身影已經逼近到了江風的身前。
而此時的江風竟好似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一般,居然依舊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
“小心!”
這一聲大吼乃是出自狄雲的口中,顯然,他還沒有將萬震山真正的視爲自己的師伯看待。見得江風馬上就要在萬震山手下喪命,便情不自禁的喊了起來。
聲音快,萬震山的掌風也快。狄雲的話音剛剛落入江風的耳中,萬震山便一掌緊隨而來,夾雜着雷霆萬鈞之勢,直取江風的頭部。
這一掌剛剛打出,凌厲的掌風便已激得江風的髮絲隨風亂舞。如此威勢,斷金碎石雖不敢說,但拍碎一個人的腦袋,卻絕對是綽綽有餘。
然而,就在萬震山的眼角之中獰笑越來越盛之時,這必殺的一掌,卻沒有帶來絲毫的血腥。
“砰!”
一陣巨響,江風身下的椅子好似遭到了千斤重錘的打擊,一瞬間的功夫便已經徹底粉碎。
而江風和萬震山的身影也各自開始飛退,一連各自退出了七八步,方纔將巨大的反震力道盡數化解。
原來,千鈞一髮之際,江風的右掌後發先至,竟趕在萬震山集中自己之前,與對方硬拼了一掌。
若是輪到掌法精妙,招式變幻,江風與那萬震山自然是差了十萬八千里。畢竟,五雲手這個綽號,說的就是對方的掌法猶如五朵交替的雲霞,變幻莫測。
而江風這一掌擊出,已沒有給對方留下任何變招的機會。
硬對硬的拼掌力,除了毒沙掌一類的特殊掌力功夫,威力大小,全賴內力高低。而若是輪到內力精純雄厚,江風的內家功夫,當真是天下少有人及。
這看似平分秋色的一掌着實驚呆了周遭圍觀的衆人,看江風的面貌,年齡最大也不過十五六出頭的樣子。
如此年齡,竟能在掌力上與萬震山拼個不相上下,顯然,大大出乎了衆人的預料。
順勢向後掠去的江風此時朗聲開口說道:“殺人滅口,萬震山,你殺得了我一個人,能殺盡天底下千千萬萬個正義之士嗎?當年梅念笙大俠要用這批寶藏鎮濟災民,你們三人居然想要獨吞,但凡心存正義的江湖之士,都不會坐視不理的!”
江風言罷,見得萬震山的弟子和那戚長髮已經圍了過來,忽然“哈哈”一笑,隨着整個人轉過身去,飛快的掠向遠方。
那淩退思身旁的一個高大漢子見此,在淩退思耳旁開口低語道:“龍頭,我看那小子神神秘秘,似乎知道的不少,要不要?”
此時的淩退思表面上絲毫不動聲色,右手立掌一揮,淡淡的說道:“不必,那人也是爲了寶藏而來。想不到,我苦尋多年的寶藏,線索竟然在萬震山手中,那小子武功不弱,想必背後來頭不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等回去好好查一查對方的底!”
房舍,小樹,清晨剛剛出來的小攤,眼前的景物一道道在江風的面前呼嘯而過。
江風已經顧不得自己身後的衆人,因爲江風知道,萬震山和戚長髮二人絕對不可能如自己一般自如的離開。而那其餘的江湖客,也絕不肯放棄萬震山和戚長髮二人來追逐自己。
從淩退思帶來的人手,以及江風連日以來觀察到的情形來看,荊州府大牢之中,已經沒有多少高手了。
清晨的大牢之外,風颳得比往常的日子更加強烈了幾分。
“咚,咚,咚……”
人頭與牆面的碰撞聲,鮮血和死亡的氣息震懾着一批批打着丁典主意的江湖客。
朝陽東昇,明媚的光線照亮了人間,就連大牢的陰霾,似乎也驅散了不少。
荊州府大牢的高臺之上,一個瘦小的身影躺在那裡。越是活在陰暗裡的人,就越嚮往光明。
一張弓,一筒箭,李壯壯靜靜的躺着,享受着陽光的溫暖,爲射出下一支帶來血腥和殺戮的箭的積蓄力量。
“咯吱……”
那是腳步與瓦片接觸的聲音,李壯壯沒有睜眼,但他知道,這個聲音帶給自己的,就好像自己射出長箭的呼嘯之音一般。那是,死神的召喚之音。
側滾,左手扒起長弓,右手抓起長箭搭上,這一套動作,李壯壯已記不得自己到底做過了多少次。
一個弓箭手必須有一雙好眼睛,夜能視物,明察秋毫的眼睛。來人的方向是東面,這和方向正對着太陽,是最好的偷襲方向。
然而,對於李壯壯來說,這點陽光,已影響不到他的眼睛,還有他的心。
彷彿鷹眼一般的雙目掃過一週,很快,一個一襲白衣的少年身影已經出現在了李壯壯的眼中。
只要一個呼吸的功夫,李壯壯就可以將長箭射出,呼嘯而出的長箭會將他的心口貫穿。帶走他的生命,這一種方式,最近李壯壯已試驗了不止一次,沒有一次失靈。
拔劍,出劍,直刺,收劍……
李壯壯忽然看到了一道光,青色的光,他見過白光,黃光,紅光,但青色的光,當真是少見。
無論如何,射殺對手纔是最重要,拉弓。然而,一瞬間,李壯壯感覺自己周身上下的氣力竟然使不出分毫。
鮮血,自李壯壯的咽喉噴涌而出,隨後,是他倒下的身體。
獵獵的西風吹過,收劍入鞘後江風的身影獨站高臺之上。荊州府的大牢,在江風看來,竟然是越來越小。